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ss

　　“想成为最伟大的君主，缔结永久的帝国吗？”
　　恶魔在他耳边呢喃，带着诱惑的甜香。那声音一刻不断地鼓动着，让贪婪的种子埋入他的心底发芽。
　　“你知道的，越是伟大的君王，死后帝国崩溃越快。如果不能长生，那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卓王孙的心底也隐秘地颤栗着，恶魔总是有看透人心的力量，他所说的无疑是他最忧心的一点。
　　——那么，愿意吗？
　　暗夜里，卓王孙睁开迷茫的眼，眼前是少年微含笑意的，秋夜澄空似的清湛眼瞳。像在做梦，又像真实，少年过于精致的面容在月光下朦朦胧胧，甜腻的暖香挥之不去。
　　他翘着薄唇，那滟滟的红在卓王孙眉心印了一点，卓王孙立即觉得一阵深沉的睡意席卷过全身，意识存在的最后时分，隐约听见他在说——
　　答应我，陪我。
　　在漫长的永生里。

　　这样的梦境每晚重复，卓王孙不得不承认那人那话的确具有某种诱惑力。他开始困惑。
　　“小晏，你觉得将合众国改成帝制是正确的吗？”
　　小晏闻言放下手上的文件，想了想道：“陛下英明神武，相信能做一个好君主的。况且，旧制度已经腐败，改制也是刻不容缓的事。”
　　卓王孙揉着酸胀的额头，无可无不可，“也只有你这么想了。”
　　小晏微笑道：“无论陛下决定做什么，我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您这边的。”
　　卓王孙微微侧了头看他。
　　小晏的脸，轮廓细致姣好，唇角的微笑温和恬静。明净的眼如秋月，而其中聚敛的光采又似繁春的花树，星星点点的至美。
　　看着这张脸卓王孙总会不可避地想到暗夜里那个带着蛊惑甜香对他轻声细语的少年。
　　“你……”卓王孙恍惚着开口，似是想要问什么。
　　“陛下有心事？”小晏问，因为他的吞吐眉间皱起一缕苦恼。
　　卓王孙烦心地摆了摆手，岔开了话题：“秋璇和兰斯洛特怎么样了？”
　　小晏脸上笑容隐没，眼里划过一丝冷光，静静地道：“陛下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待的房间都是特制的，就连第三代arch-angel也无法破坏。”
　　卓王孙霍然站起，冷冷道：“police家族只剩下格雷蒂斯了，应该没什么能耐再在我手下整花样，我唯一担心的是石星御。三天后大婚，这期间你负责做好宫内警戒。”
　　小晏恭声答应，秋月似的眸子微微挑起，一线深邃的笑意一掠而过。他重复了一声：“请陛下放心。”

　　然而三天后的婚庆典礼上，璧人刚刚相立一处，盛装华服的女子便忽然举匕刺杀王上，却是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
　　芙瑞雅显然下定了决心，动手时快如闪电，没有丝毫迟疑。卓王孙未有防备，格挡时匕首已深陷心口，血涌如泉。
　　一时大乱。
　　只有小晏这个国务大臣镇定地站在一边静静看着，良久一声叹息。
　　你若早应了我，想必此刻不会如此惊心痛心。
　　不过如果就此断了念想，那倒也是我喜欢的结局。

　　年轻的帝王躺在床上，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各项医疗仪器摆开，监测生命指征的数据正不断跳低，数位医学名宿围在病床边，正自束手无策。
　　小晏推开门进来，让他们退下。
　　“璇……”卓王孙唇色都苍白，显出一种极度失血后的灰败，胸口只有轻微的起伏。他痛苦地低喘着，逸出魂牵梦萦的那人的名字，如同试图抓住生命最后的光明。
　　他走到床边，静静地低头看他，摸着他英挺俊美的脸：“卓王孙。”
　　不知被什么牵动，身体近乎衰竭的男人回光返照似艰难地睁开了眼：“晏……”
　　“想活下去吗？”
　　“甘愿放弃她，还有未竟的功业吗？”
　　枯败的眼里透出不甘又执着的亮光。
　　“我要活下去。”卓王孙嘶哑着嗓子。
　　“好。”小晏柔和地微笑，纤长的手指解开他正装上的领扣。那笑容逐渐迷离，像是暗夜里被花蔓绞碎的云和月的影子，漆黑在雾气里慢慢化开，红光似血，将世界染成杀伐后的荒芜。一个人沐浴着这阴暗的光线孑然行来，且行且近。卓王孙睁大着眼，不知这是眼前还是意识里的画面，总之一片地狱似的黑暗里，那人微微开阖的红唇成了唯一能看见的东西。
　　“陪我……永生。”
　　红唇里雪白的尖牙长出来，刺入他的脖颈，鲜血汩汩涌出。
　　监控仪骤然发出刺耳的鸣声，甜腻的暖香麻痹了最后的痛感。

