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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大梦_26
“玖安公主倒真是不拘小节、快活自在。”
我回身寻找这个戏谑声音的主子,方见有一人斜斜倚在门框上,暗绿色的衣衫衬得那张不算白皙的脸庞竟然有些俏生生起来,挺直修长的眉,似笑非笑的唇却又给人一种猜不透的邪气。
吾靠,现在的男人都长得这么风流倜傥了?让我等女流有何颜面存活于这茫茫人世?
虽然长得好看,但我细瞅半天还是没能认出这人是谁。
原本不耐的小宫女却慌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原地深深一福,“见过三殿下,三殿下吉祥。”
哟,原来是建安家那口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我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捡掉落到地上的盆子,既然知道是谁了,那就不用惊慌了是吧?
三殿下乌赞眯眯眼,声音冷凝阴戾,“绿桃,你就是这样伺候玖安公主的?”
绿桃瘦小的身形一颤,声音开始抖得不成样子,“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下,头如捣蒜般,“三殿下,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望三殿下赎罪。”
哎哎,我说你这个叫绿桃的,你口口声声说着知错了,我也没见你肯动动尊手来帮我捡盆子啊。
你这个所谓的三殿下,自己家的奴才都管教不好,偏偏还当着外人的面训斥,多不利于宫女养成计划?
乌赞冷冷哼了一声,状似无意地轻轻问了句,“嗯?知错了?”
绿桃做小伏低的身子趴地更低了,我偷眼瞅着这小模样恐怕得掉出眼泪来。
作为主子,做到这般威严的份上,就别管奴才这么怕你,我正暗暗怀念着我那懂事又伶俐的丫鬟玲玉,那厢乌赞却抬脚就往可怜的绿桃身上踹。
“唔,”绿桃闷哼一声,弱小的身子摔到地上,一双脸上满是惊惧与痛苦,嘴里却是服服帖帖的求饶声,“三殿下饶命,绿桃真的知错了。”
我终于看不下去了,将已经拾起来的盆子就地一摔,可怜的盆子发出丁零当啷的哀嚎,乌赞与绿桃同时一愣,往我这边看来。
“哟,这盆子没想到还挺结实。”我装傻充愣望望房顶,嗯,这房顶建的好,精工描绘的柱子看着就结实。
绿桃慌忙跪着捡起盆子来,闪身逃也似的出了门。
乌赞回过身,一双阴鸷的眼睛直愣愣盯住我,忽然笑了。
其实近距离来看,这个乌赞也长得不咋地嘛,方才那一眼不过是错觉,长相不阳光的男人内心通常也不大阳光。
我若无其事地坐会桌子边上开食盒,看到成堆的鸡腿儿后,不自觉地又忧伤了。
绿桃啊,我是喜欢吃鸡腿儿,但是每天吃鸡腿儿,你不怕我生孩子也生出鸡腿儿来?
乌赞坐到我对面,伸出手来取茶壶倒水。
气氛好压抑,我只能选择默默地啃鸡腿儿。
“玖安公主真是好本事。”半晌乌赞幽幽开口。
是说我啃鸡腿儿好本事还是摔盆子好本事?我俩认识到现在前前后后说了不到三句话,你从哪里看出我一身的好本事了?
只是别人既然夸我,我就应该还礼是不是,父皇说做人要讲礼貌。
我微微一笑,“好说好说,还是你跟建安招待的周到。”
把我流放到这个穷地方,派给我这么一个势气凌人狐假虎威的丫鬟,摆明了是要磨磨我的斗志,还在我面前上演这么一番苦肉计,你要是觉得我会信,你就真是比猪还笨了。
“玖安公主可知道我四弟与父皇皆不见踪影的事情?”乌赞握着茶盏细细看着,轮廓分明的侧脸淡淡,却生生让人觉出一丝冷意。
我点点头,“倒是有所耳闻。”你家建安跟我说的。
“那玖安公主怎么想?”
他偏过头来直视我,深褐色的眸子里涌上一股莫名的危险气息,看的我小心肝一颤又一颤。
我唯唯,“三殿下真是好本事。”
算计兄弟,残害父皇,只为那些虚无的荣耀,坐上那个高处不胜寒的宝座,这不是好本事是什么?
乌赞挑眉,“哦?玖安公主真这么以为?”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乌赞简直是个自恋狂,我说你好本事了还不行,非得让我再确认一遍。
“可是玖安公主知不知道,我手下人还没找到四弟跟父皇的尸体?”
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死透?
