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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吃过午饭,很快到了上班时间,苏会贤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放到方进手上。方进一路奔驰到分局,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写报告,写完后又用了半个小时修改校对,正好赶在下班前把几页打印整齐的A4纸交到老黄手里。五点半一到,方进走出办公楼,腾腾两步跨到车前一跃而上,加油挂档,车子嗖地窜了出去,徒留楼前台阶上两个身影望车兴叹。
身穿警服抱着一摞文件夹的姑娘一脸向往地问陶冶:“这就是全市局都在传说的那个神童特种兵?”
陶冶面露得意:“那是我好哥们儿,据说人气指数大大超出程卫华同志,已经成功晋级为一号单身警草。”
“好帅,好MAN。”姑娘的两眼开始呈现花痴状态。
陶冶两手一背,严肃地围着姑娘转了一圈,“你不是早把程队的祖宗八辈都查了个底掉么?准备改主意了?”
姑娘没答话,马明从俩人身后冒出来,“妹啊,哥劝你一句,想都别想了,看清楚刚才那辆拉风的车没有,警草有媳妇,漂亮体贴还能挣钱。”
这回陶冶同学凌乱了,“说啥?那是他媳妇的车?”明明记得那是会贤居苏姐姐的车,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方进握着方向盘连打几个喷嚏,心说,到底是我妈想我了?还是贤宝想我了呢?
北方的深冬几乎没有黄昏,过了五点钟,天色微一暗淡便是晚暮,用不了多久,墨色染满了整个天际,暗夜如期来临。苏会贤把所有的灯一一打开,连阳台上的壁灯也亮起来,她喜欢这样明亮灿烂的夜晚,没有寒冷,没有忧伤,只有家的温暖。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拿起摇控器对着电视摁来摁去,狗血剧和综艺节目交替闪过,纷繁热闹,厨房传来油烟机的呼呼声,空气中飘浮着油盐酱醋的味道。偶尔厨房门打开探出方进的脑袋,“贤宝!西红柿炒鸡蛋用不用放葱花?”“贤宝!红枣粥放一勺糖够不够?”“贤宝!馒头包子热几分钟?”“贤宝!……”。
这样的时候,苏会贤会笑着答应一声,告诉方进这样做那样做,人依然靠在沙发上换着电视节目,一脸悠闲自在。
饭菜摆上餐桌,电视里的主持人在和嘉宾探讨养生之道。苏会贤和方进面对面坐着,边吃边聊着没营养的话,偶尔瞅一眼电视。或许西红柿炒鸡蛋有点过火,鸡蛋泛焦西红柿溢汤;或许红枣粥糖放的太多,有些甜的腻人;或许青椒肉丝里的青椒切的太粗肉丝切的太细;或许馒头包子在冰箱冻的太久不够新鲜。但是在这个冬夜,一切出现的刚刚好,就像小时候妈妈用碎毛线拼织的那条围巾,款式家常,花色朴素,却是世间最贴心的暖。
饭后,苏会贤看杨永宁在法国发的最新微搏,方进则躲到书房打电话。电话是打给基地医院的,接收人是唐起。小唐医生压根儿想不到在这个美好的周五晚上,方进会有闲情逸致给他打电话,所以他当然不在医院里。按惯例,每逢周末晚上单身汉小唐医生在食堂吃过晚饭后,通常会寻找另一拨单身的神兽们打发时间。比如这个晚上,唐起在常滨他们宿舍里玩□□,大约是手臭的原因,脑门上已经被贴了五六张画着小乌龟的纸条儿,正在琢磨手中这把牌到死也翻不了身的时候,门外传来严炎一声喊:“唐起!电话!”
唐起大喜,扔下手中的牌抹掉一脸纸条儿,几步奔到走廊上拉着严炎问:“谁啊?我妈?”
严炎一撇嘴说:“打死你也想不到是谁,小候爷。”
唐起跟着严炎到队部办公室抓起电话,捏起嗓子一副后宫觐见的语气,“候爷,召见本宫有何事啊?”
本来吧,方进打这个电话是鼓起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勇气,现在听到唐起嬉皮笑脸的声音,反倒理直气壮起来:“小爷给脸你别不要啊,小唐子你听着……”
唐起在电话这端正准备洗耳恭听,方进一声吼传过来:“让严炎走廊上站着去,刚才爷就说了,不许跟这儿偷听!”
