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嫁衣

　　这两天母亲一直催我回老家，让我赶紧把老家宅子的房产手续给办了，顺带散散心。我最近也正因为工作压力增大而烦心，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去溜溜。
　　老家在一个叫平江的地方，当时是偏远之地，现在倒成了有些人的度假之处。已经好些年没回去了，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从城里到镇上的一段路可以搭车，但要从镇上到村里就只能步行了。我花了半天的功夫才到达目的地，那时，已经是将近傍晚了。
　　与记忆中的平江还是有些不同。虽然宅子还是那么多，但好多已经打上了政府的封条，人也少了很多。一路走来，竟不见几个人，与一般的农村的情景着实不同。看来，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荒芜之地了。
　　老宅子比我想的要破旧很多，大门已经完全成了木色，两个大铜环也惹上了铜绿，墙头长了很多杂草，院墙也有一段开始松塌。确实不能再留了，我这样想着，便敲了敲门。母亲说是雇了一个老汉打理的。
　　过了好一会，我才听到门后有动静。拔门闩的声音，想来是个大木棒啊，我无奈地笑笑，这种地方，不防人也得防鬼啊。
　　门只开了一个很小的缝，一只浑浊的眼睛透过门缝向我看过来，着实吓了我一跳。老汉也不开口，只是打量着我，表情阴森。
　　“我是从城里过来办手续的，我妈应该跟你提前说了。”遇见这样一个怪人，我只好先把此行目的说明白。
　　听我说明原因，老汉把门打开了。我这才看清他，是一个矮小，猥琐的老头，头皮上长着几块癣，走路有点跛。
　　老汉主动帮我提行李，却并不言语。他示意我跟着他走，趁着这空挡，我扫了一眼老宅子。房屋从外面看还都很牢靠，只是墙面斑驳，一些干枯的爬墙虎藤附在墙壁上，略显萧瑟，院子倒是很整洁，从前堂到后屋的青砖路明显可以看出经常打扫的痕迹，看来这老汉也是个勤快之人。
　　“老宅子看起来还很不错啊，收拾得很干净，真是多亏了您老啊。”我心里在疑惑这老汉是不是哑巴，便赞了他一句。
　　老汉不好意思地向我摆摆手，抿着嘴笑起来。
　　“您老在这里住了多久了啊？”这老汉不会真是哑巴吧，再问他一句。
　　“三十年了。”老汉向我伸出三根手指，比划着说道。他一张嘴，我便看到了他断了一半的门牙，难怪刚才要抿着嘴笑。
　　“唔，那么久啊，我还没出生，您就待在这了。看样子，这些年您是一直没离开过。”
　　老汉点点头，带我走进一间偏房。房间很整洁，墨漆的古木椅被擦得锃亮，床上新放了一套棉被，床头还有一盏灯笼。老汉把我的行李放下，走过去点燃蜡烛。
　　“乡下地方，不通电，就先凑合凑合吧。这个给你放这儿了。”
　　老汉将一盒火柴放在桌子上，“我去给你做饭。”
　　说完，老汉便吭哧吭哧地出去了。
　　“呼，真累啊。”奔波了一整天，现在的我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真舒服。”
　　等到老汉来喊我吃饭时，我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
　　晚饭很简单，就是鸡蛋面条。老汉手艺不错，我吃了两大碗。
　　“本来是想到镇上买点肉，可今天太晚了，怕是来不及，只好将就将就。”老汉说话很憨厚，全然没有外表的凶恶感。
　　“哪里，很好吃啊。你看，我都吃得锅见底了。”
　　“不够我再做。”
　　看他真的要起身，我忙拦住他，“够了够了，吃得肚皮都快撑破了。”这老汉，还真是实在。
　　吃完饭，天已经透黑了。本想把老宅子里里外外看一遍的，看来也只能等到明天了。回屋后，由于吃得太饱，完全没有睡意，只好随便拿出一本书翻看。烛光映得纸张泛黄，字迹像浮起来的，看起来很费力。不一会便觉得眼睛酸痛，只好放下书。
　　这里的夜晚很安静，甚至能听到微风吹过的声音。我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这来自天籁之音的惬意。
　　突然，我听到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绝对不是老汉。这声音太轻了，似乎只有衣袂擦过地面。脚步声是向着我的房间的。我几乎能想象到它停在屋外的情形。我踟蹰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就在我想起身的时候，它又开始移动了，越来越远。我打开门时，只看到一轮皎洁的明月和满院微微泛着淡光的青砖。赶在这秋初的时节，竟在这里邂逅了一场月光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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