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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14~15)
14
侧坐在洗手间拐角处的窗台上,修身剪裁的黑衣黑裤恰倒好处地勾勒出整个人纤瘦的身形,敞开的领口,露出雪白光滑的肌肤,颈间,手腕及衣服其他各处垂挂的银色金属饰链灿烂地反射着橘黄色吊篷灯的光线,刚柔对比,更显出一种奇异妖冶的效果。
食指与中指之间的一支□□火星跳动,我默然而百无聊赖地注视着蓝灰色的烟柱袅袅升腾,然后挣扎着被乱风吹散。
周而复始。
可怜那倔强的烟呢,只为一点无用的执念,与风相抗,岂不是过于的不自量。何况风是没有穷竭的,而烟呢,不过是徒劳地燃尽了自己哀其须臾的生命。
固执的又岂止是烟?原本无情的东西,一相情愿的,还不是点烟的人?
我嘴角勾成一个嘲讽的笑。隔着烟气望去,微长指甲上绘着的纯白色栀子花是那样的朦胧柔美,细腻丝滑。
旁边一个架着细边眼镜的男生用警惕的眼光瞟了我一眼,我迎着他的目光毫无表情,只是很从容地深吸了一口烟,待那浓烈的气息充分回荡于胸腔后嘴唇微启的吞云吐雾。那制服整洁熨帖的男生打了一个寒噤,几乎是惊恐畏惧地跑开。
我冷笑着,看面前的烟气缓慢地散失于透明的空气之中。假如当初不是选择追随Caracal,现在的自己会不会也像刚才那个孩子一样呢?循规蹈矩不惜一切代价地做一只学校的宠物,同时也成为所有学生眼中的笑柄。不管怎么说,当年那个赌,我赢了。
这里没有人能帮你。
没有人。
谶语一样的话,再次以熟悉的嗓音回荡开来。那语气中的哀凉,当初不理解的,注定要用三年来体会其间深意。
与回忆一起响起来的,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我没有动。
逃有什么用?早晚,要被捉住的。
风纪处主任兼高三六班主任那谢顶男人的阔脸出现在拐角的时候,我心里暗暗啐了一句:叛徒。
你!下来!
我没理会那男人的呵斥,面不改色地坐在窗台上,微低了头欣赏他怒不可遏的表情,手间的烟,还在平静地燃着。
你给我下来!
他肥硕的手揪住我的衣领,愤怒地向前扯着。我轻巧地滑下来站定,甩开他的同时烟蒂已经划过一道优雅的曲线落如入旁边的洗手池。
在学校抽烟,有伤学校风貌,成何体统!作为精英班的一员,不知自重!打扮成这副样子!抽烟喝酒!还有充分的迹象表明你曾经逃课去网吧!
我眼睛斜向别处,一脸要杀要剐随他便的表情,全然不理会那男人假意的批评教育。这样的台词,无非是为了在下处分之前展示一下学校批评教育的民主程序,也发泄他个人的恶劣情绪,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那男人不停聒噪的时候,转角的那一边闪出一个人影,贴着墙看都没看大步流星地转过来,结结实实地撞在我身上。由于惯性,我向后倒去,肇事者为弥补过失急忙拦腰揽住我。这样一来,我倒是没有摔倒,而是被以极其暧昧的样子整个人楼进那人的怀里。
搞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当着风纪主任的面!
我又羞又恼,对方简直是认准了当着主任的面我不得发作的心理,得寸进尺般地双手贴着我的脊背向下滑去,最后停了一秒钟才不情愿地放开。
抱歉啊。
那人礼貌地笑了一下,可在我看来,那笑容里根本不是歉意,而是吃了别人豆腐后近乎邪孽的得意。然后,他推开里间的门,闪身进去。
我刚才说到哪了?
发福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发丝稀疏的头顶,显然被刚才突如其来的事故打断了思路,甚至都没抓住某人公共场合玩暧昧这样的把柄。记得他好像有说下处分之类的事情。
把烟掏出来。
他的阔嘴缩成一个难看的笑,人赃俱获的志得意满。
我揣着听天由命的心态摸进休闲裤后面左边的口袋里。
空的?
我抬起头,神色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看什么看!其他的口袋,所有的都翻出来!
我斯条慢理地逐一搜遍所有的口袋,显然,空空如也。
他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俨然是被耍了的不甘心。
你小子,等让我抓到下次!
我再次挂出惯常的讽刺的笑,开口时不徐不急。
何必呢?有些事情省去了,反而对大家都好。班主任,主任,没有了班,就听着官大一级呢。
听到我语带双关的讽骂,某位名义班主任恼怒而克制的表情很是精彩。
不许用这样的语气和主任说话!啊,我是说,班主任。我警告你小子了,等下周联考结束了!
他窝火地走了出去,锃亮的皮鞋踏出脚步声由近及远。
我从容地缓步向外走,冷到冰点的目光让周围稀疏的看客沉默地匆忙扭头躲闪。拐出转角,果然看到某个家伙贴着墙站着,大概是特地折回来偷听呢。而看到我这样气势逼人地走过来,那个原本矮了我一头的男生似乎又缩了一寸,脸色惨白颤抖着看着我一步步走近。
待风纪处主任消失在视野尽头,我猝不及防地扳住那人的下巴。
那是一张秀美到女气的脸,听说入学以来也没少被各年级男生调戏。但即便是在A中合作校这校风前卫而滥情的鬼地方,那张极品的脸蛋,似乎也只换来被调戏的待遇呢。毕竟,哪个心智正常的人会乐意和这么一个学校的巴狗同路呢。
你!你想怎么样?
