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一夏

　　方又灵是最后一个走的，要去的是一个本省的小城市，四季比较潮湿的地方。在那里的三年时光荒芜而短暂。走的那天恰好是教师节，她提前一天过去的，她想是最后一次了，她打电话给张晞，说明天要离开，他或许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并没有拒绝和她见面。是那天的早晨，他还有课，所有他们在一起吃了早饭，是油茶和煎饺，还有一个鸭蛋，一顿饭，几句话，成了最后一次分别。

　　刚到学校的时候，方又灵也会发短信告诉张希她的近况，不管他有没有放在心上，有没有留意，甚至那些短信她想或许他根本没看过，这时，方又灵又多想变成原来的那个幽灵，尽管他不知道她，但他会留意她的话。可那些都是虚无的。还记得是那次英语四级考试，方又灵竟找了个能不能考的借口打电话给张希，张希一直站在老师的角度劝慰她，如果觉得对自己有用，就去做。于是方又灵去了，尽管最后还是没考过去，一如当初的地理成绩总是上不去。可当对方是他的时候，方又灵觉得一切都有了勇气。

　　迟来的迎新晚会，并不是如愿而至，那天恰好是方又灵的生日，周五的晚上，王茕茕和冯妍也从学校赶了过来，可是方又灵一直在等，从夜里十二点开始，到睁开眼的那一刻，再是晚会现场，最后是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方又灵终是决堤了，和室友抱着哭在了一起，刺耳的KTV，方又灵只觉得自己醉得厉害，到处都晃着，可她还是听见室友在唱生日快乐，刘若英的，大家都知道她唯爱这一首。五音不全的她都知道对方的调跑到爪哇国去了，竟是开心着，泪流满面。谁都不知道在她的时间里过去了多久，可明明才几个月而已。怎么就这样了。

　　方又灵一直在等，再等张希的电话，短信，□□，要的只是一句祝福，第一次与他长谈的那个晚上，他曾答应会在她的生日打来电话。可没有，他失约了。

　　方又灵多想打电话去质问，可她不敢，她不知道自己要去怎样说。怎么去要求别人遵守他或许不记得的事情，在一个酒后，方又灵终是说了，当那端传来他的声音时，她有点怯懦了，也是开了口，为什么，没有打电话，发个短信，一句话都可以的，可你为什么没有遵守约定呢，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听得出张希的尴尬，方又灵想或许她老婆就在他旁边呢，他的话说的闪烁其词，方又灵便搁了电话。

　　得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方又灵恍然大悟，自己是犯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置他于何处，更置自己于何地，莫名的恐惧与害怕传遍全身。自此之后，她没了所有的勇气。她再不敢和他说一字一句，连每次进他空间都偷偷点开后又小心翼翼的删去足迹。

　　临别时的那只鸭蛋，她没舍得吃，紧紧握着坐上火车一直带到了学校，放在宿舍的抽屉里，后来，她担心会坏掉，就开了个小口，把里面的蛋都挖了出来，只留了空壳，继续保存着，直到一天，她想去找时，却发现它不知何时却消失，当她着急的和朋友说起时，朋友却淡淡说，这说不定是天意呢。她便愣住了，心里的悲伤如浪花，一层被一层盖过。那些曾经对他说的话，那些曾经暗自琢磨的小心情，仿佛如那只蛋壳，被消失了的一种绝望，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空欢喜。方又灵突然觉得自己就老了，就在那么一瞬间，

　　方又灵差点忘记她和张晞的那次通话了，高三暑假，上海。已是夜深人静的夜，她独自坐在电脑旁，望着屏幕发呆，突然，就拿起了手机给张晞打电话，当时的张晞还在和同事喝酒，她想着自己的来电可能打扰到他，可她也不顾，就直接对他说，

　　我就和你说两件事，不耽误你太多时间。
　　他淡淡的说，嗯，好，你说。
　　“第一件，为什么，为什么对待她和别人不一样。”
　　他有点乱，从电话里都感受到他的短促的呼吸，半天，只说了声，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咧了一下嘴，好吧，那第二件事，在我之前有没有其他的特殊。
　　对于她的问题，他给予否定的回答，
　　她知道，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他说了这些，她便也觉得足够了。
　　所以最后只对他说她希望自己是享有这种待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你不要再让她失望了。
　　他说，我答应你。所以，她是开心的。这些回答其实也就是他对她这些年的交待，不是吗？
　　可她竟不知满足，兜兜转转，沉在里面不肯出来。

　　再后来。她只能听说，只能在空间里看到他的动态，听说他结婚了，听说他有孩子了，看到他空间的照片，在某年的夏天去了黄山，又在夏天去了北京。她很少联系他，除去在一起节日的短信，一如当初，她又变成了那个所谓的幽灵，而他，却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大学的三年，她过着自己的生活，不向往，不俳徊，直到毕业。期间也谈过两次恋爱，却和以前一样，来匆匆，去匆匆。被伤了，心痛了，都是不可避免的。她也会想起张晞，想起自己那卑微的暗恋，想起那小心翼翼的过往，有时会清楚的明白自己念念不忘的不是张晞，而是他存在她青春记忆里的美好时光。

　　到站了，方又灵揉揉了眼睛，整了下衣服，便走了出去，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一家三口，她紧紧跟随着，亦步亦趋，终还是在地铁口失散了。车站外，方又灵看着不远处的王茕茕对着她挥手，便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12年的时候，同学聚会。始终热爱热闹的她，强求着茕茕一起去参加。临近饭店的时候，她却突然紧张起来，茕茕，你快看看我，有什么不妥之处，王茕茕笑着说，没有，都好着呢，可她还是每走一步就紧张的要窒息，紧抓着王茕茕说，我不行了，觉得心脏受不了了，茕茕大笑，至于吗？不才两年吗，是啊，就这样才两年，再相见，又不知是怎样一番光景。想着便心生慌张。

　　等进去的时候，已是人群熙攘，远远的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张晞，一如当初，她只能远远的站在一个角落里。不知谁开始了敬酒，她紧随着茕茕走上前去，微笑着，一如当初小心翼翼的站在他身边，满杯，仰头，猝不及防，便呛的满脸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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