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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壁
裴云沂望着眼前薄如刀削的纤弱肩膀,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懊恼,下一刻已经纵身下了石块。走到鲜于醇面前,手臂一挥,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一阵巨响化作了尘灰,“若王妃有恙,此石便是你们的榜样。”说完,黑影一晃已然去得远了。
鲜于醇大震,这裴云沂也不过二十多岁,如此强劲的功力,即便是打从娘胎里修炼也难达到此境啊。若是刚刚受他一掌的是血肉之躯,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抬头一看,见柳依依身子一晃软到在地,立即大喝:“快把柳妃抬下来!郝刚!把那只千年参皇给她吃了!”
那名被鲜于醇叫出的士兵一脸迟疑,“主上,这参得来不易……”
“废话!若是她死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鲜于醇狠狠的瞪着郝刚。
郝刚是一个又黑又壮的青年,虎眼炯炯,脸色迟疑,“可是这是留给太后的……”
鲜于醇冷笑:“如今你还指望那个女人能帮你们的部落?简直笑话!”
“太后于我们有恩!”
“我们丕族就是败在这个女人手里!”他缓缓看向郝刚,目光阴沉,“记住,如今只有我能救你们部落!这次的计划不能有一丝差错。”一回头但见被人抬下来的柳依依缓缓睁开双眼,乌黑的瞳眸望住他,明澈得让人不敢逼视。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缓缓下移,只见清冷的月光下,女人的气息奄奄。因为多日的奔波,她原来的喜服已经破败,此刻被他的手下架着,衣服被扯乱,雪白的颈项下竟露出曲线优美的锁骨及弧度美好的香肩。这个女子面容平凡,却有着如此美好的身体……他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架在她腋下的粗糙大手极为碍眼,他上前一步将依依拉入自己怀里,眼中暗潮汹涌:“王妃,这参对你心疾有好处,我让人炖了汤。”
依依诧异于眼前男人语气的轻缓,更恐慌于他眼中的危险意味。他的手此刻绕在她的腰上,手指的热力让她很不舒服,“你让我坐下歇一会儿。”她暗自镇定,强笑道,“大人费心了。”
闻着怀里女子身上的淡淡幽香,鲜于醇竟一时不愿放手,他粗糙黝黑的大手抚上那雪糯如酥的肩头,“王妃绝色,在下……在下……”
依依再也维持不了镇定,颤声道:“鲜于醇,你放开我!”
鲜于醇目光迷离,“楚王艳福不浅啊!但是,你终究只是侧妃,楚王殿下不会为了你而杀了我吧?”他的目光顺着依依的锁骨往下,像有一把幽邃的火焰燃烧其中。四周的士兵都默默退开,散至林间……
依依大惊,厉声道:“鲜于醇,你胆敢碰我!王爷必然不会放过你!”她因为害怕身体不住的发抖,“不管你想要的是什么,你信不信,今日你若动了我,来日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这个小小女子眼中的严厉让鲜于醇的手一顿,随即缓缓的俯身,女子身上清淡甜美的味道立刻溢满鼻腔。他自认为经历过无数女子,却没有料到这个相貌极为普通的女子竟会让他心迷神驰。
依依此刻的胸腔充斥恐惧和一阵阵的恶心,陌生男子身上的气味带着武人的粗鄙和汗味像是一条毒蛇缠上来,她的身子不自禁的瑟瑟发抖。这种恐惧的表现更加刺激了鲜于醇心头的一把火。他伸出手想要伸进依依的喜服,依依吓得几欲昏厥。却在那只手没有碰到自己的时候只听鲜于醇一声惨叫,身子往后一仰,而她已经被一个黑色的身影揽入怀里,天旋地转间被那人抱上了一颗大树。依依睁开眼睛就看到紧抿着的唇,玉壶一般的鼻梁。裴云沂?!他怎么回来了?
