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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
这一日春景正好。
许是因为临海,云九的院子里,竟然还有一只未曾凋谢的红梅。贴身护卫追影在院中练剑,剑锋划过,不知是春风料峭,还是剑锋凌厉,那朵红梅随风飘落了下来。
好不令人怜惜。
追影收了剑,看着那朵红梅落在云九茶碗中,沉默的走上前要给他换水,这才发现刚刚还小睡的主子已经微微睁了眼。
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映着杯中落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从来就不知道云九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埋没他,让他做一届区区护卫?想到这里,隐藏在黑色风衣下的手,几乎要捏碎手中的杯子。
云九不知何时已经抬起眼,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对他笑。
“茶水凉了。”他依旧板着那张脸,镇定的将已经捏出裂缝的茶碗端走。
“嗯。”云九眼神在他身上游离,一双眼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追影,两年了。”
是的,两年了。他们来到云城两年了。
云九做这个城主两年,他昔日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被困在这里做他的侍卫两年了。
“追影,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黑色的高大背影消失在枝桠光秃秃的桃林,见他头也不回的走远了,云九的目光又落到了一旁的大红喜字请柬上。
前些日子,天下第一富商,当今赤手可热的驸马爷刘越然邀云九出席独女刘浅浅婚宴。云城自两年前交在云九手上,就变成了今日西周商业大城,繁华程度不可同日而语。虽然皇上说了免去云城税务,可云九每年帝王寿辰,朝贡都是几百箱的白银,比起昔日墨城税金,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皇上也乐得放权,连私矿盐矿的开采权也都睁一眼闭一只眼默许给了他。
按理来说,云九这种连皇上都不用拜见,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莫测的人物,是根本不会理会天下第一有钱人的。
可是云九应了,不仅仅是应了,还大笔一挥,献出墨宝一副,恭贺新人喜结连理,并且亲自回帖,表明定会赴约。
消息一出全西周的百姓都沸腾了,伸长了脖子等着看云九的第一次公开露面。
云城在西周最南方,距帝京隔着三座大山,六条大河,路过城镇无数,就算是快马急行,也要一个月才能到帝京,更何况是身有残疾羸弱富贵云公子,要用多少十日更是无法以常识揣度。所以各城相迎的官吏、百姓、山匪贼寇都不知要怎么安排,才能“恰巧”“一不小心”看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远在帝京的皇帝,听闻此事险些摔了前些日子云九进贡的律州玉莲花盏。急忙派出暗探无数,查探云九与西周第一商贾刘越然的关系。挖地三尺,祖坟掘了不知多少座,七天之后,探子来报:二人素昧谋面,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皇上不愧是深宫夺权的翘楚,洞察人心小心多疑的本事更是多年沉淀,独具慧眼。放眼西周历代帝王,脑袋瓜也是顶顶好用的。挑灯夜读了一宿刘家家谱,想到了另一件事:刘越然是他挑的驸马,长得一表人才,年轻时还被称为天下第一美男,恰巧映衬了他那天下第一富的行头,娶的是西周最美的公主,他的长女明月公主。生的女儿刘浅浅更是西周文人笔下时常臆想的美人,倾国倾城四个字,他的外孙女刘浅浅绝对是担得起。
想他云九身残志坚,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只怕是千里迢迢为红颜了。
想通了这层关系,皇帝顶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上朝,特颁了一道圣旨:特准云九参加皇家家宴。给他一个见美人的机会。
有如此体恤官员的帝王。满朝文武无不赞颂我皇仁德。
然而,好不容易得了特赦可以和刘浅浅见面的一面的云九,却在路上病了。据说吐血三次,高烧两次,一次烧了十五天,一次烧了二十天。本来一个半月的车程,走了两个月,连帝京和云城的中点都没走到。
就在云九病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倾国倾城的佳人刘浅浅,早已经嫁给了左丞相的二儿子,西周第一才子,现任西周第一美男子的司徒岚。
才子佳人,春宵不等路上人。
即便如此,半路上终于退烧的云九仍旧决意前赴帝京。一时间西周盛传,云九是爱惨了刘浅浅。如此深情,也得到了许多闺阁女子的青睐,哪怕他是个残废,也是个重情重义,多金有权的瘸子。
如今帝京里,最热闹的两个段子,便是司徒岚与刘浅浅那大婚时的十里红妆,以及痴情人云九万里会佳人。
这一日喜仙楼还没开张,外面等着听书的已经开排队。住在天字一号房的客人偷偷从人流中挤进后院进厨房翻吃的。正巧被店小二抓了个正着。
“这位客官,”小二汗巾一甩,堵在了门口,“小的昨夜给您留了一晚上的门,瞧瞧小的这双眼,都为您熬成两块砚台了,您不走正门也就算了,还来这儿偷吃……客官,您就是天天天字号房的,也不能这么玩小的啊。”
男子捏了一把花生米,笑了笑砸在店小二脑门上,小二吃痛,让出了门。他哈哈大笑了几声,走出了厨房,晨光下,紫色的华袍似乎染上了血的戾气,让人却步。他打了个哈欠,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步子,转身看着店小二:“疼吧?”
