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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上)
17(上)
到了盛夏。
炎热至极。
张氏突然取消了婚约,这是近日发生在裴家最大的一件事。所有人都震惊,但除了裴盛炎,自从那日去机场接了朋友,他几乎都是后半夜才归家。
张氏安排了一场饭局,但组织者并不是张锐闻父子,而是其岳父,张氏实质的操控者侯国燕,曾是手握大权的高官,虽已退休,但地位依旧举足轻重。
他将饭局安排在了海边的私人餐厅。
幽静的海边,只有层层海浪声。
这家私人餐厅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来享受,即使是裴家,也无人在可用餐名单里。张家,也是靠侯国燕撑场。
半户外的餐厅,大气优美。
裴家人早早就到了。
裴尹荷的黑色露背裙,在夜里的海边,绝美无比。得知婚约被取消时,她虽开心,但也很疑惑,总觉得这是张氏的阴谋。
不明具体原因的裴正奎,心底是怒火,正襟危坐。
而裴盛炎始终笔挺而坐,面无表情的冷冽。
张锐闻父子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侯国燕进来了,侯国燕年过七十,但身体还算是硬朗的,浓眉大眼,一脸当官之人的模样。
侯国燕进来的第一束目光落到的是裴盛炎身上。
“侯老爷。”
裴正奎起身恭敬打招呼。
跟着裴尹荷和裴盛炎也礼貌的鞠躬。
侯国燕挥手示意,让大家落座。
他自然坐在了上座位,但他右边的位置并没有给自己的外孙张郁贤,而是空了出来。很显然,还有人没来。
“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侯国燕双手合十的撑在桌上,环顾着两边,虽然在笑,但眼神深不见底,是混迹官场几十年的精明,是在座任何一位都比不过的。
他朝裴正奎看去,
“裴董,听到我取消了郁贤和您爱女的婚约,应该对我有所意见吧。”
“哪里哪里。”
裴正奎一惊,始终保持恭敬,
“做不成亲家,的确,是我裴家的遗憾,毕竟……”
他看了一眼张郁贤,
“……像郁贤这样能干、孝顺的孩子,真的不多。”
张郁贤笑着礼貌点头。
张锐闻看了看儿子,再看了看岳父。关于取消婚约的事,他都不明白原因。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几乎是岳父一夜间做的决定。
侯国燕定睛了看了裴正奎一眼,抬了抬眉,
“谁说我们做不了亲家?”
裴正奎一惊。
在座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侯国燕,而他只是不急不慢的说,“裴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还有……”
他看向了一旁的裴盛炎,笑了一下,
“……一个如此有魄力的儿子。”
众人震惊。
裴盛炎只是一笑带过。
“侯老爷,这我有些不明白了。”
裴正奎皱起了眉,望向身旁的裴盛炎。他实在不明白,侯老所说的“亲家”、“儿子”背后的意思。但他敢肯定事情并不简单。
侯国燕饶有意味的对他一笑,但没解释。
这时,从餐厅里屋走出来一位年轻女人,一条暗红色吊带裙,有些性感但又得体,她并不是柔美之相,乌黑的长发系成低马尾,过于强势和清冷。
“抱歉,挑裙子费了些时间。”
她走了过去,但裴盛炎却起身帮她拉了椅子,坐在了侯国燕的身边。
他们相视一笑。
他这样反常的绅士行为,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全场最震怒的应该是张郁贤,一向很能管理情绪的他,看着对面的女人,有了敌意。
裴尹荷看着刚才这一幕,几乎是被吓到了。
“我来介绍一下。”
侯国燕摊手指向身边的女人,看得出来,特别喜欢她,“这是我的外孙女,尤里,是我女儿和第一任丈夫的孩子。”
“大家好。”
尤里起身向所有人微鞠躬,很大气。
“好了,我也不卖关子了,不然,你们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侯国燕这一笑,倒是有几分和蔼,“我听盛炎说,小荷已经有了意中人,那我不能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感情这事可大可小……”
他摇了摇头,“闹大了,把年轻人逼到绝路,小则是私奔,大则殉情的都有。”
他望向裴正奎,
“我这真让你家小荷和我家郁贤结婚了,他们不幸福,事业也会受影响的。”
他字字用力。
“是。”
裴正奎不知该说什么,唯唯诺诺的点头。
而裴尹荷更是震惊,张家的人怎么开始替自己说话?她想,一定没这么简单。
“那您刚说的还能做亲家,是?”
