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迪）一宵灯

　　三天后，Desmond在香港去世。
　　我回去参加葬礼。没能见到遗体，遗像应是近照，表情是我熟悉的深沉。娇娇领着我鞠躬上香，然后把我介绍给他的未亡人。
　　他再婚的时候我没到场，这一次算是初次见面。李夫人娘家姓宋，听到我的名字之后一脸表情复杂。
　　“李先生……”一句未完便掩面。
　　我只好上前安抚。细微的抽泣声时断时歇，我听到她在喃喃地道谢，然后说：“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相信他……”
　　“都过去了。”还能怎样呢？真真假假，早已经没法再计较，只是郁结下的恨就这么垒成了冷漠的墙，回不去了。
　　媒体见到我有些激动，有家关系甚好的报社想要约专访，被娇娇帮忙挡了。我说你怎么不问一下我，万一故土情深回了香港我想说说话呢？她满脸严肃：“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约了力凯。”
　　好吧。
　　宏声经营多年，早已不是当初那间家族小铺。五年前力凯坐上主位，机构改组、人事调整等动作频频，又接连签下台湾最当红的乐团和星光帮选秀一飞冲天的前三甲，将一帮老牌经纪公司闹得眼红不已。这个麻省毕业的工科生以前一直被他哥哥的光芒所盖，几经磨砺，现在已经是娱乐界人人敬畏的大佬。此时他正在香港与索尼谈收购事宜，我落地便与他取得联系，约了今天晚上见面。
　　“我知道你找他干什么。”娇娇一脸了然，“为什么不问嫂子？她或许知道。”
　　“我也知道华音的事她不可能比你更清楚。”
　　这是句明显的赞扬，许娇娇却有些不高兴。
　　“这是你的私事。你恨Desmond也罢，请别把那事算到华音头上。”
　　刚上任就要护犊子的小母豹。我耸肩：“好吧。”
　　“力凯居然同意见你……我倒没想到。”
　　“我以死相逼的。”

　　当然是开玩笑。他答应见面是因为我在电话里直接问他：“你哥哥走之前是不是留了什么东西给Desmond？我这里有样东西要麻烦你鉴定下。”
　　王家的人对我的感情大概就像是我对Desmond。在他们眼里我和Desmond是捆绑在一起的利益体，所以当年力宏出事，我怎么可能没有责任。
　　我唯一需要解释的人已经不在了，也无所谓了。只是当我慢慢走进力凯在香港的会客厅时，他眼里腾出的火还是让我觉得被灼了一下。
　　“李先生。”他客气地请我落坐，还体贴地过来扶了我一把。王家的人一向教养奇好。
　　曾经那个叫我“云迪哥”的小年轻现在已是一脸沧桑。那个能把钢琴曲弹得令他哭出来的我也已经成了半个残废。会客厅里还挂着一张他哥哥的照片，时光永远停在了七年前的那场演唱会上。
　　只有他不会变了。
　　我把戒指拿出来给力凯。他捧在手里仔细看了半晌，摇头：“我没见过，这不是他的东西。”
　　说实话我挺失望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要一件与他有关的东西，可惜除了他留下的音乐，我无法拥有任何。
　　这表情太明显，力凯的眼神变柔和了些。
　　“李文伟说你知道？”
　　我摇头：“我真不知情。唯一能猜的就是与他有关。”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
　　“不然Desmond不会临死前才给我。”
　　他像是想问什么又吞了回去。当年我与他哥的事他是知道的，他该明白这七年来我的痛不比他家里的人少一分。
　　只是有些怨恨必要找到落脚处，日子才能过得踏实。谁又能说宏声今日之辉煌，没有力踩华音的一腔忿忿作最大推力？
　　沉默中他把戒指放回盒子里递给我：“如果有线索我会通知你。你要保重。”
　　这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居然不像是客气话。
　　我起身告辞。他犹豫了一下，又叫住我：“下个月是他的祭日，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
　　回头看他，也不像是开玩笑。
　　“不必了，代我献一束花吧，他喜欢的白玫瑰。”我不会妄想一时的同情能换得彻底的谅解，缘份已绝亦不必费心再续，我一贯坚持的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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