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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彩小画舫在结着一层薄冰的湖面上缓缓地滑动,小画舫的里坐着两个人,一个身披白狐貂裘,唉声叹气地喝着热茶,一个对着个小红炉,满脸带笑的煮着竹叶青。
我摩挲着青花瓷的小茶杯,对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吹了一口,便小口吱溜吱溜的啜饮,望着远方层峦叠翠的山峦,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王爷,你喝这一杯茶可是叹了八次气了。”旁边那个小红炉煨酒的人道。他正望着沸腾的小炉子,嘴角噙着笑:“要不王爷再来一杯,我就爱听王爷叹气声,那声音比凤仙儿的小曲都管用,听着心里一阵舒坦。”
我又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心情郁闷,现下没工夫跟他斗嘴,怏怏不乐的说道:“明澈,我都愁成这模样了,你还打趣我。”
那煮酒的男子叫宋仲寒,字明澈,是宋尚书宋林的二公子,年纪轻轻地就任刑部侍郎一职,是大昭国前途无可限量的一批年轻官僚中的一员。
那位披白狐裘的人就是我,贤王释常弈,据是说是大昭国的最有权势的人物。
“得到涵婵公主仰慕,明明就是天下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何发愁。”宋仲寒挑了挑眉,一副‘你就是没事找事’的样子。
我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人人都只看到表面的风光,谁知其中的究竟。大昭国的第一美人就是涵婵没错,可是传说毕竟是传说,外头那些一谈到涵婵,就吟酸诗两眼冒桃心的男人怎么想她我管不着,关键是他们也没见过涵婵,充其量就是抱着副画像,听着小道传闻,而我,作为大昭的贤王,可是实打实的同她处过段日子。对那姑娘,哎,我就只有仨字的评价——难伺候。
我虽然年纪也不小了,着实没慌到要娶涵婵做媳妇的地步。
“王爷,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放着那么个美人不要,偏偏躲在这个小画舫中。”宋仲寒倒了杯茶,颇为伤脑筋的说:“公主哪点不好,值得您躲成这样么。”
我苦涩一笑道:“你们这些大俗人,就只能被表象迷惑。越是好看的东西就越是有毒啊,要透过表象看本质你懂不?”
宋仲寒摇摇头,果断地说:“不懂。”
我放下杯子,苦口婆心的教育他说:“涵婵是什么身份?大昭的嫡长公主,我是什么身份?大昭的前前前太子。你说我俩撞到一处会怎样,我好不容易的安宁日子又被打破了,我可不想被色迷花眼呐。”
我吞了口唾沫,继续道:“况且,涵婵那丫头,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好,她……”我刚准备大侃特侃与涵婵之间种种不和谐时,一阵冷风袭来,帘幕那方,涵婵公主正冷冷的看向我。
我又咽了口唾沫,讪讪笑着道:“哎呀,婵儿来啦,外边冷,快来里边坐坐,喝杯热茶。”
“我怎么样?”她冷冰冰的吐着话,帘幕还被她牵着,一股冷风呼呼的往里边灌。我哆嗦一下,说道:“站着说话作甚,来,过来坐坐。”眼睛盯着她拉开帘幕的手,心中期盼她赶快挪开。
“我怎么样?”她没有半分要挪的样子,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
一小股西风卷了进来,冷的我缩了缩身子,湖面上的风着实是忒冷了,我抢过宋仲寒的热茶,美美的喝了两口,才缓过劲来,甫一抬眼,才发现涵婵正盯着我,美眸中快速集聚的浓雾,就在我一眨眼间,一滴眼泪就啪的落下。
我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涵婵凄凉的望着我,说道:“释常奕,你就这样讨厌我吗?”随而放下帘子朝外边奔去,我又喝了一口茶,耳边宋仲寒担忧道:“她不会有事吧?”