而大树下鲜于醇所有的士兵都围了过来,鲜于醇一手扶住自己的肩头,鲜血正不停的涌出,想是刚刚裴云沂救依依的时候伤了他。依依背上全都是冷汗,刚刚一刹那间的绝望和恐惧原来这么浓烈。此刻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这样倚在裴云沂怀里非常不妥,她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心口那种熟悉的剧痛一阵阵的袭来,她只能握拳咬紧牙关。
“裴将军去而复返,看来是不想离开此地了。”鲜于醇冷冷道,一双三角眼透着幽冷的光。他微微抬手,暗如黑色潮水的持剑兵士从密林中涌出,一看便是久经训练的将士。人虽多,脚步却整齐划一,不现一丝紊乱。
“离不离开,轮不到你来告诉本将军。”裴云沂将依依扶像一旁的老树枝干,声音波澜不惊。回身,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此剑原是隐在他腰带之间,如此柔软之物,一旦出鞘冷冷的杀气弥散在四周。
依依朦胧见之间裴云沂深灰色的身影矫若游龙,那身形快如闪电,顷刻间涌上前来的黑衣人都应声而倒。此刻黑暗的天际划过几道闪电,森冷的风骤然间卷起一地的落叶。密林之中,裴云沂飞快的腾挪劈刺,他招招致命,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四周。但是,对方的人越来越多。突然间,几个人朝依依的方向奔来,依依紧紧闭上眼睛。却感到身子一轻,已被裴云沂揽到胸前,他一手搂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斜刺而出,依依的手背一热,不远处的陌生男人惨白着脸倒下。他的胸口喷薄而出的鲜血喷在她的胸前和手臂。她从没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人杀死,“啊……”的惊叫出声。裴云沂一个旋身,又刺倒两人,但抱着依依的那只手臂被对方的利剑砍伤。他眉头一蹙,手中招式丝毫未乱。
“裴将军,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寡不敌众,伤到柳妃就不妥了。”鲜于醇的声音响起。
依依瞥见裴云沂的额发有一丝凌乱,他的额前有密密细细的汗水,刚刚的一场厮杀耗费了不少功力。而他的手臂不断涌出的鲜血也着实吓人。
她心口的剧痛一阵阵袭来,目光及处是一点点的火光,脑子也像烧着了一般痛楚,“裴将军,你一个人走吧、他们不会伤我的。”她用尽气力说话。此刻天突然下起雨来,密林里沙沙的雨声不绝,依依的身子也顷刻被淋得湿透。
“裴将军,今日你杀了我这么多将士,绝对不能就这么走了。”鲜于醇眼中透着杀意,他的身后黑衣人排成了一个古怪的阵型。
依依微微抬眼,眉心紧蹙,却听得裴云沂的声音传来:“你怎么样?”语气疏淡,眉睫低垂,眸色一如暗夜。他似乎对周遭的变化毫无知觉。
依依伸手抓住他襟前的领子,勉强的站稳凑近他的下巴,“他们摆的阵……我们走不掉的。你把我放下……”她气息微弱,心口痛得额头点点都是冷汗,“一个人走,你记住……”她细瘦的指尖轻轻指着一个个的方位,“按着这样的顺序,就能走出去……”说完一口气接不上来,突然感到后心有源源不断的热流涌进来,心头的疼痛顿时一松。裴云沂依旧低着眉,表情漠然。依依知道他正输内力给她,心里更急,他已经耗费不少功力,这样下去即便告诉他如何出阵,他哪里还有冲出去的力气?她心中越来越惊疑不定,他们摞走的是一个侧妃,为何皇帝会派堂堂战神裴云沂亲自来营救?
“嗖”的一声,无数利箭离弦,犹如闪电。裴云沂一首抱着依依一手隔开流箭,纵身一跃,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跳到他身后的高树之上,谁知他竟落在弓箭手之前,出手犹如闪电,瞬间前排的弓箭手已经倒地。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尚未回神裴云沂长剑直刺鲜于醇喉间,鲜于醇大惊连着退了数步,他所站之处正好是一个空档,依依头晕目眩却也清晰意识到这鲜于醇所处位置是整个阵法的出口,但是前面确实悬崖边……
思绪未定之时,她已经被裴云沂抱着跨到悬崖边上,虽然一直有心疾,她也从没想过要死啊!这个堂堂威武大将军也不能就此丧命于此。她才恢复一点体力,因为此时的焦急攻心又惹起一阵胸腔口的剧痛,天上划过一道闪电,前方是不断涌上来的敌军。身边男子岿然不动的身子抵挡着她的软弱。突然,她腰间一麻,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嶙峋的石洞内燃着一团柴火,噼里啪啦的发出响声。火堆旁的女子横躺在一块石头上,脸色惨白,但是呼吸均匀。她的身上覆着一件黑色的袍子。女子眼皮微微一动,睁开双眼,一双琉璃般的眼睛透着迷蒙的幽光。她缓缓的支撑起身体,眉心微蹙,茫然四顾的时候,身上覆着的黑色宽袍落到地上,她弯腰拾起。这个石洞并不是很宽大,是以那团柴火带来的热度足以让山东内充满温暖。
