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鞠）十日

　　（鹿鞠）十日
　　——后路这种麻烦的东西我才不管。
　　——只有你，绝不能死。

　　火之国与风之国的交接处有一片密集的森林。
　　此时，正值深夜。

　　沙尘被风狂暴地卷起，迅疾地穿过林间。躲闪不及的叶片遭到了这一轮的撞击，落了一地。
　　森林深处聚着四具腐尸，细细看去，那四人竟都是忍者！其中的两人戴着木叶的护额，而另外两人戴的则是砂忍的护额。

　　乌鸦成群，它们围住了那四具尸体。啼声沙哑，在这空旷的林间，显得格外凄惶苍凉。月色惨淡，像是一首悼念亡者逝去的挽歌，悲哀却又半带点戏谑。

　　山洞里，没有半丝光亮透出。你与它相视，便是一望无底，深不可测。那黑暗，仿佛在靠近，直至将你吞噬殆尽。

　　奈良鹿丸靠在冰凉的崖壁上，他半仰着头，目光空洞，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道：“已经第八天了……”

　　半个月前，他被五代火影——千手纲手派去执行一个A级任务。

　　任务内容是：抓捕雾隐的流亡忍者——千鬼流。如若遭遇反抗，可酌情将其击毙。

　　根据线报，千鬼流此时隐藏的地点正是火之国与风之国交接的那片森林里。因此，砂忍也派出了诱道齐手鞠以及两名砂国中忍增援。

　　本想着，两名上忍加上四名中忍，完成A级任务应不是件难事。
　　但，事实简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千鬼流的忍术虽然不强，但胜在身形隐蔽，诡异多变，简直将雾隐的忍术发挥到了极致。在这种极为不利的情况下，战斗地点偏偏还是在森林里！

　　枝繁叶茂的树林遮天蔽日，对于鹿丸这种使用影子战斗的忍者来说，战斗力瞬间被削去了大半。

　　四名中忍接二连三被杀，强悍如手鞠也在重创后倒地不起。

　　对于直接杀死他和手鞠，千鬼流似乎早已失去了那个兴致。他给他们留了一条后路。
　　【十天．我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如果十天内，你们能逃出这片森林，我便不再追杀你们。若十天期限已满，而你们仍未从这森林中逃出。那时，你们的下场便和那四名忍者无异。当然，这十天内，我也会主动来找你们。哈哈……尽管奋力逃窜吧！】

　　鹿丸垂首，他身旁躺的正是手鞠。

　　鹿丸坐在离山洞近的一侧，手鞠则躺在里面。这样的位置，好像外面的风刀霜剑都有他一个人扛下了。

　　手鞠的头发早已散开，暗金色柔顺的发丝衬着安静的睡颜。不似她清醒时咄咄逼人的强势，现在的她，让人止不住地想去疼惜。

　　鹿丸看着手鞠，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感到丝丝暖意。一天的不安与劳顿，也在那个眼神中消失得毫无踪迹可循。他闭上眼，似乎在阖眼的瞬间又看见了他和她初遇的场景。他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些许鲜血，道：“真是的，尽是些麻烦的事啊。”鹿丸从怀中摸出兵粮丸塞进手鞠嘴里，好在对方还有些意识，基本的吞咽也能够做到。而他自己，则是吞了几颗野果来充饥。

　　恢复了点力气后，身上的痛楚也似一同苏醒般，排山倒海地袭来。

　　鹿丸撩起裤腿，动作利索地处理着伤口。他小心翼翼，不发出过大的响声。对于诡隐如妖的千鬼流，丝毫不能大意。这个山洞也只是暂时的落脚点，明天他们便会转移阵地。

　　鹿丸脱掉上衣，伤口流出的脓水早已粘住衣物。撕扯时，尖锐的痛楚让他止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双眉紧蹙。

