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雨凄凄

作者:雨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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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故人


      一个月,道是不快,却又是转瞬即逝。
      一个月里,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春日之雪国——雨,连绵不断的细雨,繁而急,却是细如真丝。即使是在濛濛雨中站上一天,衣襟也不过潮湿,拧不出水的。
      日子一天天悄无声息地逝过,我却愈发的害怕,几乎是一天天数着日子过得。却是烧上一炷香,静靠在榻上,望着窗外的雨;或是在雨中绕着莲花池漫步几圈;或是坐于琴前奏上几首曲子——大半天便过去了。
      我的恐惧逐渐的一日比一日深。总是半夜在满目艳红的拜堂梦魇中惊叫着醒来,而新郎总不一样,却同样的面目狰狞。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总是睁着眼望着帘外的天一点点发了白。
      或者是梦到哥哥。梦到他与我一同作画时的模样,梦到他教我作诗的模样,梦到他拉我放风筝时的模样,梦到他教我骑马时的模样,梦到他对我讲王朝之间明争暗斗时的模样……
      我想哥哥,真的很想很想。
      这是我自从九岁进入檀府,第一次离开他这么久。
      有时,握着笔,在纸上一字一顿地写下“轼曦”,不知不觉,已写下了很多很多。
      轼曦,我喜欢这个名字,却从未这样唤过他。小时唤他轼曦哥哥,后来直接唤哥哥,却从未唤过他轼曦。但其实,我最想唤他的名字为轼曦,这样好像与他离得更近了些。
      “小姐又在发呆了。”皎月在一旁瞧着我手中的几个时辰未动一下的绣花样子,喃喃说道。
      我转首对她静静一笑,装模作样地又绣了一点。这已是第二十三个日子了,离月末已不过几天了。我暗自出神,该来的总是躲不过,早一日迟一日亦是一样的。
      却听悠悠一句:“王爷万安。”我忙起身,对着挑帘而进的白衣男子欠了欠身。他又未打伞,鬓发已是濛濛一层水雾了,却带着轻微的潮湿气息,甚是好闻。
      我澹然放下手中的绣花样子,问道:“王爷近来是不是清闲得很,时不时就往我这儿跑。”
      最近十几日,他来的极勤快。也不多呆,有时是一盘棋奕,有时是一杯茶,不过更多时候是一首琴笛合鸣,罢了,便离开了。
      他肃然不语。我已然习惯他清冷孤绝的模样,又道:“昭雪二国战事告急,王爷怎还有这么多闲暇时间?”
      他拿起我的绣花样子看了看,道:“王兄那里人才济济,本王自然清闲。”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夹杂着一缕伤感。我虽不知夙沙彦翾的武功如何,但见他内敛的模样,应该是有一定谋略的。但王上却从不让他带兵打仗——不只是他,还有夙沙彦翔,或许是怕他们战功赫赫而起谋反之心吧。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帝王之家吧,表面亲厚无隙,实际却是互相提防。倒不如平常百姓家的兄弟相互扶持,手足情深。
      我见他心情不佳,便让一旁的皎月将琴拿来,却被他叫住了。他摇摇头道:“本王今日没有雅致。”
      我笑,“王爷若是没有雅兴,那便听凄月弹一曲可好?”见他没有反对,我向皎月要了琴,静静坐下。
      熏炉中点着檀香,淡淡的雅致味道袅袅升着,渐渐散成迷雾,余下一缕缕沁心的幽香。檀香,佛家谓之“栴檀”,意乃“与乐”,“予人愉悦”也。如《慧琳音义》所记:“栴檀,此云与乐,谓白檀能治热病,赤檀能去风肿,皆是除疾身安之乐,故名与乐也。”也确是能起到静心养神之效,效果甚佳。
      想了想,手下却已不由自主地弹了起来: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张先的《千秋岁》——天不老,情难绝。
      抬眸,他方在看我,一双犀眸深沉而捉摸不透。良久,他道:“你在想什么?”
      我顿了一下,望向他,他的目光依旧淡淡的,“你想檀轼曦了。”
      是肯定的语气,我惊异地道:“你怎么知道?”
