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匿星云

　　云影在杜逸清的卧房，唯一认识的竹笙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自己只好就这么呆着。
　　看到案上的琴，见四下无人，不由自主地走进，虽说乐器总有相通，可自己倒是从来未接触过琴。只是瞧着，思绪便飞回幼年习筝的日子。
　　“云儿，你这指法还需好好练，如何能够弹出一支流畅的曲子。”
　　“是了，娘亲，云影知道了。”

　　“云儿，你今日所弹渔舟唱晚为何全然不对？”
　　“娘亲，我……我只是前些日子见了林家姐姐在弹琴，娘你为何不教我琴呢？”
　　“琴……娘亲弹得不好啊……”
　　“云影不好，娘亲不要哭。”

　　“娘亲，云影今日弹的怎样？”
　　“这曲子技巧尚可，感情你还无法把握。”
　　“……”
　　“我知道你想去看哥哥练武，去吧，不要打扰到爹和哥哥。”
　　“咦，小云儿来了，定是今日筝练的不错。”
　　“爹，妹妹一直弹的很好啊，刚才咱们不是还在听吗。”
　　……
　　“你是？”
　　蓦地从回忆中惊醒，看见屋门口站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不过似乎穿着比方才路上见的丫鬟要更好些。
　　云影却不知此刻做何。
　　姑娘见她男装打扮又衣着破旧，便嘀咕：“怎么府中进来了小乞丐也没人知道，还跑到少爷卧房。”
　　罢了，云影终于决定今后还是恢复女装，未等对面女子继续说，开口自我介绍：“奴婢是公子沿路买下的小丫头，男装打扮是为了路途方便些。”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这不我去找兰晓的时候你不在吗。”竹笙这时也恰巧回来，对着阿星道：“我还真没发现你是个小姑娘啊，哎，眼拙，还让你搬东西。梅珊，这是……那你名字是……”
　　“既然来到府中，那还是和姐姐们一样取名。”
　　“那……这是梅珊，我方才同你提到过的。”
　　“梅珊姐姐。”
　　梅珊这片刻功夫心中已经闪过无数想法了，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杜逸清走回来了，立刻忘记了其他笑盈盈地说：“少爷回来了。”
　　杜逸清依旧是风淡云轻的笑。
　　待进屋，竹笙道：“少爷，原来阿星是个小丫头。”
　　杜逸清见云影已下决定，也没有过多诧异，只点头道：“我知道。”
　　竹笙收敛神色。
　　又听杜逸清道：“梅珊你先下去吧，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梅珊看了看云影，问：“是院中还是后面的。”
　　杜逸清一踌躇：“院中。”

　　梅珊退下后，杜逸清问：“你想好了？”
　　“是，多谢公子这些日子为奴婢考虑。”
　　“那……你叫何名？”
　　“既然入府，还请公子赐名。”
　　杜逸清走到书架前，将行李中的书放进去。“无妨，家中丫鬟本是母亲取名，近日……还是你自己原名吧。”
　　“云影。”
　　“竹笙，你让菊曼帮云影找些能穿的衣服。”
　　竹笙出门。
　　杜逸清不知为何站在书架前不动。“你的想法可有变过？”
　　云影不知他指什么。
　　“我前两日听竹笙提过，你有些练功的底子，但你现在既然恢复女装，可还想习武？”杜逸清解释。
　　“回公子，奴婢早已下好决心。”不过此时云影多了一份继续习筝的想法，不过被自己否决了。
　　“既如此，我会让竹笙叫你功夫，溯阳话，梅珊教吧。”
　　“多谢公子。”

　　“少爷，奴婢想带云影量量尺寸，好添衣裳。”说话的是才进来的凤眼女子。
　　“也好，云影，你先同菊曼下去吧。”
　　二人告退后，杜逸清一人在书房磨砚，洗笔，铺纸，不知在写什么。
　　菊曼自从听竹笙说道云影这个人的存在时便开始寻思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结果没多久性别就变了，名字也变了，虽然她不过十六周岁，但也存了不少心思，看少爷对云影的态度，实在想不通怎么就带了这么个小姑娘回来。出了门，就打量着云影。不过她这一身衣服和装扮，也着实看不出些什么。
　　“云影，你今年多大了呀？”
　　“……十三岁了。”既然做出了决定，年龄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十三……”菊曼有些诧异，“你这身量，着实不像啊。”
　　“因为前两年日子过的苦，个头没见长。”
　　“我也是苦日子过来的，不过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比如今矮不了多少了啊。对了，少爷说你住在院中，梅珊帮你收拾了这边的房间，你有东西且放进去吧。”菊曼指了指小院东四间中的一间，“你也好，一直以来我和梅珊都是住一间，可现在你单独住一间。”
　　“云影和姐姐们挤挤就好，不麻烦梅珊姐姐单独帮云影收拾了。”
　　菊曼呵呵捂嘴笑起来：“你愿意我们还不愿呢，三个人怎么挤啊，又不是后面他们住通铺的。”
　　菊曼带着云影进了另一件房，菊曼拿着房子床上的衣服道：“这都是以前我和梅珊的衣物，虽然是旧的，也比你身上的好些，你先试试，看哪些合身。咱们不能单独给你做衣裳啊，少爷不知道，下人的衣裳是统一做的。”
　　菊曼和云影说半天话，倒也觉得这小姑娘还很乖巧，之前一些猜忌之心便渐渐收了起来。“你先将衣服拿去你的房间吧，东西也放回去，自己收拾着，若有事会有人叫你的。”

