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别抑郁

　　确认怪物已经死透之后，几人忙不迭地冲出地窖，在放晴的天空下狠狠松了口气。
　　警车滴嘟滴嘟地叫着，人群在几十米开外张望。警察拿着正要探进来。
　　呵，要是指望他们，等他们摸进来，我们早就死了。不想再惹麻烦，吵吵嚷嚷的人群也让我头疼。我寻了个机会，偷偷溜出了人群。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慢慢回忆这一天的事。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猛的撞见急急赶路的心理医生。我脚步未停，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才奇怪地咦了一声。
　　我停下回头去看，正巧医生也认出我来，一个急刹车回身叫我：“华小姐？！“
　　“医生啊。你这是要去哪呢？”我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却再没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仿佛刚才医生身上的的幽蓝只是错觉。
　　“啊，听说前面出了个怪物，想去看看热闹！”医生一改为我治病时的严肃，两眼都发了光。他忽然神情一顿，仔细地看了我一眼，“怎么华小姐心情这么好？”
　　我一愣：“心情好？”
　　“是啊。往日你一副疲乏无聊的样子，眼神总是不知道在看哪里。只是现在看你——双目有光面色红润。是遇到什么好事情了？”
　　我听的直发笑：“对我来说也许真算是好事情。你嘴里说的那怪物，袭击的就是我和我的几个旧友。”
　　“啊！没受伤吧？怎么不去医院检查仪下？！”说着医生就走近了上下看我，一副关心的摸样。
　　“咳咳！”我被他看得有些恼，皱着眉退了好几步。
　　“呵呵，华小姐可真是不给我面子啊。”医生忽然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华小姐，老是闭着心的话，就看不到很多好玩的事了。”
　　“一切都是空，医生还是不要有那么大的好奇心的好。小心得不偿失。”我不无阴险的诅咒。
　　医生敷衍一笑，利落地转身离开。
　　这样一延误，我也不想回家了。想到医生的那句“心情好”便又笑起来。这笑容有无奈有不屑，还有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还记得在两年前意识到自己的病后，是许久未有的愉快。我太早厌倦这个世界了，总是恨不得将它毁灭，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那当然只是异想天开，只是将自己弄得越来越消沉。我开始不愿动弹，不愿说话。一点小事就大发脾气。再后来离开家后，就连发脾气的人都没了。自虐一样。
　　有一次清早起床，突然心里烦躁乱如麻。一切看到的东西都像长了刺一样让我恼的想呕。我冲下床找到水果刀，颤抖贴在眼皮上。我想着，看不见就好了，看不见就好了。
　　我站在玻璃前冲自己眨了眨眼。一直想不通那时候我为什么下不了手。
　　“小姐。进来喝杯咖啡吧。”乍然一个声音响起。
　　我回过神，看到一个漂亮男人站在玻璃后面笑的亲切。
　　原来我走到了一家咖啡店外。咖啡是我的好伙伴，我自然不会拒绝，便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我似乎走了很久，这是我不熟悉的街上的一家我不熟悉的咖啡店。
　　“‘锈’。好特别的店名。”
　　漂亮男人举止优雅，冲的咖啡更是醇香。他一直挂着微笑，答：“只是时常有种错觉，好像街上形形色色的人身上都长了锈一样。没有生气。”
　　“好想法。”我啜饮一口咖啡，炭烧的强烈焦苦和甘醇刺激味蕾。我回味着那甘醇，不由满意地笑起来，“老板真是好手艺。”
　　“也幸亏遇上小姐这样的知己。”男人坐在对面，托着腮看我。狭长的丹凤眼有一丝轻佻。
　　我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老实说我没有对付这种人的经验。我是个社交白痴，说不了漂亮话。就比如现在，相比那些暗藏祸心的客套话，我更享受沉默。
　　而难得地是，男人对我的不搭理没有半点意外或是恼怒，倒像是十分了然地摸样。这个想法让我讨厌，连带着也讨厌起眼前这个三次元走出来般的男人。
　　“请问小姐——虽然这样说会冒犯到你，但是——请问你右脸处的图案是什么？”他忽然凑近了些，双眼直勾勾盯着我，“我看着很眼熟啊。”
　　我想他以为那是我追时尚刺来的纹身。但他那句眼熟让我起了兴趣。我眼珠一转，问道：“老板可有镜子？其实呢这纹身刺来我都还没仔细看过呢。“
　　他一愣，没多问帮我拿来小镜子。
　　我也不在乎他对我右脸那块东西的反应，当着他的面撩开刘海照着镜子看。只见原本白皙的皮肤已有大块变为蓝色，边缘是不规则的矩形，上下延伸。那是种什么蓝？我仔细思索了一下，才记起这是星光下的大海的蓝色——闪烁着荧光的群青。
　　而男人所说的图案，便是由那荧光绘成。弯弯曲曲像是什么动物的一部分。我想，等到这蓝色蔓延整张脸才能知道这是什么图案吧。
　　让我庆幸的是我的眼睛从外在上看没有什么太大的异样，只是眼珠的颜色浅了许多。我放下镜子眨了眨眼，右眼看到的男人身周有一圈温暖的白色光雾。活人的颜色吗？
　　“真是神奇啊，是哪位大师的杰作？”男人不禁要摸上我的脸，我当然是躲过了，“简直，不像是人间之物。”
　　他说完诡异一笑。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柜台后翻出一本书，放到了我面前。
　　那是本有藏蓝外皮的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我在男人的示意下翻开，一页一页看过去。一开始是一些黑底白线的图画。只是线条凌乱实在看不出在画些什么。然后在第十五页，我看到了一副和我脸上极为相似的画。
　　“这是什么？”我合上书，问。
　　“不知道。我小时候偶然在河边捡到的。觉得里面的画很有意思，便一直收藏着。”他笑眯眯地说着。这时街上渐渐有了人，想来是天桥那边散了，大家都各自回家了。电视网络上，肯定满是怪物的新闻了吧。
　　“老板贵姓。”我想这个人值得相交。将书交还给他。
　　“免贵姓唐，单名一个安字。不看完这本书吗？”他的手骨节分明，不小心碰到我的指尖时，一阵冰凉。
　　他让我想起了碧洝河——就是那条我自杀的河的河水。
　　“我相信我们此刻能在这里聊天是有意义的。之后的图画，就等下一次再看吧。”我说完便站起来，推开玻璃门时风铃叮当响，十分好听。天又积起乌云，层层叠叠有毁灭之势。我的步伐依旧缓慢，似幽灵行走在奈何桥上。
　　“暴风雨现在才开始。”
　　我听见身后有人这样说，声音好生熟悉。但是我不想深究，觉得一切随缘更好。
　　“也不过是懒得去想而已。华青魇，接下来的事恐怕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了，身不由己才有故事可演不是？”我自嘲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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