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玉

　　破晓的钟声划破了大宅死一般得宁静，玉扉微微睁开眼，瞥了一眼妆台上的西洋钟，暗自恼火着，这玩意近来是越来越不准了，索性也睡不着了，披衣而起，推开窗却被冻得一个激灵，天刚破晓，清寒凄沥，天空朦胧得像一块未经加工的石料，说起石料，她想起前些日子碎掉的坠子，甚是可惜，父亲送的生日礼物便这般没了。

　　玉扉有些无聊，踱步出了自己的小院，且行且停，细细端详着这座老宅子，一时竟觉得心也寒起来。走了一会儿子，望见远处立着个人影，模糊不清，不禁好奇，谁也有清晨散步的闲情？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走近了一看，竟然是大哥，于是唤了一声：“大哥。”男子闻声转过头来，温和的笑容显露在嘴角，这哪像是驰骋沙场的将军，根本就是江南儒生，“扉儿，也起的这样得早。”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大哥此次打了大胜仗，妹妹还未来得及恭喜。今天就恭喜哥哥了。”俞扉淡淡得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感情。陈玉舫默然地看了她一眼：“妹妹这样的明白人竟也不知这次未必是场胜仗吗？如此长的战线，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到底是不值的。”“呵呵，哥哥还是太过心慈，战争本就是王侯将相筹谋，天下百姓牺牲，哥哥这些年还没明白这个道理吗？”玉扉笑了笑，心下一片凄凉，玉舫一怔，想来妹子和从前是不同了很多，以前的她断不会讲出这样消极的话来。“听父亲说，傅家已来提过了亲，不日就要将你嫁去了。陈傅两家联姻本是极好，但你……”“哥哥勿说什么，妹妹心中明白，此次是我心甘情愿，不说其他。”玉飞打断了家兄的话，胸中仿佛堵了一团棉花，哽得难受，“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估计是前些身子贪凉伤风了，先回去了。”陈玉舫看着她削瘦的背脊不禁叹气：“当年若没有纵容她，今日或许还是个活泼的性子。”

　　行至半路，玉扉想到了什么似的，疾步折回。“大哥，”玉扉缓了片刻，“蒋元帅怎么样了？”玉舫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蒋元帅？一会儿子方回答道：“俞石他被枪打中了右眼，其他无碍。扉儿，你而今对他可是还存着那样的心思？”玉扉早料到他会这么问，淡淡一笑：“哥哥，这么些年旁人都以为我是蒋家的弃妇，是不遭人待见的女人，只有你和二哥知道我的缘由，我晓得你一直疑心我是爱着俞石的，其实我早说过，不爱，从没有爱过，”玉扉闭上了眼睛，那些画面闪过眼前，心还是一痛，“不是我逞强，亦不是好面子，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有心维护蒋家，只是因为欠了俞石一个恩情，一笔情债。”

　　玉舫倒是多年未听得她一次讲这么多话了，这些年她背负的他岂是不知，她将蒋家和陈家的名声举在头顶，却委屈了自己让宵小之辈嚼舌根，这其中实在有太多的不得已。“哥哥从今天起，不会在过问，只会一直支持你的决定。”“谢谢大哥，我只希望不要和俞石兵戎相见。”玉扉最近有些心惊的感觉，那种不好的预感一直笼罩在她的心头，迟迟不散去，倒是要变天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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