唐起冲严炎挤挤眼,说:“听见没,候爷轰你呢。”
严炎是个忠厚老实的川娃子,知道方进一准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然也不能把电话追到队部来找唐起,所以他问都没问,抬脚就出去了,顺手还把门带的严严实实。
等到方进压着嗓门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遍,唐起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跳出来了,原来啊,候爷思春了。唐起清了清嗓子,玩心大起,“我说,候爷,你大晚上的打全程监控录音的内线电话,就为了问我针灸能不能治愈女人痛经?”
方进两眼望天,心说你当爷那么爱问你么?爷身边搞医学专业的就你一个,再说咱俩还曾经用老祖宗的中医原理干过那么多坑害兄弟们的勾当,怎么也是一条贼船上的人,爷现在有麻烦不找你找谁?
唐起等了会儿听不见方进说话,就说:“我主修西医的,中医知识不比你多,按医学原理来说应该可以通过针灸治愈。”
方进扒扒头皮,“那把你家里电话给我。”
唐起眯起眼睛痞痞一笑,候爷,敢情在这儿等着我呢,我唐家老娘的手艺出自中医针灸世家,就算是兄弟,这手活儿也不能白白教给你,学费嘛多少还是要交一些的。想及此,小唐医生坐在椅子上双脚往桌上一翘,口气轻松,“候爷啊,去年兄弟们去西安看默爷默嫂,带回来的那箱酒不错,味道忒纯正了,到现在兄弟们还惦记着呐。”不得不说,麒麟基地的人品下限之低,在严正大队长一统天下的年代就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调任南京军区之后,夏明朗秉承其衣钵,依旧孜孜不倦地充分发扬他遗留下来的各项工作作风,从而导致此无良品行无孔不入、见缝就钻,连基地医院纯洁的白衣天使们都未能躲过一劫。尽管斯文的小唐医生手辣心不黑,被一群无耻的人熏陶久了,难免也会近墨者黑上那么一点点儿,比如现在,能在自家兄弟身上插上一小刀,小唐医生是绝对不会手软滴。此事足以证明,不断地探索着自身人品下限的新起点是麒麟多年不变的传统啊。
方进很想把唐起从电话里拎出来抽一顿,抬眼瞅瞅书房那扇薄薄的门,想到苏会贤在客厅里,冒到嗓子眼的火苗压了又压,忍气吞声地说,“那是陕西特产西凤酒,明儿我抽空给你们寄一箱过去。”
唐起大乐,电话那边还是候爷么?丫今天居然没抽抽,丫居然还一付有事好商量的口气,能让候爷如此大动凡心的到底是何方美人儿?如果说唐起就此收手,那他还算是个纯良的白兔子,但是常滨几个知道后肯定会轻蔑地说瞧瞧你小子这点出息,所以思虑之下他决定再砍一刀,“候爷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这里兄弟多,去年带回来那箱一人喝两口就没了,明摆着让兄弟们掐架嘛。”
方进没耐心陪着唐起整弯弯绕,两眼一瞪,话声就爆了:“小唐子你丫的有完没完了,信不信小爷哪天回基地把你拆成204块零碎喂发财!”
苏会贤刚刚切好一盘甜橙,冷不丁听到方进在书房里吼,端着果盘推开门问怎么了。方进见她进来,堵在嗓子眼里的京骂硬生生给憋了回去,眨巴着两只大眼这叫一个郁闷。苏会贤弯唇一笑,牙签扎起一块橙子递过去。方进习惯性的张嘴就吃,手机仍然放在耳边,只是音量变小了:“回头我给你们寄两箱西凤,这样总行了吧?”
唐起成功地激怒了方进,这叫一个乐,心说候爷就是候爷,犯起抽来风采依旧啊。正乐的前仰后合,忽然听不到方进的声音了,电话那边似乎有个年轻女子,方进似乎嘴里吃着什么,再开口时语气温柔了许多。怎么个情况?小唐医生的好奇心足够害死一百只猫啊,他两指轻敲桌子,“候爷,让候嫂露个脸呗?”