裴正奎问去。
侯国燕看了一眼身旁的外孙女尤里,满眼是笑意,
“因为,我想让尤里和盛炎结婚。”
众人再次震惊。
这次是都被吓到了。
“炎儿,你?”
裴正奎一头雾水的看着裴盛炎。
但一切都知晓的裴盛炎,竟不慌不忙的解释了起来,“我和尤里在美国就认识了,我们最近才决定,试着从朋友变为情侣,如果顺利,我们会结婚。”
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这样的话,且完全出自自己意愿。
“什么?”
裴正奎呼吸变沉。
他无法想象这一切在自己的掌控之外。
裴尹荷觉得这个哥哥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侯国燕是一阵开心,“裴董啊,你可是不知道,我这宝贝外孙女啊,总和我说是什么不婚族,最近和我说,有了心仪的人,可以考虑结婚这件事,我就在想,是哪个男人这么优秀,能入得了我里里的眼……”
他看着裴正奎,感慨,“……我没想过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这个男人竟然是您的儿子,原来他们是旧相识。”
他开心的大笑起来。
除了他,其他人都笑不出来。
但尤里和裴盛炎又相视一笑。他们坐在一起,无论是外貌、气质和气场,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般配无比。
她出场,就像是王者,这和他很像。
可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此。
张郁贤一直盯着尤里,手早已握成拳,而尤里感受到了,却根本没看过他一眼。
侯国燕真是越看旁边这一对越顺眼越开心,“我们里里回国都没和我这个外公说,是盛炎去接的她,这几天,他们都一直腻在一起。”
他那眼神,简直恨不得他们明天就举行婚礼。
“外公……”
尤里说话了,她握着侯国燕的手,有些撒娇意味,“……我都说了,我们才决定试试看,你别心急,不然,我回美国了。”
“别别别……”
侯国燕可真是心疼这个宝贝,“……外公不急,不急啊,你们年轻人慢慢来,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尤里冲外公一笑,他的心都要融化了。
晚宴结束。
这顿饭充斥了虚假的愉悦。
张锐闻父子和尤里一起和侯国燕走了,全程,侯国燕都握着外孙女尤里的手,他是真的将她捧在手心里。而对于张郁贤,他似乎并不疼爱这位外孙。
都是亲生的,但差别过大。
“我要和里里说些话,你们坐另一辆。”
侯国燕表情都变冷了。他要求和尤里坐一辆车,却让张锐闻父子去另一辆车,并不想同行。这让张氏父子并不好受。
裴家的三位坐在了同一辆车上,但是,无人说话。
气氛异常沉重。
直到到家,走进了别墅,裴正奎这才释放了怒火,
“你和我来一趟书房。”
不用指名道姓都知道是叫谁。
裴盛炎跟着裴正奎去了书房。
书房在泳池旁,玻璃上泛起了水光。
裴正奎背对而站,双手背在身后,他看着泳池,眉心几乎要裂开,
“你和侯国燕见过几次?”
他从不会多问关于他的私事,也不会干涉。所以,他曾经说要和金莉心结婚,他也没有意见。可是如果涉及到利益,他的确会有所防范。毕竟,他知道身后站着的是一条难以被驯服、充满野性的龙。
虽是儿子,但也是威胁。
“也不多,三四次。”
裴盛炎没含糊,那背脊挺得笔直而有力,但全身是冷意。
裴正奎手指弹动了一下,咬了一下后齿,是怒。他低了低眸,侧头再问,“你真的决定和他的外孙女结婚吗?”
“是。”
裴盛炎没有半点犹豫。
听到这么确切的答案,裴正奎忽然转过身,看着一身黑色西服、神秘莫测的裴盛炎,他始终猜测不到这个儿子的计划。
他突然心底陡然一阵冷笑。
五岁把炎儿赶出家门,他一个人去了香港,混得风生水起,这期间,他经历的每件事都影响着他的人格。而作为父亲,的确很欢迎他回家,可是,他终究是控制不住的龙。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不和我商量,或是提前告知?”
