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花开的声音

　　我和郑嘉韦的相识一点都不浪漫，没有漂亮的场景，也没有动人的情节。
　　在大学校园里，除了各种社团，各类老乡聚会也十分盛行，一月一大聚，俩周一小聚。老乡会，说白了，也是为了制造暧昧、吃喝玩乐而巧立起来的名目。
　　在连续缺席了三次又或者是四次聚会之后，陈少程再也不想忍受我这种没有爱同学爱老乡意识的行为。在聚会前几天就开始追命连环call。
　　“苏辰，你消失很久了。不管有什么事，这次聚会你一定要出现。”
　　“我最近真的没空啦，接了一份家教的活。”
　　“你缺钱？”
　　“有一点，前段时间在图书馆把钱包还有MP3给弄丢了。”
　　在N市，大学生家教也属于廉价劳动力之一，做了两个月十次之后，还没挣到一个MP3的钱。其实，也有个来钱快的办法。那就是主动跟老妈交代情况。老妈会很爽快的给钱，也会毫不留情地唠叨。要想耳根清净，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陈少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说：“早说嘛，你缺多少，我先借你。”
　　陈少程这样说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都说男生在拿到一个月生活费之后，这个月的前十天过得像个贵族，中间十天过得像个平民，最后十天过得像个贫民。陈少程应该也不例外。现在正好是月中的时候，他手里应该也没多少余粮。
　　“别，谈钱多伤感情啊。”
　　“那你来参加聚会。家教少去一次也没多大损失，我补偿你。”
　　“跟你说了，别跟我谈钱。”我急了，这人怎么就是说不明白呢。
　　“谁说要给你钱啦，请你吃饭总可以吧。”
　　“。。。。。。”好吧，是我自己想歪了。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
　　“好吧好吧。”男生的执着不容小觑，像陈少程这种妇女之友，他的执着更不容小觑。我不想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接受一遍陈少程诸如此类的问候。
　　“记得打扮得漂亮点。”
　　“不不不，你天生丽质，不打扮就很漂亮了。那我们周末见。”
　　陈少程最后两句话相当诡异，难道这次聚会另有玄机？
　　不等我问，陈少程就称有急事，把电话给挂了。

　　这次聚会定在学校对面的接吻鱼。接吻鱼是依傍N大学生而生存的一家小饭店，环境雅致，价格公道，干净卫生，颇受N大学生的欢迎。店内常年养着几缸接吻鱼，店名大概是因此而来。
　　当我赶到接吻鱼时，大家已经到得七七八八，三三两两聚成一团。
　　坐在包厢最里头的陈少程原本在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看到我之后，眉开眼笑地招手让我坐过去。
　　我一边挤过人墙一边抱怨陈少程挑那么靠里的位子。
　　等到在陈少程为我留的位子上坐定，才发现他身边的是个新面孔。来了新老乡？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左手边的这位美女呢，是我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学，N大外院的苏辰。我右手边的这位帅哥呢，跟我一个系，是睡在我隔壁的兄弟，郑嘉韦。”
　　“你好。”郑嘉韦右手越过陈少程，伸了过来。
　　这是要干嘛？握手？我看看面前的那只手，再看看陈少程。他脸上是跟我一样的疑惑，似乎也没料到郑嘉韦会有这样的举动。
　　那只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一直坚定地伸在我面前。我顺着他的手，一直往上看。
　　这是一个帅哥美女满地跑的年代，凡是女人都可称作美女，凡是男人都可叫做帅哥。于是，帅哥美女再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哥美女。
　　不得不承认，陈少程介绍郑嘉韦的时候，用的“帅哥”一词，还是有几分含金量的。
　　郑嘉韦没有像很多青春期男生那样长痘，整张脸十分光洁，肤色偏白，眉似远山，尽管戴着眼镜，我还是看到了挡在镜片后的单眼皮小眼睛，嘴角勾出一个迷人的弧度。丝毫不觉得尴尬，把手往前伸伸，再次开口：“你好！郑嘉韦，郑成功的郑，李嘉诚的嘉，吕不韦的韦。”
　　我噗嗤笑出声，说：“合着三个名人造就了一个郑嘉韦。你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苏，眸若星辰的辰。”