方进又张嘴接住一块橙子,边嚼边说:“三箱,到顶了啊,小唐子你见好就收,不然你家小爷我真急了。”
唐起笑的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他连声说好好好那就三箱,随即把家中老娘的电话号码友情奉上。
方进吃完最后一块橙子,再次拨打唐起家里的电话。唐妈妈已经接到自家宝贝儿子的指示,把痛经针灸治疗相关事宜详尽地向方进传授了一遍。
客厅里,苏会贤已经关上电视,抱着毯子靠在沙发上看杂志,方进拿过制式棉服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牛皮袋放在桌上打开。苏会贤瞟了一眼,顿时觉得头皮发紧,“你拿这个做什么?”
方进撸起裤管抬起一条腿放在沙发上,捏起一根银针找准穴位一下刺入,“我师傅给的,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之良品,还能治百病。”他轻轻捻动银针感受着针刺的力度,又说:“尤其是治疗你这病,我刚刚请教过专家,每月按时进行穴位针灸,再吃几幅中药,有几个月就好了。”
苏会贤倒吸一口凉气,几个月?她头痛的抚着额,“方进,我有没有和你讲过我有恐针症?”
尽管苏会贤一再地表示对针这种东西的强烈嫌弃,并例举了童年时期因为肺炎住院输液把一干人等弄的鸡飞狗跳的事实,生动论述了她活到二十九岁生病只吃药不扎针的结果。方进还是贼心不死地追问,你为什么怕针?是不是怕疼?为什么不怕肚子疼?她微微皱眉,说不是因为疼。方进说那就没问题了,不就是怕看到针嘛,我给你把眼睛蒙上,保证轻扎轻拔,一点儿不疼。苏会贤无奈地问,只吃中药不针灸行不行?方进很坚决地说不行。
当方进把一条丝巾蒙到眼睛上的时候,苏会贤觉得眼前的光线忽地暗下去,无边的黑暗迎面扑来,紧紧覆住全身,不留一丝缝隙,刹时间血液似乎僵住,手指冰冷,恐惧像一滴有毒的汁液落在心上,慢慢洇开,向四周漫延。多年前那孤单无助的长夜似乎再一次重来,她不由地慌了,怕了,伸出冰冷的手向前抓去,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依靠,“方进!方进!”
方进把丝巾在她脑后打了一个结,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男人掌心的温热清晰地传递到苏会贤的大脑,她伸开十指与他紧紧相扣,过了好一会儿,慢慢开口说道:“其实,我只是害怕。很小的时候,生病都有妈妈陪着,得肺炎那一年妈妈已经不在了,父亲工作忙,继母要照顾妹妹,苏嘉树要上学,病房里常常只有我自己,护士来打点滴的时候我就哭天喊地折腾,每次她们都得把我绑在病床上。我知道我不是怕疼,我害怕孤单,害怕没有人陪伴,无论打针还是吃药,都是一个人,一个没有人心疼没有人呵护的孩子。”
方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银针一下刺中,轻微细密却绵长的疼痛。他弯腰倾身过去,抽出一只手揽过她的肩,嘴巴凑到她耳边,声音很低,是从未有过的柔软的宠溺:“别怕,我一直在。”
那晚的针灸治疗进行的很顺利,第二天方进去药店抓来几副中药,苏会贤也很配合的喝了。之后的几个月,方进把此事当成一件重要工作来完成,为了确保治疗日期准确无误,他在手机上做了备忘录。每逢苏姑娘的好姐妹要来的时候,方进一准打电话提醒,“贤宝,今天要开始扎针吃中药了啊。”同时,他理直气壮地掐断了苏姑娘对于雪糕冰淇淋等等一切冷食的喜好,包括三伏天的冰镇西瓜也不能入口。渐渐地苏会贤习惯了方进对于此事近乎霸道的态度,她不再吃一切冰凉的食物。偶尔和朋友们一起聚聚时,苏会贤故意像个小女孩似的作出馋猫样舀一匙冰镇青芒,方进会鼓着包子脸两眼一瞪,你敢吃一口试试?她就捉弄似的笑。一旁的人问怎么不吃了?怎么这么怕方进?俩人皆笑而不答。为此陶冶和苗苑郁闷了许久,作为两个合格的好奇宝宝,找不到猫的感觉是多么的难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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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非常抱歉,新手,忘记留言。前些天因外出,没有及时更新。最近几天整理心情,把成年人世界里的琐碎收拾好打包上锁。于是再次提笔,坚持写下去,这会是个完整而美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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