裴正奎还是有了作为父亲的威严,“我毕竟是你的父亲,我有权知道你的婚姻大事,而不是像今天一样,把我蒙在鼓里。”
他激动了。
父亲。
这个词太敏感也太刺耳。
但裴盛炎并没有极力的抗拒和反驳,只是很冷的说着,“从五岁开始,我就一个人生活,每件事都是我自己做主,我不习惯也不喜欢和人商量和报备。”
而后,他还是客气的补了一句,
“抱歉。”
裴正奎就算是有怒又如何,他也不敢轻易发。
“但你也要相信我……”裴盛炎目光很深邃,“……我做的决定,不会害裴氏,只会让你受益。”
进而,他语气变狠,
“因为,我从不做没有价值的决定。”
说完,他只是微微鞠躬,然后离开了。这个行为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致的客气和礼貌。
裴正奎望着木门,胸口的怒火此起彼伏。
他走到了柜子旁,用密码打开了抽屉,取出一个铁盒,都有些生锈。他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发旧的合影,是他、玉萍和炎儿。
照片里,他抱着三岁的炎儿,搂着玉萍,那年很幸福。
他闭上了眼,想起了二十几年前的事。
“银行突然撤资了我们在香港、新加坡的楼盘项目,码头和商场的两个项目资金链也断了,你给我一个解释?!”
那年,裴正奎的父亲裴越也是在这个书房里,怒斥自己。
“爸,我再找银行谈谈……”
那年,裴正奎在商场上略显稚嫩。
“谈什么谈?”
裴越面色很凶,“五年前,你说要娶那个女人回来,我就不赞同,她的八字和你不合,会给你带来灾难,但是你说她怀孕了,找人偷偷看过胎,是男孩,我才同意她进家门的,但是……”
他用力哼哧,越说越愤怒,
“……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做事没一件顺心的,本来吧,盛炎这个名字为大吉,但大师说,这孩子的八字和左肩的胎记,都不吉利,是不祥之兆,两者结合,越大就越克我们。”
“爸,这些都是封建迷信……”
裴正奎着急得拼命劝说。
“是迷信吗?开盘、选址,我们都讲究风水……“裴越一拍桌,”……自打这孩子出生,我们黄了多少项目,亏损了多少?你有没有算过这笔账!”
他的食指用力地敲着桌,
“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信。”
书房里。
裴正奎缓缓睁开眼,看着手中的照片。
“大师说这孩子太危险、太不吉利,他现在克我,以后就克你。”——
父亲这句话不停地在他脑海翻滚。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
是吗?
他似乎竟然有些信了。
别墅二楼。
刚给尤里和侯国燕通完电话的裴盛炎,准备去洗澡休息。但门却被叩响,他不开门,都知道是谁。
“你什么意思?”
裴尹荷上来就是一记质问。
裴盛炎没出声。
“怎么?你在这里玩伟大?”
她冲了进去,把门关上,指着他说,“牺牲你自己的感情,来换我和蓝天鹰的自由?我不认为,我对你有这么重要。”
他只是冰冷的说,
“你的确没有那么重要。”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低吼,因为她实在不明白。
他又只是回身瞅了她一眼,“我和谁结婚,对你来说,有什么关系?”
她被噎住,但还是没忍住吼了一句,
“对我来说是没关系,但是对苏茉莉呢?”
听到这个名字,裴盛炎此刻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因为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声音还是很冷,
“我们分手五年了。”
他那极致无情冷漠的语气,令裴尹荷惊到。
“你既然自由了,就好好把握。”
他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我需要休息了,出去吧。”
她缓缓地走到了门边,但今夜的事,她根本无力消化。
突然,她抓住了门把,盯着他,想了想,说去,
“我的感觉告诉我,没这么简单。”
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冷冷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让她立刻走。她也没再纠缠,带上门,走了出去。
他走去床边的椅子上,拿起了睡衣,但刚好看到了手机里弹出的消息。
是红色的软件,苏茉莉给小瑞发来的信息。
他指尖微微一弹,然后点了叉号键,消除了所有推送。
他转身就去了浴室,冰冷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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