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晖堇色：花开不过相忆流年

　　第九章桂香垄，魂牵梦绕却迟迟
　　幽静的小径旁，植有桂木，秋桂绽金蕊，晚风过处，甜甜的桂花香气四溢，不知欲飘向何方。月光清冷惨淡，锯齿状的桂叶相互掩映，隐隐绰绰，似乎有一袭白衣隐在后面的亭阁里，欲上前一步，窥探清楚，却被飞舞的罗幔绮帐挡住视线。
　　哀怨的琴声绵长，似在倾诉，又似在呜咽，让路过的人忍不住驻足倾听。琴音里的愁绪与悲哀却让人闻之欲泣，不忍再听，甚至可以想见那人颦蹙的眉眼与憔悴的脸色。弹琴的人却仍旧在变换着精妙的指法，纤指在琴弦间跳跃起舞，宛如在宣泄着生命一般去弹奏这一曲。待最后一个音符奏完，琴声戛然而止，先前那浓烈如酒的情感像割断的布帛一样，忽然截止。素白的身影瘦小纤，像一根气量不足的青竹，他转身即将离开。视线变得朦胧，躲在暗处偷看的人，伸出手，想叫住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远，离去。
　　梦醒，一切成空。
　　暖帐犹在，红蜡凝泪，只是那人再也不在了，再也不回想从前那般羞涩地拉住自己的衣袖，腼腆地笑与用低劣的方式讨好：“息，教习师傅前日教了首新曲《凤栖梧》，我弹给你听，可好？”
　　那人已不在了，青羽，青羽……
　　男子似是痴了般，不停地念着他的名字。
　　身旁的人被他吵醒，安慰着他，又一同睡去。锦被下，男子紧握的手终于放松下来，他的眼角滑下一串泪，打湿了鬓角的发。
　　倘若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你，我每日沉睡可好？
　　倘若只有在梦中你会原谅我，我愿日日入梦来。
　　“公子，公子，靖王府派人送来一帖子，请你去他们家赏菊品茶。”
　　“你这就备好马，再把我上回得的那个红木匣子带上，小心别摔着了。”
　　“好嘞。公子，我这就去办好。”
　　待到长绝公子准备出发时，恰好又逢上司徒潇，与他说明解释一番，便携他一同去应约。自新帝即位以来，他们三人好久不见了。
　　靖王府，也就是从前的四王爷的府邸。自新帝继位后，便赐号靖，是应国仅有的两位王爷之一。他与长绝公子、司徒潇都是不错的知己。大家都说，四王爷心善，为人恭俭谦让，文德武才，在民间极受推崇称道。只是他最后却没能登上帝位。反而，平日里极为低调寡淡的七王爷却最终成为了九五之尊。随着宫中一大批官员的整顿、更替，与新帝制定的各种措施的推行，那些支持声也日渐消失殆尽。
　　自古，成王败寇，遑论是非对错？
　　如今，又有几人关心业已两月不曾出门的靖王爷？
　　长绝公子与司徒潇骑马到达靖王府门前，看到一仆从候在门外。巍巍门府，只有两座冷冰冰的石狮子，并一地的落叶，屋檐下的石阶上布满青苔，许是许久不曾有人来了。他二人见这情形，心里已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未免有些寒心，却也默契地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领路的婢女往里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时，林堇与蓝楹、韶迟，依然停留在京都陵城。毕竟是皇城脚下，真龙天子坐镇，妖邪虽有心觊觎，却也不敢妄自行动。她们三人顺应天道，修习的是自然之法，当然与普通的妖邪之物不同，这龙气乃天然罡气与浩然正气，自然有助于她们的修习。固然如此，京都繁华，人来人往，如过江之鲫，平白污了这环境，也不益于平心静气。她们这几日大多是在街道上闲逛，便也渐渐地熟悉起这人间的秩序、规则，林堇吩咐蓝楹置办了一些地产与房屋，也算是作为他们日后再来人间的落脚之地。
　　这日，天晴，秋意虽凉，但温暖的秋阳照在衣衫上让人感觉十分和煦，大家的心情分外愉悦。
　　她们已经在客栈里住了不少时日，附近的地方都去了个遍，韶迟正在为今日行程烦忧。果然还是个喜新厌旧的孩子啊！