      “除了他,你还能想谁?”
      我不语,他显然调查过我,知道我的一切。只是,我有什么值得他费心调查的?是因为我是檀轼曦的妹妹?
      却还未来得及多想,只见皎月挑帘进来对翾王谦恭道:“禀王爷,凌姑娘到了。”
      他颔首,“让她进来。”又对我道:“你让我找的人找到了。只是她已不姓尹,而姓凌。”
      说着,皎月已引了一人进来。我一惊,随即愣住了。
      是筱鸢,已三年未见的尹筱鸢,那个与我一同长大的尹家小姐。
      轻轻拂过珠帘,那张昔日曾令无数人折服的如雪娇花面庞,却只是一张黝黑而憔悴的面颊。一双曾倾倒无数少年的妖艳瞳孔此时却黯然无光,好似看透了一切红尘。昔日总是精心挽起并配着精致银饰和玲珑簪子的青丝此时却只插了一根普通的木簪,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已依稀看见她的鬓发间那几丝白发。她只不过比我大了三岁……
      我的鼻子一阵发酸,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尹筱鸢吗?还是那个身着华丽服饰将一圈少年指挥得团团转的尹府佳人吗?还是那个将匕首顶在自己的颈项,对着满面怒色的尹老爷吼着不放过他们就自尽的尹筱鸢吗?那个永远笑容灿烂的少女去了哪里?我忙上前握住她冰冷的双手,那双素日白嫩的玉手布满了厚厚的茧子。我实在想象不出这三年她是怎样熬过去的,“筱鸢……”
      许是察觉出了我的眼光,她冷然笑了,目光生疏而迷离,轻声道:“凄月,是你。”
      我点头,一时千言万语竟不知该拣哪句来说,半响才缓缓道:“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她轻轻笑了,沉稳而安静,昔日的骄纵荡然无存,注视着翾王轻声出去掩了门,方淡定道:“你看我……可过得好?”
      见我不语,又凝视着我沉静地道:“昔日的‘檀尹二佳人’竟只余了檀府一枝独秀。”我暗自伤神,“檀尹二佳人”是那些大小府中的少年少女对我与筱鸢的称号,只是,那已是三年之前的事了。
      我勉强微笑,“佳人……谁不只当我是个陪衬的。尹家小姐筱鸢才是真正倾城倾国的佳人,不知牵了多少少年的心魂。”本是一句玩笑话,她却认真注视着我的眼眸,静静地道:“我吗?为什么我觉得是你?”
      我疑惑地望向她,她凄凉苦笑了,脸色如窗外的凄凄落雨般哀凉,惨白如雪。“一直我都觉得我是最瞩目的那个,但三年了,那些回忆被我又不知翻过了多少遍,忽然就明白了。我何时是瞩目的那个……反而是你,那些少年的目光无不停留在你身上……只有我还像个傻瓜一样。凄月,你不知你的清冷傲气触动了多少人,你就像是一朵白梅傲然绽放,孤冷地被人称赞。”
      我摇摇头,“我没有你美……”
      “那只是你觉得,”她不耐地蹙眉打断我,“你有着倾城的姿色,得体的礼数,不像我只是个疯丫头,什么都不懂,还自以为得到了所有人的青睐。”
      我心酸道:“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尹筱鸢,我记忆里的那个筱鸢自信而开朗。”
      “那只是回忆罢了,”她叹气道,“我已不再是昭国尹府佳人尹筱鸢了。那个尹筱鸢已被回忆冲走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雪国御前侍卫凌溪之妻凌鸢。是一个世俗而普通的妇女。”
      望着她那素妆的面庞,我无言以对。“凌溪他……待你不好吗?”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年她是怎样飞蛾扑火不顾所有人的劝说,执意与敌国奸细远走高飞的。
      “好?”她冷笑,“若是早知了今日,何必当初。若是可以,我宁愿折寿十年,换回当年没有遇见他时无忧无虑的生活。”
      “或许,当年那些山盟海誓甜言蜜语,都不过是利用罢了。”
      这句话就那么风轻云淡地自她的口中说出,倾世魅眸黯然无光,仿佛无意,却终是掩不住那缕沉痛的伤痕。我一惊,“怎么会?”