小二摸摸被他花生米砸红的额头,特别委屈的说了句“疼”。
“活该,哈哈哈哈……”
那边刚说完店小二,这面紫衣男子刚一进门,楼上天字一号房就传出一声惨叫。
他抱着肚子滚倒在床上,看着来人。
“疼么?”来人一脸关切,长长的睫毛遮了大半神色,却掩盖不住一脸的幸灾乐祸。
“小九,算你狠。”他忍着痛,从床边滚上床。
云九一袭月牙白衫,倚在轮椅上,紫衣男子四下看了看,不见贴身护卫追影,看到他腿上没有盖着毯子,叹了口气道:“又跟追影吵架了?”
“没有。”云九果断回道。
“你又气他了?”
“……嗯。”云九沉默一会儿,很不甘愿的挤出这样一个字。
“人家堂堂一个将军,你这样对他……”紫衣男子还要说些什么,对上云九那双眼睛又放弃。
“雾泽,我今天看见司徒岚了。”云九打破沉默,声音乍听上去没有一丝波澜,可是雾泽自他懂事就一直伴云九左右,再细微的波动,都瞒不住他的眼睛。
刚刚还在手上的白胖花生米,已经碾成了带有油水的花生粉末。
“他认出你了?”雾泽讥笑道。
云九抬起眼,一双眸子静静看了他许久,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他大概在怀疑。”
”你看着他哭了?”
“没有。”云九否认。
“那你眼睛怎么肿了。”
“昨晚收拾账目,一夜没睡。”
“嗯?收拾账目还有时间出去会会司徒岚?”雾泽不信。
“不是我去找他,是他在满城找我。昨天他约徐太医去他府上给刘浅浅诊脉,我本就是假装徐实则的药童混进帝京的。自然要跟去。”云九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见了以后呢?”
“没有以后了。”云九肯定道。
“他老爹是当朝丞相,大权在握。长公子是西周兵马大元帅。西周三分之二的兵力全在他手,现在连司徒岚都娶了刘浅浅。西周第一商贾和长公主声的女儿,权,钱,兵都有了。不用动也该知道我们云氏一族要出手了。”雾泽清点道。
“司徒家比较难处理。”云九咬了咬下唇,沉思道。
雾泽看着他许久,坚定道:“这单生意,就算小九不愿意接,我们四大影卫也会接下来的。”
“他早就该知道,皇帝有心要压一压西周的局势,给他儿子登基扫平障碍。”云九不无感叹地说道。
窗外,有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还有一群孩童围着说书先生进场的欢闹声,雾泽从怀里掏出折扇,倚在窗框上:“今早收到的消息,扶疏假扮的云九已经到了曲泽县,身后跟了两拨山贼,一伙土匪,问是被袭击还是被重伤还是要押回寨子等着被赎回。”
“这么快?”云九微微蹙眉,“让她报官吧。”
云九在行致京城脚下时引贼无数!
山贼土匪后面,还跟着沿路追剿贼人的捕快官员!
皇上站在城墙上看了一眼,以为是他云九要造反,赶忙派了西周第一兵马大元帅司徒云泽出征。司徒云泽骑着白马,披着银光闪闪的战甲向城墙上一站,只见一辆马车扬尘而来,不一会儿一只素白透亮的手伸了出来,似乎还举了半截白色床单,单子上写了个“九”字。不知是投降还是壮士气。司徒云泽冷笑一声,长啸道:“乱臣贼子,故弄玄虚!”
说着轻功翻身下墙,行云流水,气象万千。
只听马车里一声时断时续的呼唤:“多谢司徒将军搭救。”
刚刚落到马背上的司徒云泽险些摔下来。
这是西周史上,云九与司徒家族第一次见面。
传说,正是因为司徒云泽救了云九这一命,才有了他日云九拱手让云城。
当然更有传闻说,云九与司徒家积怨甚深,早是鱼死网破,不共戴天,司徒云泽领兵十年,怎会看不出城下是反贼还是强盗,不过是想趁乱处死云九罢了。不过这次云九命大,才有了后来杀云九,夺云城的事情。
不过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全西周最想见到的人云九,终于活着到帝京了。
司徒云泽挑起马车幕帘,看着车内肤色白的透明的少年,银甲闪闪,映得车中人更无血色,城郊已经是一片血色,血腥味让车内的少年更是皱起了眉,司徒云泽冷笑一声,便要拉他起来。却见少年微微转了神色,缓缓抬眼,一双眸子,当如皎月。
云九顺着司徒云泽的大手看去,手上厚茧看着去就极其不舒服,为了避免他碰到,云九向后躲了躲,又顺着他闪瞎人眼的盔甲看上去,倒是有一张极为俊逸的面庞,精工细琢,眉宇间皆是英气豪情,却又不显粗狂,反倒是几分冷峻。
“好俊。”他脱口而出。
司徒云泽递上去的手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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