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抚梦里青草岸

　　她下了楼，手法娴熟的老徐正在院子里给静姐按摩小腿，这几日静姐的小腿就抽筋得厉害。昨天从庙里回来之后，估计是抽筋的更厉害了。
　　老徐见到她下了楼，叮嘱道，“早饭在厨房里。”说话间，内线电话响起。
　　老徐欲起身，许青舒道，“我接吧。”
　　挂上电话，老徐问道：“什么事？”
　　“是那个住客的电话，说是热水器出不来热水。”许青舒说道。
　　“那我上去看看吧，别让人家等急了。”老徐起身，要忘楼上走去。
　　“要不我去看看吧，静姐还需要你。”许青舒笑着说。
　　“你能行吗？”静姐诧异地看着她。
　　“应该没问题的。”先前家里的热水器也有坏掉的时候，可是傅离岸从来都不叫维修工人，都自己动手，她诧异，傅离岸告诉她在德国的时候，什么都得自己动手。见他修过几次后，她也起了好奇心，想着要是哪天他刚好不在，热水器又坏了怎么办，就缠着他教她，没想到一来二去竟然学会了。
　　“要是弄不好，记得叫我。”老徐笑笑。嘱咐道。
　　“好的，我知道。”说着便上了二楼。
　　许青舒敲了敲房门，从屋内隐约传出清脆的男声：“请进。”
　　许青舒转动门把，轻轻推门而入，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门把有些老化，发出吱呀声。正想问及热水器的情况，赫然发现床上平放着一支假肢，她吓了一跳，心跳骤然加速，微微惊呼了一声，那个男人胳膊煮着拐杖，匆匆忙忙从浴室间出来，许青舒看到他的一只裤腿空荡荡的飘荡着，他的脸上也没有慌乱，只是脸上有些歉意，道歉着，“抱歉，吓到你了。”
　　这一回许青舒终于明白，为何那日他上楼有些吃力，其实他也是一个倔强的人。身体上的残缺不是自己所愿意的，她看着他，面露难色，愧疚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局促不安间，又看了看他被水溅湿的头发，忙说道：“我看看热水器吧”
　　“你会修？”男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
　　许青舒笑笑，她拿着工具敲敲打打捣鼓一阵，按热水开关，果然哗哗的热水如喷泉般喷洒而下，溅湿了她的头发，笑道：“可以了。”
　　那个男人递给她一条干毛巾，“先擦一擦吧。”
　　许青舒抬头看了看他，他单手支着支架，一只手向她递送着毛巾，于心不忍之下忙接过毛巾，随便擦了擦：“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他问道。
　　“不是，和你一样，不过刚刚老板有事，我就顺手帮下忙。”她一边将工具收拾到袋子里，一边解释道。
　　“你还挺有心的。”那个男人微微一笑，自顾径直走向自己的行囊，也不介意许青舒就在他身后站着。他将拐杖放到床边，然后俯身去整理自己的行囊，动作有些僵硬，许青舒想上前帮忙，却又怕伤了对方的自尊心，只得继续站在一旁，然后看见他小心翼翼地把画架拿出来，他的指尖有些微颤地抚摸着那幅画，朝阳徐徐升起，暖暖的光芒散落在连绵的山间，盖过了那些朦胧的雾气，恍惚间可以看见嵌在其中的两个微小身影。
　　“真漂亮。”她情不自禁地说着，便一下子惊醒了沉醉在画中的人。他回头看了看许青舒，距离很近，只是以低头仰望的姿态，感到不适，但也只是静静地回望她，他长得眉目清秀，可是再看看他空荡的裤腿，许青舒有些隐隐失落起来。
　　“你喜欢这幅画？”他问道。
　　“是的。”许青舒微微一点头，“因为天荒地老。”
　　“你相信有天荒地老吗？”他的眼睫微微下垂，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眼里无限的忧伤，他的指尖有些微颤地轻抚那画中的两个人。
　　“相信。”许青舒淡淡地说道。那男子以为她会接着说下去，却没想到只吐出这样的两个字。
　　沉默了一会儿，许青舒又仔细地看了看画中的落款处，用楷体字写着萧俞森，再看看他的画架，问道：“你是个画家吗？”
　　“我只是一个写生者。”

　　然后她向那人告辞退出了房间。
　　因为这样一个偶然事件，倒让许青舒和萧俞森熟识起来。

　　老徐看着从楼上下来的许青舒笑了起来，“刚才我还在跟小静打赌说，你肯定修得好，怎么样？”
　　“修好了，就是开关有点问题。”她走到偏厅放下工具箱，又朝他们走来。
　　“真没想到，你还会修热水器，看你十指纤纤的，真是小看你了。”
　　“都是以前闲着没事瞎捣鼓的。”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赶紧去吃早饭吧，忙活了半天。”

　　早饭后，她就出了门，直到晚上才回来。
　　青城还依旧是旧时的布置，也许早被遗忘了，所以没有被迅速发展的时代同化掉。
　　她穿梭在每条小弄堂里，看着嬉戏的孩子们，家长里短的老人们，虽然不懂他们的话语，可是却觉得温暖而舒适。
　　她没有想到小镇上会有教堂，许是战乱时期，那些传教士留下的吧。
　　她看着这教堂竟莫名流了泪，自己都毫无察觉。直到泪水打到自己的手背上，她以为是下了雨，一摸上自己的脸，才知道，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这几日的梦里也曾出现过教堂，比这些要大得多，教堂周围的人都是些欧美面孔，一闪而过。
　　一天的游走让她有些精疲力尽，回来后，便和衣而睡。
　　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了正在做梦的许青舒，谁会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无眠？她探手摸索到开关，然后拿起闹钟看了看时间，才三点半。她起身走到门旁，问道：“谁啊？”
　　“是我，萧俞森。”门外传来清朗的男声，许青舒一愣才想起是那个写生者。
　　许青舒打开门，看到萧俞森穿着整齐地站在门前，他已经把假肢戴上，没有拄着他的拐杖。许青舒见他背着他的画架，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想出去写生，但是看大门还锁着，我又不知道老板住哪间屋子，所以就冒昧来打扰你了。”萧俞森彬彬有礼地说道。
　　“你要去山里写生？”许青舒微微吃惊，下意识地看了他的腿，露出忧虑的神色。
　　萧俞森看出许青舒的顾虑，微微一笑：“这条假肢已经陪伴我很久了，我们配合得很默契。”
　　许青舒收回游移在他腿上的目光，微微点头一笑。
　　“那你能告诉我老板住哪间屋子吗？”萧俞森说道。
　　“你是不是要去看日出？”她不答，反问道。
　　“是。”萧俞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跟你一起去，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很快的。”不等萧俞森拒绝，许青舒便转身回了房间，关上门快速地洗簌。萧俞森一愣。
　　她给老徐打了电话，然后去取了钥匙。
　　看来萧俞森早就计划好了，他已经叫好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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