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不过忘川

　　就在我们知晓内情的人很尴尬不明真相的人很迷惑的时候，服务员小姐走进来说，“吕少，有客人到。”“恩？还有别的人吗？请进来”，吕鹏环顾四周也是满脸茫然，“呀，楠哥你怎么来了？”“我今天有这里有个饭局，听说你就在隔壁，于是过来看看，原来是和我的师妹们一起吃饭啊，各位，好久不见。”听到这个厚重沉稳的声音，我低着头搅拌茶杯的手凝固了，大脑在那几秒钟仿佛停止转动，再回过神来时，发现梦迪已经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腿上来回摩挲，好像在告诉我“没事儿的，一切都过去了。”鼓起勇气抬起头，又看到那张六年未见但却一直未曾忘记的脸，似乎不像大学时代那样棱角分明，圆润不少，眼神还是一样的深不可测捉摸不透又清明万分，身着一身价值不扉的定制西装，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健壮的半截小臂，领口微微扯开，看上去像刚从酒桌上下来，整个人干练又精神，快速打量过他，竭尽全力调整好标准的微笑，站起身来，“嗨，梁师兄，我回来了。”感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已经对着镜子预演过无数次的情节居然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恩，回来就好，以后还要一起工作，合作愉快”还是一贯的言简意赅，声音也是向来的没有温度。握住他伸过来的右手，我的心居然奇迹般地平静下来，心里有个声音在怒吼，“安瑾，你在做什么！有什么可紧张可害怕的，你不是当年的那个你，不再是可以任由别人伤害的那个你了。”
　　正当我内心正电光石火般与自已暗自较量的时候，心直口快的梦迪冷嘲热讽地下了驱逐令，“哟梁先生，今儿我们是家庭内部聚会，要不您看怎么个方便？我猜您过来就是想看看安瑾是不是还活着？那您看也看了，她活得滋润着呢否，活色生香，您也忙去吧，我们就不耽误您时间了。”老谷急忙把梦迪向下拽，一边不住地和梁振楠说“不好意思啊老梁，梦迪就这脾气，你知道她… ”他依旧面不改色，微微颔首，目光循视一圈后落在我身上，“那我先去忙，今天这顿饭记在我的帐上，算我为安瑾接风洗尘。”说着就转身向门外走去，在他手刚刚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我坐下轻描淡写地说，“对了，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们，我和欧阳已经结婚八年了，我应该是你们中婚龄最长的已婚少妇了吧。”在大家都瞠目结舌地盯着我的时候，我看到振楠也急速地转过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我，终于又看见他这种难得一见的夸张表情，我紧紧地盯着他，接着说“没有人喜欢等待，所以我不想让欧阳再等下去，刚去美国那年我们就结婚了。咦？梁先生，怎么还没走？”不过十几秒，他立刻变回了温润如玉没有波澜的脸色，“呵呵，我只是还想说恭喜恭喜，晚餐愉快，再见”。门被轻轻地关上，我一直挺得直直的脊背也倏地放松下来，偷偷松了一口气喝了两口已经微微有些凉意的茶，才注意到周围人全都瞪得溜圆的眼睛，一想到这些姑娘们八卦的天性，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果然，七嘴八舌的讨论即刻开始，“安瑾，你真的和欧阳结婚了？看来当初我们的预言真的没错。”“看来欧阳几年如一日的爱心早餐没有白送，终于抱得美人归咯”“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年院庆晚会轰轰烈烈的表白门了啊，欧阳真是太霸气了，听说现在的学生们还在津津乐道呢。”“对啊，我们可是欧阳的超级粉丝，他也该是所有男朋友们的最优楷模，只是好可惜没有参加你们的婚礼”“你也太沉得住气了，这件事情谁都不知道诶！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当年美好的大学时代放着这么个满分男友不肯追随，非要和那个人折腾纠缠，真搞不懂你。”“这有什么呢，只要结局好就行了啊！”