      “你愿意听听我这三年的生活吗?”她的声音隐隐含着负气的感觉,更多的却是早已看淡的哀凉,犹如秋日凋花般枯竭,“他带我回了雪国,我为了他改名换姓,日日伴着柴米油盐。而他呢,前一年还做做场面功夫,后来便极少理睬我了。日日出入青楼妓院,夜夜畅饮而归,对我,就当是佣人般对待。一年前,我对他说想要一个孩子,至少让我的日子多一点欢乐。结果他打了我——那是他第一次打我,瞬间撕碎了一切,当年残余的所有情谊都烟飞云散了。他说,他就是死也不会让一个流淌着敌国宰相血液的女人为他生子。他甚至还说,青楼的一个女人有了他的孩子,他会纳了她,若是来日诞下男婴,他会娶她为正妻。我道你就那么嫌弃我。他道,我从未喜过你,若不是情势所迫,我怎会与你在一起。那一刻,我忽然就懂了,什么是利用。怎样也想不到原来那些情不过是利用罢了,我尹筱鸢竟会有看人不准之时。”她的声音平静如止水,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与其不相干人之事。
      “我不信。”无论怎么说我都难以置信当年那个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男子不过是在利用筱鸢。我是亲眼目睹着他二人的情比金坚。还记得凌溪的雪国身份解开时,他望着筱鸢的眼神,尽是无奈与痛苦,那一刻,他说:“为了你,我愿意叛国。”
      若是凌溪亦是假的,我该信谁……
      筱鸢淡然微笑,一副已超脱红尘的感觉萦绕着她,为什么,曾经的亲密无间,此时竟那么生疏?岁月……真的能改变很多吗?“你当然不信。凄月,三年了,你还是那么清冷,亦还是那么天真。我们在这个世上谁也信不得,包括,亲人。”
      我不语,她的声音如尖刀般刺着我,冷笑声声声刺耳,她一字一顿道:“包括你的檀轼曦。”
      不知为何,这个名字霎时在我的心头迸溅出浪花,泛着涟漪。哥哥……已经一个月未曾听到这个名字了,我握着她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望着她的眼,我却什么也看不出,因为她的眼眸中只能看到平静,令人心痛的平静。
      她冷笑道:“你那样痴心于檀轼曦,可曾想过他对你究竟有着多少在意之情。你可曾想过,若是他真心待你,怎会不顾你的安危令你出入沙场,众人皆知,你一介女流整日在军营中,条件之艰苦,性命之攸关。”
      “萧湘王他会护着我……”
      “护着你?雪国大军到时,昭国骑虎难下,他可想过要护着你!”她嗤之以鼻,“还不是由着你在沙场上自生自灭。这么多天,他来找过你吗?檀轼曦来找过你吗?在他们眼里,你再重要也比不过一个国家的重要。你不过是他们报效国家的一枚棋子罢了。而如今,你就要莫名其妙地嫁到襄国去了,他还是本分行动都没有。”
      “你知道了?”
      “翾王说的。”她的目光仿佛能将一人杀死,话语句句伤人之极。我道:“或许如此。但出入沙场乃我自愿之极。筱鸢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曾经对哥哥说的话?‘待我们长成,必要像男子一般,征战沙场,不被任何人看不起。’我们跟着哥哥习武,不就是为了像男子一样被人尊重,不受命运所束缚吗?”