　　上半身密密麻麻地布着伤痕，新伤覆着旧伤，血液肆流，狰狞可怖。

　　在忍校时，基本的应急措施早已烂熟于心。此时处理起来，虽不及医疗忍者那般得心应手，但也不至于不知所措。

　　然而，背上拿到最深的伤口却是怎么也碰不到了。鹿丸记得那是三天前受的伤，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轻轻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真是麻烦啊。他径自感慨道，眉宇间却不见往昔的慵懒。

　　他想到了阿斯玛。

　　风从洞口鼓入，裸露的肌肤惊起一阵战栗。那冷，寒得彻人肺腑。

　　是人，都会有贪念。有贪念，便会怕死。
　　将死之人因眷恋现世而害怕死亡，留下的人又何尝不曾彷徨？

　　每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便会不由得想起他。然后，从角落里汹涌而出的悲伤便会淹没了你。你回忆着过往的每个片段，清晰得历历在目。然后，那莫大的悲伤便像一只巨手扼住你的呼吸。你看着他的音容笑貌，那句“老师”却似如鲠在喉，怎么也吐不出。
　　——这，就是失去啊……鹿丸猛地咬住下唇，一丝闷哼从嘴边溢出。

　　背上冷不丁传来温暖的触感，鹿丸眼神猛地一颤，某种情绪似快要从眼底崩塌决堤。但，最终，那双眼还是恢复到了原先的平静，古井无波。

　　“醒了。”鹿丸没有回过身，语气像是突然松了口气。

　　手鞠不知何时早已清醒。

　　她处理着鹿丸的伤口，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指腹摩挲过伤口边缘的每一寸，动作轻柔。明明眉已紧缩，说出的话却仍是冷冰冰得没有温度。“真难得见你这么狼狈。”语气嘲讽，带着尖刺。

　　鹿丸无奈一笑，像是早已习惯了她的口不对心。他语气慵懒，“啊恩……”顿了顿，才又缓缓说道：“已经第八天了。”末了，嘴角的笑容已满是苦涩。
　　——哈……穷途末路了么？

　　手鞠手一僵，鹿丸的口气再明显不过。“还没想到对策。”手下的动作继续下去，她了然道。

　　鹿丸自嘲笑笑，语调不变。“嗯……”他颇为感慨地长叹，“想不到啊……”

　　手鞠不禁冷笑：“没想到木叶的头脑也有失利的一天。”

　　鹿丸没有接话，像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接下来便是长长地沉默。手鞠处理着伤口，而鹿丸却垂着首，目光融进无边黑暗中。

　　伤口很快便被处理完。

　　手鞠束起发丝，拿起三星扇。她看了眼无动于衷的鹿丸，低声道：“目标分散，逃生的几率便会提高。”手鞠迈开脚步，绕过鹿丸，最后的话，她说得无比沉重。

　　“身为忍者，一切便要以任务为优先。”
　　“优秀的忍者，必舍小义，成大义。”

　　她的背影没入夜风中，再寻不见。

　　这时，鹿丸才轻轻地笑出声。“啊……我明白。”他笑得苦涩又无奈。

　　第九日，鹿丸又是以失败告终。而手鞠自前日离去后，便再也未出现过。

　　夜里，鹿丸照常处理着伤口。习惯性地摸出所剩无几的兵粮丸，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

　　他愣了愣，随即半帯嘲讽的一笑，将兵粮丸和着野果一起吞下了肚，低喃：“她，走了啊。”摇了摇头，又是慵懒得仿佛没什么事值得他去关心般地闭上眼，轻声道：“真是……麻烦啊。”

　　终于，到了千鬼流十日之限的最后一日。

　　不像之前小心警惕地四处躲避，这日的鹿丸落落大方地坐在一棵树下，神色悠闲。

　　不远处的树枝上不知何时已站了名男子，男子背着巨剑，一道狰狞的疤痕从脸一直延伸到胸前。“唰——”男子翻身跳下，落于鹿丸面前。

　　“终于肯现身了。”鹿丸头也未抬，只是靠着树平静地说道。

　　千鬼流狐疑地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警惕地看着周围，难以置信地问了句：“你，不逃了？”