“欧阳？是P大学生口中的欧阳少爷吗？”月儿点点头，回应了吕鹏的问话，他变得很兴奋，“安姐，没想到欧阳居然成了我姐夫！他当年可是我们学院的神级人物，爱玩淘气却又聪明绝顶，让老师们又爱又恨，只可惜后来好像家里出了事情一毕业就出国了，唉，世事难料啊，不过世界真的太小了，兜兜转转总是这些人的游戏，他和你一起回来了吗？我倒想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我了呢。”我终于能插上一句话，“没，他身体不太好，不适合长途飞行，而且我这次回来是工作，等到以后探亲回来时会去拜访吕伯伯的。好啦，我们吃饭吧，看佳佳都要饿哭了对不对？”终于成功地将大家注意力转移到可爱的小萝莉身上，在大家觥筹交错杯盏之间，我脑子里一直在想刚才吕鹏说的那句话，对啊，世界真的太小了，兜兜转转总是这些人的游戏。
　　晚饭回到家后已经将近十二点，卸妆之后坐在书房，开始专心研究我此次回国要负责的环亚并购案。环亚集团曾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金融财团，主要投资在房地产和证券上，是庄老爷子奋战半生打下来的基业，可是在洪流中翻滚久了，也会有些跟不上时代，发展状况节节落后，而近年来政府针对大财团的政策变革无疑将环亚推到了风口浪尖，能否在这个重要关头完成并购案关系到接下来几十年的发展，一招不甚，甚至会造成满盘皆输的局面。庄老爷子通过我在美国读MBA时的导师Damon联系到我，在美国他的私人会馆里推心置腹地和我讲了现在两难的处境，初步分析情况后我也坦诚地和他讲我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将这个case完成得很漂亮，不过老爷子慈爱地给予了我完全的信任和权利，和他的几次交流让我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社会上风传的心狠手辣为达目的决不团体的庄中尧，Damon对我的感想轻蔑地表示不矛置评，也对，我一向没有看人的本领。正在纠结额前刘海儿一直挡住视线，习惯性地说：“欧阳，把发夹递给我”等了好久都没有回应，感觉奇怪抬头寻找他身影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他没在我身边。
　　又想起确定要回中国工作三个月告知他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厨房做早饭，企图在他清晨尚未完全清醒的时候蒙混过关，“什么？回去三个月？不许不许，你知道我最近不能陪你回去的，再说我们都没分开过三个月那么久唉”边撒娇似地说话边从身后抱住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撒娇没有用哦，大不了这次工作结束后我们一起休年假然后去旅行？我不可能永远都不回去，那里有亲人朋友们啊，况且我现在已经不怕面对什么了，你老婆可是很强大的哦，你要安心。”他赌气般地放开我，转身走向客厅，我关了火，胸有成竹地跟着他走到客厅，果然又在对着墙上我们的照片发呆，“这是刚到美国那年在超市里，我们不小心走散了，找不到你很心急，几乎将市场翻了个遍，听到你哭喊的时候我简直心要裂开一样，在人群中看到你抱住你的一瞬间，我觉得你才是我的生命，你看你哭得多傻，黑人大叔都看不下去了。”我缓缓走到他面前，将双臂勾在他的脖子上，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欧阳，你知道我改变了多少，知道我成长了多少，我不再惧怕黑暗惧怕独处了，我早晚都要回去面对那些熟悉的人，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们永远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我只属于你，你也只属于我。”他像是暗自较劲了几分钟，又或者是几十秒，终于将手扶在我的腰间，低下头来轻轻抵住我的额头，“好，你先回去，我把手上这个工程交接后就过去陪你，刚好我也好多年没有回去过了。Angela，我爱你，你知道。”正在微笑着回忆他那时严肃的表情，MSN上叮叮的提示声让我回过神来，“凌晨两点还不睡觉？小心变成黄脸婆我不要你了。”“好啦，就要去睡了，刚好在想你。”