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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宴献艺(一)
一想到很快就可以回到自己的那一小片地方,脚下的步子越发轻快起来。
穿过长长的连廊,再拐了一个弯过后,那个让我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院子很快便呈现了在我面前。
大老远便看到梅香站在屋门口不停的东张西望着,看到我后随即开心的招手。而她身后那些探出来的异常兴奋的脑袋,我虽仍不能一一报出她们的名字,但面孔还是熟悉的。
还未行至门口,她们已经齐刷刷的跪下行礼。我急忙冲了过去伸手扶起众人,耐心的听她们叽叽喳喳说了一番话后才吩咐她们各自忙各自的去。
梅香陪着我走到房间的内室,屋子里很暖和。屏风后面的床榻,卧榻,橱柜一切都还是我离开时的模样。
卧榻旁边案几上的书被归置好放在一边,其实之前我根本就没怎么翻过那些书,对那些言简意赅的文字也是不解其意。不过是贪图抱着本书在手里踏实的感觉。
现在冯润的记忆是回来了一些,可惜的是对古文理解的能力却没有回来,而我那差劲的古文水平就更别提了。
“姑娘,您怎么一抱起书来就要愣上个半天。”梅香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我面前,正用手在我面前来回晃着试图拉回我的注意:“奴婢去准备晚膳了!”
“好的,你去忙吧!”
本以为我今日回宫拓跋宏会来我这儿用晚膳,但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来,我只得独自吃下稍微有些凉意的饭菜。
梅香一到傍晚便急着去与她的那些旧相识叙旧去了,我自是乐得放她去逍遥。习惯了睡觉有人陪伴的日子,一下子孤单了还真有些不适应。
心里总觉得那人是会来的,可却偏偏没有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记得好久以前因为工作的关系偶有失眠的毛病,来到这个年代这还是头一次失眠。
由于天冷,回宫之后我除非必要几乎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足不出户,很快便至年底。
除夕宫里一贯有盛大的傩戏,梅香她们用罢早膳后全都兴冲冲的跑去凑热闹,我却始终提不起劲来。终于深切的体会到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觉,真的很想家,想念我那个温暖的二十一世纪。甚至连那越来越不好看的春节晚会也是让我无比的怀念!
梅香一早就说晚上宫里有大餐,除夕夜太皇太后携皇帝会在太和殿大摆筵席宴请宗室贵族。这是一直以来的旧规矩,包括我们后宫的妃妾也是要参加的。
我对这个聚餐的兴趣并不大,但一想到也许可以见到许久未见的拓跋勰,总还是有些许期待的。下意识摸了摸存放在香袋里的桃木符,脑海里浮现出他那温柔淡定的面孔。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来了。本该立即俯身行礼,可思维指挥不了行动,我依旧伫立在窗前。
“润儿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在与朕赌气吧?”
“婢妾不敢,婢妾拜见陛下!”我闻言急忙转身俯下来行礼,其实我只是懒得理他而已,并不想给他任何错觉。
“起来吧,自你回来之后朕也不曾有空来看你。”清清淡淡的声音似乎夹杂着些许疲倦,年末的时候他应该是很忙的。
很不愿在心情稍显沉闷的时候与他周旋,所以我并不看他依旧侧身望着窗外,一如以前惯常的相处方式。
只觉得耳畔传来一阵阵他温热的呼吸,下一秒腰已经被他一双有力的臂膀缠住:“别动,让朕安静的靠会儿。临近年终,有许多事情需朕亲自处理,皇祖母要的一直都是能让她满意的结果,真的好累!”
他的言语再无掩饰,泛出来浓浓的倦意让我一时不忍将他推开。只是这样的姿势委实暧昧,思量再三终于还是挣脱了他的束缚,逃也似的跳到卧榻边,用手抵住砰砰乱跳的心。
看着他略显颓然的收回双手,我不禁脱口而出:“陛下应该去高姐姐、郑姐姐、或是姐姐那儿,姐姐们肯定会为陛下解忧解倦的。”
才出口便惊觉我的语气可比我自以为的要尖酸许多,真恨不得把它们全都吞回来。
“润儿果真是在生朕的气。”拓跋宏在我面前坐下,笑得很无赖偏又难得的明朗。
就知道他会这样误解,且让他得意去吧!我随手拾起本书假装翻看。
一直以来我与他的关系始终保持着距离,是一种不远不近却是让我喜欢的距离。可有时我也会忍不住暗暗猜测,是因他这个人天性善良,还是对我真的没兴趣,所以才不逼迫我做他理所当然可以做的事。
如果说开始还算正常,那在西苑这段时间他对我该算是纵容了,我对他的冷淡他总是视而不见,不尊重的话也置若罔闻。有时他也会像今日这样突然神经质的对我搂搂抱抱,我挣扎他也不以为意。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我怎么越看越不明白。
“婢妾真的不敢生陛下的气,婢妾只是实话实说。”为了满足他长久期待的眼神,我用平静的语调说。
复又放下手中的书,眼神无意中飘过床榻前的帐幔忽然想起一件东西来,我遂起身打案几上的锦盒里取出一只荷包递给他:“给你的,新年快乐!”
拓跋宏欣喜的接过去,里外翻看一遍后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我虽做的不够精致,但还不至于认不出来吧!
