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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过往
徐小可的生活慢慢被写信，等信，拿信充满。他们开始相互交流，谈生活，谈理想，谈未来，谈所有以前不曾谈过的东西。
那些沉淀了太久的感情，在少年青涩的撩拨下，像青春季节里的红洪水猛兽，一发不可收拾。
她开始构思未来，幻想着爱情，看见别的男生就偷偷拿来和自己心里的少年进行比较。
她很干脆的拒绝了班里的一个男生，认真的告诉他，“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并且，喜欢了很久……
沈铭羽告诉她，自己养了一条金鱼。
她告诉沈铭羽，中午在小吃部吃炒饭，老板打开的是一个双黄蛋。
沈铭羽告诉她，他很想她。
她告诉沈铭羽，其实，我真的很，很，很喜欢你啊。
***
徐小可会在晚自修的的课间盯着很远处的灯光，想着沈铭羽眼里的灯光又是什么样？
她在一封又一封的信里，感受着少年时期的期盼，心动，紧张，还有无止境的等待。
不管是什么，都很美妙。
直到她在上课时把语文课本压在信纸上偷偷描绘过去时，被来查课的班主任逮个正着。
接着，就被带到了办公室喝茶。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还显得年轻，总是很有精神。喜欢在男生胡闹的时候抓了带头的直接在教室放倒。也会在考试之后把班里的同学一个个喊出去，深入探讨，寻求新发展。
他很和蔼的笑，拖着声音说，“徐小可呀，最近昏头了吧。”
“哎？”
他把面前的作业一摞摞放好，“上课写什么啊？”
“没写什么。”
“我听班里学生说，你最近跟一个男生写信很频繁啊。”
她局促的站在一边，窗口的位置，只要抬头就可以看见拿信的地方。“一个小学同学。”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她摇头，“没有。”
***
在一通胡说以后被打发出门，接着就是成绩的直线下滑。班里开始讨论徐小可写信的事，在她和别人说着说着要吵起来的时候。对方总是把写信的事提出来刺激她。
坐在旁边的男生总是打听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然后嗤之以鼻的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徐小可把桌子拍的震天响，“比你好！”
比你们，都好！
***
冬天的时候徐妈在晚自修的时候给徐小可送被子。站在教室外等她。她欢欢喜喜的跑过去，就被班主任拦下了。
“等下你来办公室。”
“老师，我妈来了。”
他语气严厉的很多，“要的就是你妈过来。”
晚上的时候奇静，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基本都去教室看着学生晚自修。徐妈坐在班主任的对面，脸上有一点紧张。徐小可站在一边，微微低着头。
班主任从厚厚的月考试卷里抽出徐小可的试卷，上面一个赫然的七十分。
徐小可一直属于表达能力旺盛，对文字有一点敏感的女生。语文一直是强项，这是她语文史上的最低。
她的心漏了一拍。
班主任若有似无的点了徐小可最近成绩下滑的问题，说了一些主观的，客观的原因。最后带着一点鼓励，和期许做了总结。
桌子上躺着那个半死不活的七十分。
她抬头瞟了一眼徐妈，白着脸坐在那里，手指捏在一起。徐爸还站在学校的大门外等待，在黑色的严寒里，徘徊。
她忽然感到无地自容。
那些发酵的感情在冬天里被泼了一盆冷水，透心凉。
那些发酵的感情在徐妈白着的脸色里，垂死挣扎。
那些发酵的感情在桌面上大红的七十分里，摇摇欲坠。
徐小可，第一次感到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
学校的表彰栏，每学期结尾都会贴着前十名的照片。她已经很久没没有注意到，自己第二位置早就被人顶替了。是个很斯文的女生，消瘦，带着眼镜。短发，捧着书坐在花坛边，没有注视镜头。
徐小可精心挑了自己认为最好看的信纸，一笔一划的写，沈铭羽，以后我们不要再写信了。
沈铭羽的回信，她几乎不敢看，让宿舍的一个女生先看了。确定没什么破口大骂或者低声哀求，她才展开那张薄薄的信纸。
他说，徐小可，知己，我永远是。
……
却不是恋人。
……
徐小可把信撕个粉碎，然后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的走。
一圈又一圈。
***
有人说，有些事在念念不忘中也就忘了。
徐小可却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把那些加起来厚厚的信件叠放整齐，收在自己的储物柜里。在高中的拼搏奋斗之余，总忍不住拿出来慢慢的读。
她一遍一遍的描绘着以前，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在高中的枯燥学习里无限放大。
徐小可甚至有点后悔，因为成绩推开了沈铭羽。但是又对于他说，知己，永远是。而耿耿于怀。
走在放学的路上也会对着深绿色的邮箱桶发呆。
她有了新的朋友，进入新的宿舍。大家在晚上的时候嬉闹着讨论自己以前坎坷的情路。问到徐小可，她想着，念着，说着。
其他人都说太可惜了，这么好，怎么就断了。
她想，是啊，这么好过，怎么就算了。
那些停滞了太久的感情再被重新挖掘的时候，猛然发现依然新鲜如初，带着深入人心的诱惑。
睡在对面的女生问她，号码呢？有没有？
她摇头，只有个宿舍号。
现在他高三了，早就换宿舍了。
那个女生又叹息，然后突然坐起来。兴奋的喊，“有办法！有办法！学校的宿舍肯定是连号的，我们排着拨肯定能拨到。”