她望着不远处的洞口透进来的微光,缓缓走过去。拂开洞口的绿色藤萝,刺骨的寒风扑面而至。她抱紧了捧在怀中的黑色宽袍,身子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这才看清外头灰暗的天色,北风凛冽。远远近近皆是灰黑色的峭壁高崖,自己身处之地竟然是一座高峰的腰腹之处。她侧身便看到盘膝而坐的男子,不由倒吸了口气。
男子的眉毛头发上皆是冰霜,他的脸色青白,身上的一件白色中衣斑斑点点都是血渍。手臂处的衣料更是被黑红色的血浸透了。女子微微后退了一步,迟疑间那男子已经睁开双眼,“请柳妃继续休息。等在下疗好伤,我们再找下山的路。”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但是气息明显不稳。
依依见他印堂微微发黑,已然是中了剧毒。他把袍子给了自己,这里虽然无人却也避嫌的守在山洞之外,这人还真是谦谦君子,但是这样未免太过迂腐。如今他伤得不轻也是为了救自己,沉吟片刻道:“裴将军,请到山洞里疗伤吧。”
“不必了,习武之人不惧寒冷。”裴云沂低垂眉目,声音淡淡的。
依依回想两人过去种种,虽然这次裴云沂为了救自己受了重伤,但也是皇命难违。这人害得她柳家被朝中上下耻笑,她柳依依臭名远播……如今也是不屑与自己同处一室吧?依依念及此处,嘴角泛起淡淡的冷笑,遂将黑色的大袍子随手置于裴云沂身前,“洞内有火,这衣服,将军还是自用吧。”说完就走进了洞中。
依依寻思,那晚她晕死后,不知裴云沂是怎么到得这绝壁之中,如今一定要待裴云沂养好伤方能离开这个绝壁了,可是他又中了毒。依依蹙眉,环顾山洞皆是青色的藤萝和青苔,隐约间听得有潺潺的流水声传来,她循着水声的方向走,拨开山洞最深处的杂草竟有一个只容一人进出的洞口。不由大喜,连声叫道:“裴云沂!裴云沂你快来看!”惊喜之余直接就唤了裴云沂的名字。只觉身边劲风拂过,冷寂的声音道:“何事?”
“有出口!”依依说完便要往外走。却被裴云沂一把拉住,“且慢!你跟着我。”他将依依拉至身后,伸手拂开杂草走了出去,他似乎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才回身将依依扶出山洞。语气淡然:“似乎没有出口。”
依依只见一方类似于天井一般的平地,四周皆是高耸入云的峭壁,不远处有山泉潺潺而下,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池不时发出流水的声音。山中湿气极大,抬头皆是雾霭层层,她轻叹了口气,一回身只见裴云沂面色惨白,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他的唇色已经呈紫黑色,显是毒发的迹象。依依知他倔强,只皱眉道:“裴将军,我累了,能扶我进山洞吗?”
裴云沂低声应了,伸出手臂。依依搭着他的手背,只觉他肌肤忽冷忽热,她知道他正自用内力抵抗剧毒,当下不动声色。裴云沂将依依扶到火堆旁的大石上,“柳妃请在此休憩……”
“裴将军!”依依蹙眉扯住他的衣袖,“你、你能不能不要出去?……”她迟疑道,脸色也是微微发白,一缕发丝垂在额前,整个人愈显怯弱。
裴云沂的浓眉不由一蹙,神情有些许的不耐。依依心中冷笑,你道我想要亲近于你?我只是怕你受不住风寒就此毒发身亡!念及此节心头顿时一平,口中说道:“我一个人、怕……”她想到此番的种种,泪水自然而然的涌入眼眶。
裴云沂低首沉吟,瞥见依依泛白的指节正紧紧扯着自己的衣角,“在下在这里,柳妃且休息便是。”
依依再次道:“你可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洞中……”
裴云沂在火堆的对面坐下,顺手往里加了几根枯枝道,“我不走。”心中却想,此女面对凶残的鲜于醇尚且泰然自若,怎会害怕一个人呆在山洞里?只见她低眸,眉心微蹙,脸泛青白之色。裴云沂曾在她昏迷之时输过内力给她,知她心疾发作得厉害,难道现在又是心疾发作?只是此刻,他的功力正努力控制着毒性蔓延到胸腹,无法再施援手。
那日柳妃被劫,煊盛帝便派他带三千精兵和五十名金燕卫前来营救,却是晚将楚王招进皇宫。他一路寻来,到得这山里循着地上流落的大颗东珠才找到了柳妃所在。那晚他抱着柳妃逃到悬崖,目测不幸,只见峭壁上满是藤蔓便一纵而下,在绝壁处找到了这个洞穴。他料得此刻鲜于醇必然守在崖边,或者让兵士下山寻找。只可恨他中的毒非常厉害,他再三运功却也只能讲毒逼至手臂,如果找不到解药即便不死,也会武功全失。
外面的天又渐渐暗下来,北风在这山崖只见来回肆虐,呼呼声大作,裴云沂靠着石壁,一生中从未遇到如此般凶险境遇,一时也想不出对策,只能集中精神运功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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