这是在西苑时,朵儿见我实在无聊教我做的,当时做了两个,有一个想给另一人的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装些零碎小钱的小袋子,陛下若是嫌弃,那就还给婢妾吧!”我恼羞成怒,立即气势汹汹的回答,同时伸出手欲将它抢回来。
拓跋宏立即眼疾手快的揣到怀中,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本是怜他身世可怜才想给他一些温暖的,见他这样却忽然有些气恼自己的多此一举。
“我大魏现今还没有统一的货币!”他的声音里有种空洞的苍凉,他肩上的压力与责任远远超过了他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又怎么能不累。
梅香曾告诉过我没有货币的事,而我自到这个世界来还不曾有需要花钱的地方。除了对这件事有些惊讶外,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他的惆怅我虽能理解,却也是无能为力。
“把手伸过来,朕也有件东西给你。”
正在我兀自愣神的时候,他忽然抓住我的一只手,抽离出来发现掌心多了件微湿的东西。
是一件小巧的挂坠,黑色的丝线细致紧密的编织成辫子状的细绳,上面泛着淡淡的光泽。中间的坠子是一块白玉雕琢成的雄鹰展翅的形状,长宽仅寸余。仔细看它似乎琢得也不怎么像,线条处理特别粗糙,也许是这个年代的工艺水平就是这样吧!
“陛下该把这个留给自己的!”雄鹰展翅寓意着大展宏图,而这不正是他心里最想的,可是现在太皇太后的身体看起来还很健康,他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掌权。
“终究是懂的!”他的声音很轻,眼里闪烁着一抹异样的神彩,一时间竟让我不敢正视。
低头径自把玩着玉坠,黑色的丝线缠在手指上触感光滑,忽觉得有点像发丝。本想问个究竟,抬起头不期然对上他灼热的目光,我急忙又低下头来。
“晚上去太和殿不要穿太厚的衣服,到时有歌舞助兴,依旧例皇祖母会—”
没等他说完我就急忙开口:“放心,婢妾会尽力的,谢谢陛下特地过来提点。”
我当然知道他的所指,那些也都是让我一想起来便觉得心烦的事。
拓跋宏迟疑片刻后缓缓开口:“朕走了!”
立在窗前目送着他远走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我转身将玉坠搁至锦盒内,一直不太喜欢戴首饰,这件自然也不例外。
梅香那丫头贪玩之余倒也没忘记及时回来替我梳洗打扮,衣服是按照品级的正装。我级别不高,唯一的好处便是衣服没那么厚重,穿在身上后感觉还算舒适。
接下来是发型,为了不至于在宴会上丢脸,这次我没有自作主张,而是任由梅香将我的头上插满了饰品。我当然清楚今晚我代表的可不止自己,还代表着冯家人。倒是那些太皇太后早些时候赏赐的花钿、金步摇终算派上了用场。
收拾妥当后,我起身踢了踢有些僵硬的双腿。梅香绕着我转了一圈后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嘴中发出啧啧感叹:“姑娘这一打扮真是明艳动人,比那高贵人还要美几分呢!”
耐不住好奇心,我凑到镜子面前仔细端详自己。虽然这副面孔的模子与我相似,却是比我娇嫩美丽许多。但来这儿之后我一直不太愿意照镜子,怕面对这幅面孔心里会产生莫名的恐惧。
“姑娘莫不是看呆了吧!”梅香在一边笑得合不拢嘴,我却无法对她说出我的心事。
穿越时空这种事情若不是亲身经历,说什么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我从不对别人提及我的来历,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不想被别人指责为妖言惑众,在科学相对落后的年代,鬼怪似乎比事实还容易让人接受。
其实老天对我也不差,让我在这儿不用工作便能吃穿不愁,眼前也基本过着安稳的米虫生活。
“咱们去前院吧,时辰不早了。”从榻上拿起披风,我招呼仍有些兴奋过头的梅香。
披上厚实的狐皮披风,感觉暖和许多。这是拓跋宏刚遣人送过来的,他对我到底是有些上心了。
因为我是冯家人吗,我不由得轻叹。手不知不觉碰到香袋里的桃木符,蓦然想起那双温柔的双眸,等会儿应该是可以见到拓跋勰的。十五六岁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好久没见也不知他长高了没有。
冯润的这具身体也在渐渐的发育,能享受再次成长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去太和殿的牛车比我回宫时的要宽敞舒适许多,冯洁一身红色的正装端坐在铺满厚垫的车厢内更显娇艳动人,双颊的红晕若隐若现,柔媚的眼眸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也不知什么事让她这样的开心,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可以饱餐一顿吧!
我笑着说:“姐姐今日好美,看得妹妹都舍不得移开眼了。”
“润儿就是爱胡说!”冯洁羞涩的低下头。
她其实挺单纯的,什么情绪都在脸上,这样的性格在这个宫里又处在那个位置上真的很难让我不去担心。
她看了我一眼,紧接着说:“妹妹今日也很迷人,已经好久没见你做这样精致的装扮了,等会陛下见了定会大吃一惊的。”
我无语,冯洁每次说到拓跋宏时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柔情,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并不想细究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但我心疼冯洁,习惯了一对一的感情,我为她不能得到拓跋宏完全的爱感到非常的惋惜,却是一点也帮不上她的忙。
都说帝王最是无情,何况她还是冯家人,她的感情注定是不会得到真正的回应的,就更不用提后宫里还有着那么多的竞争对手。
我本能的抗拒拓跋宏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可跟他越熟识我的判断力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不知该如何来定位他的性格,想到他之前那些可怜的遭遇,又觉得他能生成现在的好脾气是真的不易。可我也恐惧着这些只是他的表像,不是我不愿相信他,皇帝这两个字总是与莫测高深联系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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