　　适逢蓝楹已经按照邻近的吩咐，在陵城置办了一些地产和房屋。蓝楹一向善解人意，见今日大家出游的兴致比较高，便提议去近郊的那所刚购置的房屋去看看，顺便去附近散步。韶迟听后，自然很乐意，林堇见此，便也愉悦地应了。或许，她们明日便可搬到那里住了。客栈来往的人过于繁杂，对她们而言，毕竟还是不太安全。林堇在心里细细思量。
　　于是，三人一行，便坐着马车，带着雇用的一男一女两个本分的小仆前往新居。穿过热闹的集市，路过鳞次栉比的宅第屋舍，他们在途中见到了一座废旧的宅邸，屋顶荒草丛生，大门紧闭，门上的红漆也剥落了不少，却不像是有人住在里面。房子牌匾上刻着的“梁府”二字十分大气，细细观之，竟入木三分，可见这房子往昔的盛况，林堇便纳罕起来。这房子似乎很古怪，林堇感到房子中有一种气息，不是怨气，却很阴郁。她暗自在心底揣测，大抵富贵人家总有些蹊跷的事，这并不少见。她与蓝楹对视一眼，便知双方心里都有数。马车继续往前驶去，她忽然听见有人在呼喊。她碰了碰蓝楹的衣袖，向她示意，便使了个法，灵体飞身出去，准备查探清楚。车上的人都没发现，只是“林堇”似乎困了，倒在蓝楹肩膀上。少顷，林堇复飞身进入车厢，手里拿了段翠绿的断笛。那截断笛触之沁凉，似有流光闪过，不知是用何物所造。林堇朝蓝楹点点头，将刚刚所见向她简略地叙了一番。那宅内果然是荒芜依旧，膝高的杂草四处丛生蔓延，堂室里只剩些常见的被褥、器皿等旧物。林堇正是凭着那缕虚弱的气息感觉到藏在草丛里那截断笛，大概笛子的主人的时常吹奏，心念太强，便残留了些气息。
　　众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倒也快。马车在路上停了半个时辰，几人吃了干粮，给马喂过草，稍作休息，补充体力之后，便继续往前走。再过不久，道路变得崎岖起来，车轮声辘辘作响，这便达到了京郊。
　　韶迟拉开轿帘，探头向外看。“哇，小姐，你快看，这外面有好多树啊，前面还有条小溪。蓝楹，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啊？”
　　“快到了，就在那条河的上游。”
　　林堇细听，果然听见哗哗的水声，呼吸间就能感受到空气的清新、湿润。
　　“小姐，再往前走，有一片草，草太深，还有水，不方便马车通行，我们下来走吧。”
　　“果然是好去处，依山傍水，蓝楹好眼光。”
　　“都是小姐教得好。”蓝楹挽着林堇，温婉而笑。
　　几人挽着衣衫裙裾，穿过草丛侧面新近开辟的小径，小径只容两人并肩而过，两旁砌了竹篱笆。
　　步行数步，一座清幽的房舍人家映入眼帘，不远之处，还有一座竹亭，正靠近溪边。屋内布置简单，家具、器皿却无一不全。房子不大，共有四间主房并两间客房，后面还有两间稍小些的厢房。房子向南，东西两侧均植有桃李桑榆，还另外开辟了几方苗圃，种了不少菊花芍药。此时秋菊绽放，更添秋意。蓝楹一边引导众人观看，一边介绍。“房子后面还有一片空地，再往后走便是红枫山，山上都是枫树。”蓝楹指着屋后的那片红枫林说道。
　　“不如，我们今日便去山上看看红叶,再采些野味山珍回来？”韶迟拉着林堇的手，迫不及待地想去登山上。林堇也觉着有趣，便同意了。
　　蓝楹随之吩咐那两个小仆，收拾三间房，再在厨房里准备炊饭，便也跟着去了。
　　山路不是很陡，地上铺满了落叶，道路两旁的草开始枯黄。再往高处走，环顾四周，只见漫山红叶，宛如红云，状若流霞。三人走走停停，采摘了不少野菇鲜果。
　　待到下山来，众人用出门时带来的食材与拾来的山珍做了丰盛的晚饭，滋味甚好。天色渐晚，蓝楹安排几人住下，让马夫也给马饮了水，喂了草，也歇息去了。蓝楹把工钱交与这三人，告诉他们明日再赶回去，今日怕是有些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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