每晚大家轮流着按着不通的号码拨过去。
有时候盲音。
有时候无人接听。
有时候歉疚的说抱歉打错了。
也有时候对面吼过来神经病啊！
徐小可都要放弃了，怎么可能正好拨过去？可能性简直比学校取消月考还要渺茫。
有一个女生不相信找不到，整天拿着纸排号码，一个个划掉，然后再写上新的。
“徐小可！我打通了了！我打通了！”
宿舍所有的人都拥过去，趴在手机前面七嘴八舌的讲话。原来，不是沈铭羽的宿舍，但是是他同学校的男生宿舍楼。
真的，找到了。
徐小可问接电话的人是不是认识沈铭羽。
对方回，知道啊。
整个宿舍都沸腾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出主意，又统一安静下来戳着徐小可的肩膀催促她快问。
她傻傻的问，你怎么知道啊？
对方说，他成绩好呗。
她觉得骄傲，又激动的声音发颤。再三嘱托接电话的男生告诉沈铭羽，有一个叫徐小可的女生找过他。然后很慎重的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学校地址。
你一定要告诉他啊。
千万不要忘记了。
拜托你了。
谢谢你。
谢谢。
***
然后就是等待，带着一定会得到回音的激动，和就要联系上的幸福。坐在教室的小角落里开始漫长，乏味的等待。
徐小可跟着班里的同学排队下楼进行星期一的晨会。她达拉着脑袋，看着附近同学的鞋子。有的干净，有的发黑，有的破了鞋边，也有人把鞋带系成了死结。
一连一个星期，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任何，消息。
她开始想，是不是那个男生忘记了？
还是当时自己口误报错了号码？
或者，他不想再联系。
也许。
他真的不想再联系。
……
***
宿舍的女生不肯放弃，觉得好不容易找到了号码，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打电话的女生一直鼓励徐小可，既然还想着，就应该找回来。要不对不起大家的电话费。
徐小可又拨了那个宿舍的电话号码，颤着声音问，是不是已经把消息传到了？
那个男生很不耐烦的回，拜托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们也很忙啊，你好烦呐。我不知道那个人。烦死了。
就这样，改口了？
连个确切的原因都没有。
气的宿舍几个女生破口大骂，发誓要每天晚上打电话过去骚扰接电话的男生。
徐小可失魂落魄的想，最终，还是错过了啊。
***
高三的雨季，进行了高三第一次模拟统考。班主任是个胖胖的女人，皮肤很白。下巴经常冒着几颗痘痘。喜欢在考试结束的时候，分批开家长会。排在前面的先开，排在末尾的来不来无所谓。
班里的女生说，她结婚的时候排场很大。在XX饭店，摆了几十桌。老公听说很有钱，是某单位的骨干，之类，云云。
徐小可进了文科的实验班，在班里成绩平平，坐在倒数第二排。在每个学期排座位的时候，跟着成绩来分，但徐小可觉得不管自己考的是好还是坏。座位总是在同一水平线上调来调去。
同桌是一个女生，有时候喜欢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大话。上课不是剪指甲，就是搓橡皮。有时候也会把徐小可的橡皮搓的雪白。
每次英语周考，两个人总是分工合作。一个写阅读，一个看完形。徐小可总是低着头，拿着手机在抽屉里查单词。
高中时大家的桌子都是独立的，方形，可以随意挪动。周考就按着学号排座位。
有一次周考英语，同桌突然回头迅速的说了一句话。
徐小可歪着头，“啊？”
她回头又说了一遍。
徐小可还是没有听懂，“啊？”
同桌再次回头。
“啊？”
这时坐在最后一组斜对面的男生张着嘴说，“她说她完形没写！”
徐小可伸着头，“啊？”
同桌转过来，吼，“我完形没写！”
她点头，“哦。”
日子也就是这样，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
后来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从窗户上滑下来，滚成圆圆的小水珠。
班里有人喊，“徐小可，你的信！”
她说，“谁啊？”
对方耸了耸肩肩膀，“我怎么知道。”
封面还沾着雨水，握在手里软趴趴的。她撕开，是一张贺卡。上面大片的空白，只有几束花草在右下角的位置。
字体比两年多以前有力，有了一定的神彩，带着一点徐小可不熟悉的味道。
他说，徐小可，我考上大学了。
你还好吗？
下面是一串号码。
两个人隔着几年的空白又重新联系，但徐小可从来没有说过，她心里还是希望收到一封长长的信。
她格外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相遇，即使没有见面，却好像已经见了很多次。她躲在被子里用左手握住右手，想象着沈铭羽手掌的温度和触感。
她说，沈铭羽，你现在好吗？
你是不是考的很好？
真羡慕你啊。
你真厉害。
***
他说，我在假期打工。
徐小可，你大学来我这里吧。
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很大，给你留了一个位置。
这里的小吃很特别，你一定会喜欢。
***
她说，你怎么找到我了？
我怕我考不好。
我想去你那里。
你去帮我看看XX学校吧。
***
他说，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啊。
一秒也没有。
我很想你。
所以，我回来了。
***
是啊，这么好，这么好，到底是为什么分手了？
沈铭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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