　　初见麦小米时，她对我这样介绍自己的名字十分鄙夷，她说：“苏辰，你直接说苏州的苏，星辰的辰不就完了嘛。干嘛一定要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呢？”
　　“你懂什么呀。我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时候，你是否会想到美景？”
　　麦小米点头。
　　“我说眸若星辰的时候，你是否会想到美目？”
　　“什么美目？”
　　“就是漂亮的眼睛。”丫的，麦小米这厮一定是故意装傻。
　　麦小米继续点头。
　　我拍拍麦小米的肩，说：“那就对了，人呢，对美好的事物都会上心一点，这样你们就能更好地记住我的名字啦。”
　　麦小米一脸便秘色，说：“你也不怕被比下去。”
　　“不怕不怕，我天生丽质难自弃，欲与美景美目试比靓。”
　　麦小米以手掩唇，发出呕吐的声音，然后跑开。
　　虽然被人鄙视了，但我依然坚持走自己的路线。走我的路，让别人鄙视去吧。
　　对于我的疑似啰嗦的自我介绍，郑嘉韦没有表示出任何不适，依然执着地不肯把手收回去。
　　你是能挤进帅哥队伍没错啦，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我吃豆腐，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吃。
　　我用眼角的余光向陈少程发送信号波，“赶紧把你兄弟的手给收回去，姑娘我的芊芊玉手哪是谁都可以碰的。”
　　在我把眼睛眨得快抽筋的时候，陈少程终于醒悟过来。“咳咳，嘉韦，有烟吗？给我来根。”
　　我瞪大眼睛，说：“陈少程，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在我看来，抽烟那是不良学生才会有的行为。陈少程算不上什么模范生，可抽烟这种事也是应该与他绝缘的。
　　陈少程深觉自己一定是脑袋进水或者是被门夹了，他可以跟郑嘉韦说说教授刚刚布置下来的任务，也可以说说他们班某某和某某的新八卦，哪怕就是说说今天的天气也好。这个话题转移的很失败！
　　陈少程竖起三个手指，信誓旦旦地说：“我发誓，我刚刚学会，而且很少抽，就是尝尝滋味。”
　　我翻了个白眼，说：“跟我发誓干嘛啊，我才不管你。”
　　“这不是想维护一下在你心中的形象嘛。”
　　“你在我心中本来就没有形象可言。”
　　受到打击的陈少程做西子捧心状，直哀叹他的一腔热情的小火苗，被我无情地给浇灭了。
　　陈少程那耍宝样，逗得我笑得前仰后合。侧过头，瞥见郑嘉韦，他嘴角的弧度似乎深了几许,不动声色把手收了回去。
　　这顿聚餐陈少程替我出的份子钱，吃白食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吃嘛嘛香，胃口也大了不少。一双筷子在餐桌上纵横驰骋，指点江山，接吻鱼的大厨手艺越来越好了。
　　水煮鱼片，接吻鱼的招牌菜上来时，放在离我最远的位置。伸长手臂够了两次没够着，有一双筷子，准确无误的夹了满满一筷子，放到我的碗中。
　　郑嘉韦穿的是蓝灰格子衬衫，外面套了一件V领白色的羊绒衫。吃饭的时候，把袖口微微卷了起来。
　　我看到拿着筷子的那只手以及露出袖口的一截手臂，傻傻分不清情况。
　　布菜这种事情，若是由长辈来做，那是长辈对小辈的宠爱，若是由同龄异性来做，就显得暧昧了。
　　口水与口水的间接交流啊。
　　我怨念地使劲戳碗里的鱼，纠结如何处理它，是不吃呢还是不吃呢？
　　还是吃吧，人家也是好心不是，要是扔到一边多没礼貌啊。最后我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将郑嘉韦夹过来的鱼片全部吞进了肚子。
　　吃得太快，呛得我喉咙火辣辣地冒烟。伸手去拿杯子，里面的橙汁不知何时已经添满。我看了看郑嘉韦手边的的饮料瓶，心下了然。排除他刚开始想吃豆腐的不轨心理，还有擅自布菜的暧昧行为，基本上可以算是一个体贴入微的人。谁要是做了他女朋友，应该会很幸福吧。
　　坐在我和郑嘉韦之间的陈少程十分不满在自己眼前飞来伸去的手臂。一会儿朝我挤眉弄眼，一会儿又朝郑嘉韦暧昧地笑。“我给你俩换个位子吧，你俩这样多不方便呀。”
　　我说：“不需要。”
　　郑嘉韦沉默。
　　郑嘉韦话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沉默寡言。一席饭吃下来，说话不超过20句，真不知道他这样的性格怎么会与陈少程那个妇女之友成为兄弟的。真是难以理解的友谊。
　　聚会结束之后，我才想起来，陈少程在电话中说过要我穿漂亮点，至于为什么，他还没向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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