我笑笑,这个乌赞的皇位做的不一定跟自己预料的那么稳当啊。
“你笑什么?”
“我笑绿桃不懂事,换盆水还换不利索,三殿下家的丫头可不大会做事啊。”我揉揉太阳穴,望着门外面换了新盆却被地下的旧盆子绊倒的景象。
这幅景象倒真是十足的应景,我微微笑着撕了块儿鸡腿儿肉大嚼,觉得胃口又好起来。
乌赞原本有些冷清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微青色,“玖安公主原来不如表面那般愚笨无知。”
我什么时候愚笨无知了?妖言惑众小心被宫!
“昨日听说子楚国边陲重城告急,原本还对此事有所怀疑,今日一见玖安公主才完全信了,看来最若无其事的人才是最心狠手辣的。”
我止住笑,淡淡看他,“比不上三殿下您,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嘭”一声,乌赞手中的茶盏被狠狠摔到桌上,残留的茶水四溅,喷射到我的长袖上。
我拂拂袖子上的褶皱,心中却冷笑起来。
这个三殿下性格实在太急太暴躁,要是真把禄赞国交到他手上,终有一天得遭受亡国的危机。
这不,我就说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他就急了。
“玖安公主,我敬你是公主,所以没有对你下手,你不要不识抬举步步逼我。”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我玖安公主什么都可能怕,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威胁。威胁是什么?威胁就是你制服不了别人使出的阴招。
你将我囚禁起来,不是敬我护我,只是碍于我的身份不敢杀我罢。
现在禄赞国国情是最不稳的,皇上储君接连失踪,朝中大臣人心浮动,乌赞即使是朝中唯一一个可以当选皇帝的人,却在非常时期并不能够完全控制大权。这样想想,若是我不传密信给洛北安的父亲找借口将子楚国陷入困境,那么禄赞国恐怕是第一个被灭的。
乌赞不感谢我,却来找我的茬,究竟适不适合做个像样的国君?
其实我也曾经想过,子楚国攻打禄赞国是不是一件好事,但是禄赞国之后,即使子楚国不再继续攻打大成国,实力也壮大的不仅仅是一倍,大成国也就势必成为囊中之物。
三国鼎立,才是最合理的局面。
我低头望着自己衣裙的花纹,繁繁复复的,我不喜欢这样的复杂,看着就闹心。
人人都想着哪一日权力在我手,杀尽天下不服我之人,看天下拥我为王。却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的为王其实并不一定要独霸天下。
“三殿下,我有些乏了,请回吧。”想得太多反而头疼得很,我实在是累了。
乌赞连连道了三声好,一身长衣玉立,棱角分明,“既然玖安公主这么说,那本殿下就不打扰了。”
言罢拂袖便走。
我伸伸懒腰,准备滚回床上睡个回笼觉,又觉得屋外的太阳太烈,便顺口说了句,“三殿下走好,别忘了关门。”
乌赞气势哼哼的身影停滞在门前,背影僵硬。
“玖安公主记住,太聪明的人,往往死得早。”
我无奈地自己去关门,我滴个乖乖,这厮太会威胁人了!杀牛用鸡刀吓吓,人就果断吓尿了。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哎,我真的不明白了,建安说我笨,乌赞又说我聪明;一个说我害死人,一个又说我很快就会被人害死,你说你们这两口子是要怎么折腾我啊折腾我?
不过根据乌赞的话,我大成国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不出意外,洛北安回国之日应该也已不远。
只是我心中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为什么呢?我应该很开心的,甚至该欢呼雀跃一番,有什么比自己国家危机解除更让人欣慰的事情?
乌赞最后说的那句话令我生出一丝担忧,到不是担忧我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是我怕他会拿我做出对大成国不利的事情。
虽然现在建安变得聪慧了些,但与这样狠烈的人在一处久了,肯定会受到伤害。
什么国母,什么悔恨,不过是他给她画的一个大饼,镜花水月的虚幻而已。
建安,你知不知道方才乌赞那僵硬的背影像谁?
我来告诉你,这个背影,我在庆安王家女儿的闺房里见过。
我这么想着,便想起了玲玉,那个一直以来与我亲密无间的小宫女,那个洛北安家精通武功的女孩儿。
也许是多日不见,我记不太清她的模样,又或者我从未好好端详过她。
总之,她在我脑海里已经不是玲玉了。
或许很久之前我就该认清楚的。
这条路上,究竟真正与我交心的能有几个人?难道生在帝王之家一切就必须要变得不再纯粹?
连友情都不能,遑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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