      “命运?”她的目光如寒光,“是啊,我们都妄想改变命运,但到头来,我们改变了什么?我们只不过更加痛苦罢了。”
      我摇头,“你以前不是这样……”
      她的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红晕,“是,我以前也与命运对抗了。但如今呢?我尝尽了痛苦的滋味。我常常忆起,若是当年我听从了爹爹的话,嫁予了那个宰相之子,我是不是会有一个幸福而温馨的家,有着一个孩子,而不是后悔到死。”
      我道:“若是当年你放弃了凌溪,由着尹伯伯杀他,你定然会后悔一辈子。而如今,你可以选择回头。我相信三年了,尹伯伯不会不原谅你,毕竟,血浓于水。”
      她却只是疏离地摆手,“命定如此,我宁愿顺从。我经不起再走弯路了。”
      我没有再言语,她亦沉默。凄凄的雨声听得异常清晰。
      我知道,我们中间有了一道隔阂,我看不见,却那样清晰地感受着它的存在。筱鸢,已不再是那个和我一起偷偷翻墙出府骑马的女孩儿,亦不是那个与我一起立下誓言,要成为一个被人看得起的女子的少女,更不是那个与我道永不听信命运的女子了。
      三年了,变得太多了。
      仿佛只是一日,却又仿佛是一百万年。
      我已不知道,究竟是我变了还是她变了,或许,我们都变了。
      相握的手皆是冰凉得,谁也温暖不了对方。有些事,一去不复返。正犹如婆婆一般,不会回来了。
      我感到愈发的无助——我又失去了一个亲人。
      也许我会追随着我的梦想,对抗着命运,而她,或许,会平平静静的活下去。
      痛苦,却平静。
      她的身影终是消失在了那朦朦雨雾中,落寞而凄凉。
      她亦是苦的。或许正是因为太苦了,所以累了,连逃避亦是不会了,更不提反抗了。
      我瘫坐在榻上,那曾经温馨的回忆,此时竟如刀刃刺得我鲜血淋漓……

      初见她,是在到檀府的第十三天。
      那日是尹家老爷的生辰,檀家与尹家一向交好,自然前往。我本不愿去,却见哥哥亦去,才悻然跟着的。
      那是我第一次去往除檀府外的府邸,面对满园的张灯结彩,相信无一个九岁的孩子会视若未闻。宴席间,我见哥哥与尹老爷谈的欢畅,便悄悄溜了出去。
      就是在那时看见她的。
      我边走便环顾着四方,忽见前方落下个果子,险些砸到了我。抬头望去,只见梧桐树的枝丫间坐着个看起来比我大几岁的小人儿,一身桃粉色的秀丽宫装。正一脸嬉笑地打量着我,“喂,你就是檀家新来的那个小姐吗?”
      我摸不清她的身份,只得点点头。她却天真无邪地笑起来,一溜烟儿的功夫便从树上下来了,俏生生地立于我面前。秀气的脸庞被污泥染了几道,唯有一双水汪汪的黑亮眼睛闪着光彩,格外妖然。“你是谁?”我问。
      她一撅嘴,傲然道:“我是尹家大小姐尹筱鸢。”又对我伸出了手道:“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你们檀府的那几个姐姐妹妹也都不理我,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你不会也不理我吧?”
      我看着她一脸稚气的笑容,那样活泼,全然不似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忙点点头,她顿时笑如春日桃花,“太好了,我总算没有白呆在这儿等你!”
      我不知可否,想了想,随意道:“你怎么逃席了,伯伯知道吗?”
      她不屑地笑了笑,玩弄地道:“你不是也逃了吗?”