　　小晏舔着嘴角鲜甜的血液，咬开自己的手腕。粘腻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床单上，他轻轻扳开卓王孙紧闭的唇齿，让血能顺利流入他的喉管。
　　昏沉的男人似乎还未对血液有所敏感，一丝血迹从他唇角滑落下来。
　　“真是浪费……”小晏皱起眉头，轻轻抱怨了一句，俯下身去。
　　他灵巧的舌尖追逐着那些散落的血迹，一一舔净了送入他口里，而后，似是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般，他轻啜着自己腕间的鲜血，一丝不落地哺进他嘴里。
　　卓王孙的嘴唇冰凉，然而渐渐觉醒的嗜血本能让他对口腔里带着铁锈味道搅动的软舌有了反应。他开始霸道地攫取那种绝妙的腥甜滋味，那种血液微烫地滑下咽喉时的兴奋和贪婪，几乎要让他冰冷的身体产生正在燃烧的错觉。
　　小晏咬破舌尖应付着他的索求，不舍得放开。他受伤的手摸着卓王孙俊美的轮廓，另一只手随意撕下一片床单，缠好了伤口。

　　他用了两天来等待那具身体从黑暗的沉沦中复苏。
　　卓王孙的眼睛慢慢睁开。
　　纯黑的眸子，依旧霸道坚冷，只有深处隐约跳动的躁动和阴暗诉求显示出这个身体的改变，显出一种嗜杀的鲜红。
　　小晏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眼，终于寻觅到同类的欣喜让他忍不住屏息，笑意盈盈地轻吻着他的眼角。
　　“晏。”卓王孙的眼里还残留着重生的迷茫，低声问他：“你是血族？”
　　小晏微笑了一下：“是的。”
　　“那我……”卓王孙尝试着习惯这个新的身体，没有温度和心跳，似乎连呼吸都不需要，转念又想到婚礼上秋璇那绝然的一剑，心下一阵寥落：“我以后会怕阳光吗？”
　　“会有一点。”小晏温声安慰他，“不过没关系，我会给你力量。”
　　卓王孙闭着眼点点头，“秋璇呢？”
　　一直对答如流的小晏脸上忽然掠过一丝迟疑。
　　“她怎么了？”卓王孙敏锐地感觉到，坐了起来。
　　小晏道：“那天在混乱当中，似乎是被大魔国来的人带走了。”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而且，她好像为了向你复仇，答应了石……”
　　一句话未完，撕拉一声，床单硬生生被卓王孙扯碎。
　　卓王孙眼中闪着彻骨的怒火，他冷冷地笑起来：“真不错……”
　　“她非常谨慎，现在占领了浮空岛，突入需要特定的密钥……”小晏继续陈述，面上淡淡的，似乎不带丝毫感情。
　　“密钥？”卓王孙沉思着，重复着这两个字。
　　“是的，类似于程序自动设置的身份验证，如果不匹配就不能通过。”
　　卓王孙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让兰斯洛特去，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小晏淡淡应了声是：“我现在就去办。”
　　不论是作战还是破坏系统程序的能力，让兰斯洛特去都最为合情合理。况且还有那密钥，小晏自然知道原因。
　　卓王孙侧过头去，看着外面已经全黑的天空。
　　小晏见他不欲再言，起身恭敬地退了下去。
　　门关上的那刻，他眼里的柔情全部化成冰冷的杀意。
　　“你们，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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