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

　　潮水涨了又落，不停的冲刷在沙滩上。
　　岩石也好，枯木也好，都在它温柔却强大的舔舐下，逐渐变成灰白色的圆润的沙砾。
　　忘却了自己原本的形状。
　　可它们能怨谁呢。说到底，这不过是月亮的任性而已。
　　——题记

　　凌晨4点半，是最黑暗的时间。
　　是黎明前，最绝望，最没有依托的时间。

　　一切的腐败，都在这个时间滋长着，迅速地破土而出，抽出枝条，然后绽开巨大的花瓣。
　　露出粘稠而恶心的笑容来。

　　“先生，来这里玩吧……”
　　“这边这边，这边很便宜的……”
　　“我们的姑娘都很干净的……”
　　“有好货哦！”

　　即使是这样让人难受的时间，在这条黑暗的小巷里依然还是回荡着妓女招揽客人的声音。
　　这种地方总是这样，永远都有处在底层的人在这里挣扎着。
　　从某些窗口边经过时，会听到沉重的喘息声——那喘息声早已算不上娇弱了。

　　仅仅是条件反射引起声带振动，从而产生的一种现象。
　　仅此而已。

　　招揽也好，喘息也好，都是一种柔软，松弛，带着莫名的期待和希望的呼告，是渴望得到肯定的卑贱的呐喊。

　　“真烦，吵死人了！！”

　　黑色呢子的外套帽子拉得很深，看不清脸，一条米色的布裤在脚腕处束紧，卡在黑色高帮板鞋的边缘。一个人顺着小巷走来，嘴里叼着一根燃着的香烟，香烟橙色的微弱的亮光映着搭在少女鼻梁上的栗色发丝，成了这黑暗里唯一的亮色。

　　听着耳傍不断传来的招徕声，田井中律咬紧了烟蒂，低低地骂了一句。

　　“那个……请您进来玩玩吧……这大冷天的……”
　　一个疲累却甜软的声音飘过来，田井中律刚想骂人，转过头去一看，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棕色的发丝卷曲着垂在耳畔。
　　虽然蓬乱，可依然能看出曾经的柔顺。瘦弱的身子只裹着一条毛毯，倚着她刚刚出来的门框，在寒冬的烈风中瑟瑟地抖着。

　　嘴唇的形状倒是很好看，在她虚弱地对着自己微笑的时候，能看到一颗若隐若现的虎牙。

　　可吸引住田井中律的不是这些。
　　这个妓女的眼睛……真好看。

　　深咖啡色的瞳仁，跟小狗似的含着薄薄一层泪，映着香烟的光，闪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火焰来。
　　虽然处在这样一个肮脏的环境，可那眸子里流露出来的却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纯真。

　　睫毛很长很黑，在杏仁一般又大又圆的眼睛周围竖起一道柔软的屏障，因为困倦和寒冷正在微微颤抖着。由于长期劳累和营养不良，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黑眼圈，可反倒衬得那双眸子更加清澈起来。

　　少女的眼睛就这样望着自己，怀着满满的期盼和一丝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哀求。

　　“行，带路吧。”
　　黑衣少女吐了烟蒂，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

　　“嗯！请走这边！”少女脸上一下子绽放出笑容来，洁白的牙齿在黑暗中亮了一下，少女的开心是真心实意的，连语调也变得轻快，更显出她本身声音的绵软来。

　　田井中律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前面棕发少女的脚步。

　　两人进了一间用木板搭起的极为简陋的房间，穿过一道窄窄的门廊，顺着狭长的楼梯往下走。
　　棕发少女走在前面，背影一蹦一跳的，发丝也随之跳跃起来，引得田井中律皱起了眉头。

　　这个女人有病？她明明是要卖身还这么高兴？

　　咚。

　　光看着前面的少女，田井中律没有注意到楼梯已到了底部，一不小心，脑袋撞到了突起的天花板拐角。

　　“疼……妈的这天花板还真矮啊。”

　　“啊，没事吧？”前面的少女回过头来，跌跌撞撞地奔到田井中律面前，踮起脚尖伸手撩开她的刘海，“啊，这里有一点擦伤……”一只手搭着律的肩膀，少女的嘴唇就贴上了田井中律的额头。

　　“你这家伙——”
　　田井中律冲口而出，可随即感到全身一阵战栗，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少女的舌头正在自己的额头游移着，很温柔地舔舐着皮肤破损的地方，痒痒的，引得律整个人好像要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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