　　偏厅的长桌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坐齐一家三口了。
　　杜夫人看着杜逸清不由想起他前段时间的状态，心中一堵。念晴最是了解自己家小姐的一举一动，看着杜大人也不说话，便开口：“少爷很久没有和老爷夫人一起吃饭了，瞧瞧夫人都忘记吃饭了。”
　　“我只是看着清儿大老远从溯阳回来，又消瘦了些，多吃些菜，这芝麻糕和碧玉鱼丸汤都是你念姨亲自下厨做的。”
　　“你娘真是关心则乱，”杜大人开口，“你怎么给儿子夹鸡肉呢，他已经不吃很久了。”
　　杜夫人夹菜的筷子停下。
　　杜大人见着夫人有些许不快，立刻改口：“茂行，你出去一趟还如此挑食吗？”
　　杜逸清会意一笑。
　　突然杜夫人好似想起了什么：“清儿，你今年已经十九了……”
　　正在夹菜的手一抖。
　　“就连凝裳也已经订了亲。其实娘并不急着，但……如果你没有其他意中人，周围那么多女孩……”
　　杜大人一旁咳嗽。
　　“爹，娘，孩儿自己都不急，何况，当初爹和娘不也是爹都二十五了才成亲。”
　　“那不是你爹还有一个姨娘。”杜夫人斜睨杜大人。
　　又一双拿筷子的手开始哆嗦。
　　“所以，娘，您何必这么早为我着急，若是没有感情不也是浪费一个姑娘的年华。徐姨娘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说明。”
　　一旁哆嗦的手已经拿不起筷子，索性将筷子一放，开始嬉皮笑脸转向桌上唯一女性：“夫人，可不是吗，茂行自己不愿意，我们也没必要着急啊。不然耽误别人姑娘也不好，咱们这儿子你也知道他的性格……”
　　“正是因为知道他的性格啊……”
　　杜逸清着实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对了，我这次在回城的途中救了一个小丫头，觉得她十分伶俐，便留在身边。”
　　“小丫头，你说伶俐那定是错不了的，明日也带来我瞧瞧。说起来，梅珊还有菊曼……”
　　杜逸清摇了摇头：“娘亲，梅珊和菊曼也不小了，十六岁寻常人家也都开始寻思嫁出去了，她们服侍我那么久，还望娘亲帮她们物色个好的人家。”
　　“也罢，既然你没有心，我便为她们想着，只是，你身边不能没有人服侍啊。”
　　“还有竹笙和兰晓，况且不是才带了云影回来。爹，娘，儿子吃好了，先退下了。”
　　杜夫人看着满桌没少多少的菜，情绪低落。
　　看着杜逸清出门，杜大人正色道：“芊芊，你不要着急，他既无心我们强逼也无用啊。虽然我知道你也不开心，可静莲不也是这样吗，是我耽误了她……”
　　听到“静莲”两字，念晴就知道事情会变得不妙。果不其然，杜夫人的情绪开始高涨：“呵呵，静莲，我何时反对过你纳妾，是你自己口口声声说只娶我一人，可把我骗到手后我才知道你还有个姨娘啊，是谁欺骗了谁啊。”
　　“……”杜大人的脖子缩了又缩。
　　念晴捂着嘴强忍着笑，一旁的其他人俨然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我当初不过是一个初涉江湖的少女……”
　　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声音：“小姐你那时已经在江湖上名声大盛了……”
　　杜夫人没有理会这个声音：“还不是你年轻的时候把持不住，你也知道你耽误了别人姑娘，还好她事情不多……不和你说这个，可是清儿，他是一个那么执着的人，不知何时才能彻底放下……但放下又要多久才能容下另一个人。”
　　二人皆沉默不语。
　　“裴家那丫头，你和她聊得怎样？”
　　杜夫人满目惆怅：“裴老太太的主意，谁能拦得住。淡竹性情本就柔弱，他家里姨娘那么多，她也从如何，何况裴大哥又是个那么孝顺的人，我也只能尽量劝凝裳接受此事。”
　　“若想解此事，还是要男方自己不愿才可……这吴家我不过和吴增华大人是点头之交，亦帮不上什么。”
　　念晴道：“我也听过那吴弈小少爷，是个放荡不羁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就愿意这么早定下亲事将自己绑住啊。”
　　杜夫人眼睛一亮。
　　杜大人喃喃道：“我们竟没有想到这方面，但这应该让茂行来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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