      我摇头道:“这不一样。你是尹府的金贵之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侍奉的。我不过是个寄住在檀家的丫头罢了,没人理。”
      “是吗?”她一挑眉,“方才在席间我看檀轼曦不是对你挺好的吗?”有微微一笑道:“轼曦可是家喻户晓的美人才子,你有这样的哥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得眼红呢。”
      “是吗?”我问,心头一暖。
      “可不,”她自信满满,“还有萧湘王,就是皇上的弟弟,也是绝代的美男子,和你哥哥关系可好了,说不定过几天你就见着了。前几日还听说有个不知哪家的姑娘哭着要嫁他呢。”
      我不由自主地“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多让人看不起。”
      “那是,”她的眉毛扑闪着,“萧湘王都看不起,理都不代理的。”言罢,只见一翠色侍女满脸焦急地跑了过来,看见了尹筱鸢,似乎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大小姐怎么跑这儿来了,吓死奴婢了。”
      尹筱鸢笑道:“阿翠,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不过是转悠了一圈罢了。”
      那个叫阿翠的侍女却是一脸的惊慌,拿着手里的绢子擦着筱鸢脏兮兮的面颊,“小姐怎么弄的这么脏,若是让夫人看到了,又要骂了。”
      她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却还是不情愿地跟着阿翠走了。莫了,还不忘回过头冲我做了个鬼脸道:“明天,我还去找你!”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暮色中回荡。
      我本以为她只是说着玩的,却不想第二日她果真来了。待我从屋中出来时,她正身着一身石榴妃色罗裙,小巧玲珑的身姿半蹲在花海中,不知在看什么,看得格外出神。不知为何,我一下便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儿,开始频频与她一起出府去玩,几乎天天腻在一起。连哥哥亦道我们好像已是几辈子的姐妹了。
      第一次见到凌溪是在我和筱鸢常去骑马的那片草原。那一年,我十三岁,筱鸢十六岁。
      筱鸢出身将门,自小几乎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自然比我骑得不知好了多少倍。小小年纪,已能在马背上玩出许多花样,时而侧骑,时而单手撑着马鞍骑,时而在马背上翻转,惹得我惊叹连连。正说笑着,只闻得一声“看我的!”,见她一个腾空翻转,我还未缓过神来,她的手却已一打滑未能支撑住,身子便直直地从奔驰的马背上摔了下来。
      我还未来得及喊出声,只闻一声骏马的长啸声自我耳边掠过,一双手已稳稳地接住了脸色煞白的筱鸢,速度之快晃得我眼花缭乱。一身着湛蓝衣袍的男人映入我的眼帘。
      那人,便是凌溪。
      或许是因为哥哥和萧湘王皆是城中风姿绝伦的美男子。在我看来,凌溪并不称得上俊朗,最多只能算是五官端正。然而在他骑着那匹黑色骏马消失在夕阳下时,筱鸢的目光已如痴如醉了。良久,她问我:“他……是不是很好?”
      那日起,我们常能在草原看到凌溪。他就像是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是哪里的人。他总是道他是个浪子,从不知自己要去哪儿。而即使如此,他与筱鸢的感情亦是如火如荼。
      我曾问她:“你为何这般爱他?”
      她的答案简洁而明了:“他口中的那个世界那么美,美到令我心醉。那就是——自由。”
      我又问她:“若是他的内心没有外表那样好,你会怎样?”
      她的目光坚定而自信,“我信他。”
      只是没有想到,竟真被我说中了。
      当凌溪的雪国奸细身份被揭发,官兵闯入草原将他押起。犹记得筱鸢那一刻的神情,不相信、不甘心、孤独、无助……凌溪则望着她,深情地轻声吐出了那句话:“为了你,我宁愿叛国。”
      一语既出,她的泪,潸然落下。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泪,感动而深情地泪水。
      她道:“我一定会救你。”
      她真的救了,而且做到了。以死威胁尹老爷放了他,他们。当我追着他们出去时,我又一次看到了筱鸢——那个坚强女子眼中的盈盈泪光。我问她:“后悔吗?”她答:“为了他,怎样都不会后悔。”
      只是没有想到,仅仅三年,她便后悔了,而且悔得那样深,那样痛。

      我的手愈发冰凉。筱鸢变了,凌溪是假的,那哥哥呢?
      那些人,皆随着岁月离开了,我只剩哥哥了。而筱鸢却道哥哥亦是假的。不!不可能!我在心中怒吼,哥哥那么疼我,怎会利用我?想着想着,心思平静了不少。
      还有七日便是和亲之日,我的心却早已平静坦荡。有些事,总是回来的。记得筱鸢曾问我:“为什么要被命运所束缚?你我出自将门,自小跟着哥哥们一起赋诗作词,一起试着习武,虽不精通,却足以自保。为何我们要嫁入那深院日日相夫教子,恪守妇人之道,而哥哥们却征战沙场?凄月,我们和哥哥们一样,为何要有如此平淡的命运?”
      我道:“既然不满,那改变就是了。”
      这,是第一次,我们谈到命运。
      改变命运,使我们一直以来的梦想。
      只是,她提前退出了。
      但我要走下去,无论前方是什么,无论为了什么,我亦是要活下去。凄月,不允许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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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昔日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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