花容失色的他,柔弱而惊恐的声音更加令人厌恶。
不怎么样,哼。再说,你配么?
我冷笑着,没费什么力气就扭回了他拼命别开的头。
鼻子很灵么?不过有件事我们最好说清楚,你自己乐意朝学校摇尾巴我们管不了,不过要是为了得到打赏的骨头而做出出卖学长的事么,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指上加了力,漂亮的指甲抵着那人细嫩的脸,他仰着头靠在墙上,动弹不得,眼泪汪汪的棕色大眼睛里是浓稠的恐惧。
我心里更加鄙夷:长着手脚是做什么的,连还手的胆量都没有,真是活该被那些人耍玩。懦弱的东西。倘使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凭什么指望别人的保护呢。
还有,不要,有,下次。
我猛地撤开手,那个无骨的奴才吓破了胆一般顺着墙滑坐到地上,像一条缺乏几丁质的细瘦的爬虫,真是,恶心。一个没有温度的眼神扫过去,原本正挣扎着要爬起来的他似被我的目光钉回原处。我掸了掸手,潜意识中想清除某种看不见的污物,然后在最后几个围观者含义复杂的眼光里扬长而去。
正算一道物理题的时候,听到有人走过来。没有抬头,余光看到一双做工考究的白色皮鞋,以及上方裤线笔挺的白色西服裤子。
一包□□被扔在我膝头。
下回小心一点。
我循声抬头,冷漠地望着一头沙黄色头发的男孩子坐在右边的桌子上,全套崭新的白色西装,浅蓝色衬衫搭银灰色领带,修长的腿悠闲地垂着。
虽然在翘课和其他方面你确实很有一套,不过在抽烟这问题上,你还是个新手。以后在洗手间抽烟别揣着整包的,求你了。
那人的嗓音温暖得如同含有某种无形的磁性,我只是无动于衷地眯着眼睛打量着那张帅气俊朗的脸,还有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则用观察一件艺术品的态度端详着我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手上把玩着我沿袭了某人风格的廉价塑料打火机,轻快地把火苗按得一跳一跳。
给我。
我不耐烦地打了一个指响,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甲上的花瓣微光闪烁格外生动。
他嘴唇皱了一下,把打火机放在我手心,同时抢在我抽回手之前捉住了我纤瘦的手腕。他的手很暖,动作温柔而有力。
要不是我舍命相救,你现在恐怕还在和那个土豆脑袋在风纪处聊天呢吧?想想看,是不是忘说了声谢谢呢?
那人邪恶地笑着,同时手上力道渐加,把我拉向他那边。
呸。
我挣开他的手,靠回座位,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
这么冷漠的态度,伤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我讨厌你的方式。刚才洗手间的那出,恐怕某些细节不是迫于必要吧?
他着迷地低头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当然,原本只要假装擦肩而过就可以搞定的,只是鄙人出于恶劣习惯不想错失良机呢。单纯地想借此验证一下,你身材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而已。
恶心。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他倒并不气恼,而是跳下桌子凑到我旁边,温热的鼻息呼在我的头发上。
实践结果还真是让我意外呢,比我想象的还要,诱人。
算我们两讫了,快滚!
我威胁地咬紧了牙关,拳头捏得骨节发白。
15
分班后第一个月,区内联考如期举行。非常走运地被安排在风纪主任监考的场次,从第一门语文开始提前交卷,很痛快地看着主任满脸忧虑地收起我的卷子,然后书包甩在肩头,踢门而去。
哎,看到了么,精英班的头名唉!
难以置信,高一高二混到年组垫低,现在居然又把精英班那些自以为是的尖子生们虐得一塌糊涂。
某些人的心力真是非人啊!
哥们你有福啊!坐在那家伙后面,换了姐,就算抄不着,只看着他就满足了。
考试的两天,周围流言蜂起,我一概扬着下巴无视。话说回来,打算照抄的同学也没捞到多少机会,谁让题出得这么容易的。
成绩一门一门地发下来,于是欣赏到主任脸上一阵又一阵的尴尬。自己班某个不肖的问题学生,平日无组织无纪律公然藐视顶撞师长无故旷课不交作业,考试时答卷快得近乎草率然后也不检查地趴桌子闭目养神直到不能提前交卷的时限结束;每一科的成绩高到让人不爽,以至班里那些乖孩子们看到歇斯底里地埋怨没天理不要念了,军心涣散。似乎不承认我是他学生就浪费了炫耀业绩的大好机会,而承认的话便是妥协于那些明目张胆的恶劣行径。
怎么看,都是进退两难。我摆下的局,又哪里是那么好解的东西。
成绩榜贴出来的时候甚至不屑于去看。数学理综满分,另两门年名第一,再没脑子的人都能知道最后结果。按成绩选座,依旧是千年不改地要了末排那个座位。一来天高皇帝远;二来舍不下左边的某张空桌。
当午后的阳光以微斜的角度照在那空荡荡的座位,空气中恍若弥散开他的气息,浅淡的烟草味道,似乎,那人只是又翘课跑到天台上而已。
后者,才算是真正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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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个人状况过于惨淡,以至认真地打算着接下来转型轻松向的东西了。太累了,求治愈,或者,给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爬走去睡了,诸位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