我淡然的咽下茶,幽幽道:“她能有什么事,怕是有事的将是我吧。”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扑通一声,外面顿时就大声囔囔起来。
我心下一凛,坏了,难不成那丫头想不开。当下放了茶杯,就冲了出去。外边乱成了一锅粥,涵婵的婢女秋水,正惶恐地望湖面,六神无主的哭泣。见我来了,就扯着我的衣袖,含糊的清的哭道:“我们公主,公主她,她……”简直是哽咽不成声,我急得如火上蚂蚁,涵婵在我这出事了,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催着她快讲,秋水抽抽搭搭的将手望湖面上一指,我望着那几圈荡开的波纹,心中立马就凉了。涵婵不会水,这又是大冬天的,她要再呆在这水中,不死也是重病。当下脑袋一热,就一个猛扎子,朝着那圈波纹的中心跳了下去。
一阵冰冷的感觉袭来,我的脑袋冻的钻心的疼,在寒水中的手臂冻得动抬不起来。我四处查看,没有找到涵婵,心中的焦躁越发大。我憋着气,坚持寻找,终于是撑不过,带着沉痛的心情浮到水面换气。
才睁开眼,便看见船上站着一排人看着我。我眨了眨眼,确定那个一脸微笑的,站着秋水边上的女子正是涵婵时,一股怒火自我小丹田往百汇冒着。他娘亲的,我又被那丫头给阴了。
我狼狈的爬上甲板,四肢僵硬的抬不起来。涵婵带着笑容踱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我说:“贤王是怎么想不开,大冬天的竟往水里跳,这天寒地冻了,受了伤寒该怎么好。”说完,她还故作寒冷的哆嗦了几下。
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个激灵,冻僵的身子渐渐回暖,才感觉到刺骨的寒冷。衣裳已经准备好了,我被送到内室换衣。
内室的火炉燃的正旺,我的身子暖和许多,将湿衣褪下。我望着胸前的一圈绷带,心中煞是凄凉。慢慢的解开,两个包子大小的肿块便赫然立在我眼前。奶娘对我说过,我的身子有缺陷,跟正常男人的不同,所以不可以在人前坦胸露怀,就是在婢女面前也是不行。
那时我尚年幼,并不清楚这缺陷是个怎么样的缺陷,又是为何不让人瞧见。待到越来越大了,瞧见过那些光着上身的男人才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们的胸部平坦,而我这个地方像是长了肿块似地,无端突出两处,而且一年比一年大。眼看是衣裳遮不住了,我就用绷带缠了起来。这事儿委实是丢人,若是让旁人知道我患了这么个病,还不是笑掉大牙。
所以,这些年我的房间不许旁人进,换衣洗澡也是亲力亲为。我屡屡对着身上的缺陷之处叹息不止,我想我应该是患了很严重的病,而且逐渐步入晚期。因为前几年,我居然开始□□流血,喝了药也不管用,每一两个月总会来一次。这些年我收集了孤本珍藏的医书无数,就是找不到此病的疗法。
忧心忡忡的去看名医,他们都是摇头说我身体健康,脉象平稳,身无疾病。我绝望渐渐地深了,便看的有些淡,反正总是要死的,管他什么时候死。于是优哉游哉的耗到了现在,可庆幸的是,我居然还没死。
换好衣裳,那条绷带在我胸间凉的慌。我没空找涵婵算账,弓着身子,登上马车悄悄地走了。
回到贤王府,我迅速的奔到房中换了里面的绷带,接着就歪在床上,虚弱的呻吟着。他奶奶的,头真是疼,我龇牙咧嘴的喝下姜汤驱寒,室内的炭火燃的正旺,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我的脑袋热的发胀,缓缓地就睡了过去。
我的眼皮沉沉的,重的睁不开,我想再睡下去晚上肯定是睡不着了,便挣扎的想睁开眼,可是,无奈眼皮粘得紧紧地,我费了些力气还是无果,便又认命的睡了过去。
我是被一阵训斥声给惊醒的。我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人,就被一片明黄遮住了眼睛,我心中一咯噔,马上翻身下床。可是手都还未来的及抬出来,便被眼前人按在床上。
我惶恐的喊了声:“皇上。”但,为嘛我的声音哑的跟鸭嗓子一样,这么难听。我又多叫唤了几声,才发现那个沙哑的,低沉的,细弱蚊蝇的声音确确实实是我的。我的心中一阵抽搐。
释世随皱了皱眉,不忍心地说:“贤王的嗓子坏了,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我想他是被我的声音给折磨到了,立马识相噤声不语。
世随坐在床沿,眼中满是担忧道:“贤王昏睡了三日,真是把朕给吓到了,要是贤王有个三长两断的,朕可无颜进宗庙回见先王了。”
我面露恭敬,心中不屑的道:要是有那时候,你早就乐得不行了。
我释常弈再怎么睁眼瞎,也是知道你这个皇帝和你那班小心腹,早巴不得我去死了。我在世的一天,就是你皇位上的一根刺,扎的你坐立难安。
嘴上却是笑的灿烂,我眨着眼睛,努力的挤出感激之情,就差冲上去舔他手掌心了。
世随对我的反应似乎十分满意,便点了点头,嘱咐我好生休养。他免去了我一个月的早朝,还将太医院主调到我府上,精心调养我。
我趴在床上谢了恩,望着合上的红木门,嘴上浮起一阵苦笑。皇帝也是可怜,明明巴巴的盼着我死,又不能够眼睁睁的看我死,想必他方才说那些话时,也是非常揪心的吧。瞧那小眉头皱的,都快跟眼睛挤一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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