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

　　第四章

　　“哦，遇到方弈，打了一架，”许枫面色不善，目光扫过身前两人的脸，“继续说，然后呢？”
　　“然后……”青年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低声道，“肖家来人把他带走了。”
　　身旁男人立刻补充：“他们人太多，我们两个根本打不过……临走时他们还说肖家的人轮不到外人教训”
　　“自然，”许枫却不见怒气，只是冷冷道：“他是肖家的宝贝。”
　　手机响起，许枫打开一看，发现是杨忻打来的。他在心底嘲道，我还没去找你，你反倒主动来了，好。
　　“你们两个去找纪泽，把刚才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他听。”看着眼前人犹疑的神情，许枫终于不耐烦的吼道：“别他妈吓成这个样子，他自己把人赶出去的，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你们，滚吧！”
　　两人闻言相视，只得恭恭敬敬的应声，是，转身离开了。
　　许枫这才接起电话。
　　“许枫？”
　　“是我，有事？”
　　“嗯。方弈的事我听说了，我猜，也许你想和我谈谈。”那边是杨忻一贯的轻慢语调。
　　“为什么？”
　　“这事说到底因我而起，我不想你对我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不如早点把话讲清楚。”
　　“杨忻，你是不是太聪明了些？”
　　那边杨忻笑起来：“我能把你的这句话当成夸奖吗？”
　　许枫无意和他玩笑，直接问道：“方弈是肖家的卧底，你信不信？”
　　只一个，或两个字。杨忻知道答案却远非这么单纯。
　　“我信不信，这重要吗？重点是你和纪泽怎么看吧？”
　　“纪泽也许不想信，可为了你，他信了。或许所有人都觉得我该相信方弈，可我却觉得一定是他做的，杨忻，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和方弈从小到大的感情，杨忻不了解，也不想猜。他便说：“我不知道。”
　　“因为我知道他有多爱纪泽。”
　　二十岁那年他们刚认识杨忻不久时，许枫第一次对杨忻说过，方弈有多喜欢纪泽。那时的杨忻并没有回应。
　　时隔几年，如今许枫再说出这话，杨忻沉默了很久，说，我知道。许枫竟有种莫名的快意。
　　“方弈为肖家当卧底，我不恨他，因为我理解他的心情。可我却恨你，没有你，方弈并不会选择走这条路。也许我错了，我早该几年前就把你解决掉，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局面。”
　　“但你并没有动手。”
　　“我不杀你，也是因为方弈。”
　　“不。”杨忻在电话那边轻声道：“你是为你自己。”
　　他们谁都没有把这句话再深入下去。

　　方弈醒了，对于身在医院他感到十分意外。脑子立刻想到了无数可能性。
　　最坏的是如此狼狈的自己又被纪泽捡了回来。
　　最好的是——只要不是上一种情况就好。
　　病房里并没有其他人，他随手拔掉点滴，想起身走走。门却立刻被推开，来人是位年轻医生，他看见方弈这样子，点头说道：“很好，你醒了。”脸上却丝毫没有开心的意味。
　　“躺着别动，有人要见你。”扔下这么一句话又转身离开，方弈却猛然明白了一切状况。
　　肖庄！原来还有更糟的可能，他竟然被肖庄带回来了。

　　他来的非常快，推门进来时方弈仍做出吃惊的表情：“怎么是你？”他随即自言自语道，“啊，我懂了，一定是因为我作恶多端死后下地狱了。
　　肖庄闻言便反问道：“怎么？坐在这的是纪泽，对你来说就是天堂了？”
　　“哈……哈哈哈哈。”方弈笑起来，他知道这人聪明尖锐，嘲讽试探的话完全没有必要，“肖庄，这次你赌错了，救我回来什么好处也没有，别试图拿我威胁纪泽，他现在比你还想杀了我。”
　　“为了那个杨祈？”肖庄配合的做出悲悯表情，“啊，真感人。”
　　方弈瞬间想到了一个可能，终于所有前前后后的事情都通顺明晰起来，试探着，他说：“你当然知道——费尽心机离间我们，为的就是现在这个结果？”
　　肖庄为他敏锐的想法而微笑，他并没有否认，只说：“不，怎么会呢？我只是想让你看清他。如果他信你，我这次的陷害不过是个笑话。”
　　肖庄颇为遗憾的皱眉：“可他完全中了圈套——也对，关心则乱嘛。”
　　“……你到底想说什么？”
　　肖庄坐到方弈身前，他收起笑容，也终于收起之前那些有意无意的嘲讽试探，这话从他最开始设计这个局时便知道早晚有天会说出口：“他不是值得你追随，保护，钟情的人。他背叛了你——你们的情义。”
　　“真会说，”方弈轻哼，他目光落在肖庄的脸上，“我怎么好像，第一次认识你这个人。”
　　“我们大可以不必是敌人。”
　　“是啊……”这话似乎触动了方弈的某些回忆，“兄弟变成敌人，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还像之前那样去当垃圾？”
　　“不然你还要把我强留在这儿吗？”
　　肖庄像是终于等到了自己满意的话，他说，正有此意。
　　他又在方弈出声前抢先开了口：“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知道这么做会让你恨死我，我非常——非常的害怕。我不想逼你，不过是想借他人之手帮你做个决定。”
　　他掏出口袋中的手机在方弈眼前晃晃——那是之前从他身上搜到的。
　　“你要——？”
　　早知道方弈会起身来抢，肖庄利落躲开，指尖飞快按下几个键子，像是炫耀般愉悦：“已经拨过去了。”
　　在被拉长的嘟嘟声中，肖庄说：“我们来赌一次，去告诉纪泽你是被我陷害的，我绝不否认。若他信你，很好，我送你回去，若他不信，别怪我今后把你扣在身边！”

　　纪泽：“方弈？”
　　“……”方弈并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
　　“我……”
　　咔嚓——所有没说出口的话便断在这挂断电话的干脆声中。
　　方奕知道肖庄在注视自己，这样的注视下他不能示弱，可他还是没办法，他也许知道如何在身受重伤时继续挑衅敌人，可他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在这样的对话后继续。
　　肖庄被方弈的眼神微微惊倒，若是在许多年后他再回想起自己这次的行为，他想，也许不记得如何步步为营取得胜利的快感，但他一定记得方弈像是死掉一样的眼神。
　　曾经熄灭他的光，断了他所有退路，然后，再点燃他。
　　“如何？”
　　方弈只好勉强开口：“真是豪赌。”
　　“幸好——我总是赌赢。”
　　“……”
　　“跟着我，方奕。”
　　“……给我个理由。”
　　“宁折不弯——这才是你。他辜负你的信任，杀回去，报复纪泽，——这才是原来方奕。”
　　他因为这话有一瞬的失神：“我原本是什么样来着……”
　　肖庄做事从来不会心急，他把猎物逼到悬崖，也乐于看他犹豫挣扎：“你可以想清楚，我晚些来看你。”
　　他离开是方弈猛然开口，他问：“肖庄，你给了我选择的余地吗？”
　　肖庄转过身，意义不明的笑笑：“啊，想起来还有最后一件事不得不做。”
　　他从床头桌上的茶壶中为方弈倒了杯热茶，递过去，目光在他苍白嘴唇上轻轻一瞟：“看你口干的厉害，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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