　　闻言，鹿丸才抬起了头，他的嘴角噙着抹漫不经心地笑容。

　　“逃是没力气了。但，坐以待毙什么的……”语气突然一变，犹如剑指偏锋。他双手快速结印，眼神少见的凌厉起来，“实在是太逊了！”

　　一瞬间，森林各处均响起了“轰——轰——轰——”的爆破之声，那巨响死能震穿人的耳膜。爆炸形成的热浪卷着沙尘扑面而来，千鬼流的视线被阻断了。他注视着周围，咒骂道：“那臭小子！前两次的逃窜原来只是为了装引爆符！”

　　烟尘散去后，千鬼流看见的就是鹿丸已经结好印，脚下影子急速飞出的场景。

　　周围的树木被炸了大半，阳光直射而入，影子的长度一下子就爆涨了许多！

　　千鬼流身形一闪，影子擦身而过。心刚一落下，脑中警铃却倏地大作！

　　他猛地回过头，却已是躲避不及。
　　——该死，中计了！
　　——那影子根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

　　手鞠高举三星扇，扇面完全打开。高速流转的气旋蕴含着蓄积已久的力量，仿佛能撕裂一切！鹿丸的影子束住手鞠的腰，接着影子的拉力，只是一个呼吸间，那骇人的飓风便已来到千鬼流的面前！

　　“风遁镰鼬之术！”手鞠喝道。

　　伴着“嗤——嗤——”几声，千鬼流的胸前一片血肉模糊，几道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粘稠的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哇——”千鬼流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的脸上布满了阴霾。虽然多年的厮杀让他避过了致命位置，但此刻的他，却着实是被重伤了。

　　“呼……可恶的杂碎！”他粗重地喘息道，目光阴恶又狠毒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他落在没有阳光直射的荫蔽处。

　　“以为这样就可以安然无恙了么？”手鞠在空中冷笑，她翻转扇柄，将扇柄处的金属对准阳光，那金属恰好起到了反射作用。她侧过脸，对靠在树干上的鹿丸大喊：“快！”

　　“啊~啊~麻烦啊~”嘴上慵懒的语调似乎从未变过，但鹿丸手下的动作却似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印结，术成！
　　“影子绞首术！”呼啸而出的影子乘着光路，在千鬼流满是惊骇的目光中，扼住了他的咽喉。
　　几乎没怎么用力，千鬼流的气息便绝尽了。

　　千鬼流脚下的青草沾满了血迹，晕染了一方土地。那浓郁得刺目的殷红色，仿佛一团焚尽八荒的烈火。他眸中闪烁的光芒虽是死寂的灰色，却有着一眼望到底的不甘与愤怒。若不是他才受了那么重的伤……鹿丸不禁在心底默默叹息。
　　——忍者的世界，总是太过残酷。

　　手鞠在空中往下坠，她已经做好了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准备。然而，他却落入了那人的怀抱中。鹿丸拥住手鞠的那一刻，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但，即使是这样残酷的忍者世界。
　　——光与温暖也是存在的。

　　两人同时摔向地面，鹿丸护住手鞠，用肩膀着地抵住大部分冲击力。他轻轻拥住手鞠，忽然觉得万分庆幸。
　　——你看，只是只手便可得到的距离而已。

　　多年后，当鹿丸和手鞠再谈及此事时。鹿丸突然问道：“那天晚上，你不是说‘优秀的忍者，必舍小义，成大义’么？为什么最后还要回来？”

　　手鞠轻笑，笑容融进阳光里的明媚。

　　“舍小义，成大义者，确实是名优秀的忍者，但他却不是个优秀的人。”

　　鹿丸恍然，随即也是轻笑着揽住她的肩。
　　——原来，当时我们都一样。

　　风铃草“沙沙——”作响，犹如情人间的细雨低喃。碧蓝色澄澈的天空俯瞰着生机盎然的大地，萦绕于其中的空气温暖清冽。

　　也许，光风霁月之下仍是暗潮涌动。
　　但，此刻的我们，却是沐浴在阳光下的。
　　————————FIN——————————————————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