“不要说好话骗我哦，去睡吧”难得听话地关了电脑，躺在床上，在时差的作用下很快便熟睡过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已接近中午，随便吃了点午饭便动身去公司熟悉环境，环亚总部位于北京市寸土寸金的金融区中心地带，在助理Kitty的带领下参观了整个公司，我的办公室位于顶层，坐在皮椅上，我仔细打量了这个将跟随我三个月的助理姑娘，像是毕业没多久，脸上还满是青涩，看着我的目光也有些闪亮，还没等我开口，她就连珠炮似地说，“安瑾姐，我崇拜你很久了，这次能得到和您一起共事的机会很荣幸，我就坐在您门外左转第一个格子间，有事您随时内线找我。这是我之前整理好的涉及到此次并购案中的二十一家公司的详细资料，您请过目。”接过她递过来的资料夹，“首先，请叫我安经理，工作的积极性很不错，但作为我的助理最好按照我的要求做事，事实上我并不需要这全部二十一家公司的资料，有些公司战争还未开始就已经出局了，另外，资料夹请不要用花色，很不专业，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kitty丝毫没有被我的冷漠打击到，轻快地应了一声后便开门出去。我翻开她整理的资料，第一家公司便是骏腾。
　　骏腾公司是近年来国内金融证券业的黑马，凭借创办者梁振楠的卓越胆识和过人头脑，先后吞并大小公司十几个，在金融危机中更是借势而起，显然已经是国内证券市场的领头羊了。咦？三年前他居然牵头在一次融资中击垮了以建筑起家的卓群公司？那不该是他的岳父大人郑卓群一辈子的心血吗？可是业内人士都知晓骏腾公司的启动资金完全来自于郑卓群，从某种意义上讲骏腾不过是卓群伸向证券金融的一个触角而已，又怎么会反戈一击呢？这里面到底有怎样不为人知的内情呢？实在太过困惑不解想要上网侧面查些资料，却发现多年前风华正盛新闻满天的名媛公主郑丹妮居然也同时于三年前销声匿迹，从大众视野消失，有消息称是因病出国疗养，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梁振楠到底做了什么？脑子中充满了太多的问号，正在我苦思冥想并翻看各种资料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解释这些困惑时，忽然感到小腹一股暖流突然涌出来，不好，多年前的那场事故留下的后遗症依旧没有痊愈，大姨妈始终行踪不定，并且每次出现都能将我折磨得好似丢了半条命去。想必是因为昨天太过辛劳又忧心忡忡不够放松的原因，从包里拿到小翅膀赶紧快步走去卫生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前后不过五分钟，豆大的汗珠已经顺着额头成串向下流，硬撑着回到办公室，呼叫Kitty让她送进来一杯热牛奶，kitty 端着牛奶走进来时看到我正扶着肚子靠在办公桌上，她看到我脸色不对就开始大呼小叫，“安瑾姐！”我无奈地抬头瞪了她一眼，干嘛这么大惊小怪，她也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反应过激，单调马上降下来，“噢，安经理，你没事吧？你怎么了？生理痛吗？用不用去医院啊？肯定是最近太辛苦了，我这就去给你买药来。”说着便急匆匆地要出门，我一把扯住她，无力地摇了摇头，我一直不习惯别人的照顾，从前习惯了一个他，后来却因此遍体鳞伤，以致于后来的很多年里欧阳都说我像是一个时刻保持在战斗状态的刺猬，不允许别人靠近，也不允许别人关心。我打起精神来对一脸关切的kitty说，“没事的，我这就准备回去了，你也赶紧下班吧，我家里有药。”“安瑾姐，你真的可以吗？我看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诶，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不用了，你把这五家公司的详细资料、十年内参与并公开过的大型交易资料、中层以上干部的履历以及家庭状况调查好，明天上午十点前给我。”递给她一份名单，连珠炮一样对她下达了要完成的任务后我回身提起拎包赶快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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