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

　　轻扬的风，低垂的云，每一滴秋季里的露珠都生长在梦与现实之间，大概是想要的太多，才会害怕不能实现。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才知道逃避已经失去了意义。
　　N市的餐厅很多，却也好找，这一家张梓桐来的次数颇多，它的清蒸鱼做得很好，只是今天之后，她怕是再也不会来了。
　　“对不起。”面对赵爸爸赵妈妈，张梓桐再也无法理直气壮。
　　她和清溪的之间关系，从来都只是从自己的情绪出发，在考虑清溪的父母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将清溪拉入她的感情世界，致使他们到现在苦闷烦忧，郁郁难安。把别人的女儿变成同性恋，一句对不起，她说得歉疚而隐忍。
　　“清溪从小就听话，没让我们操过什么心，她要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她，唯独这件事，我们不会同意。”
　　张梓桐在赵爸爸的话中沉默，静静地等待。
　　“你们分开吧，清溪跟你不一样，她不像你们那么时髦，这种东西不适合她，她也没有你那么高的社会地位，一遇到事，流言蜚语统统会砸到她身上。还有她的那些亲戚朋友，你让清溪以后怎么在这些人面前生活？我们很感谢你照顾清溪，但是如果你想跟清溪有其他关系，那你还是找别人吧。”看着一直不说话，只安安静静听着，偶尔露出一点哀伤的张梓桐，赵爸爸也不再多说便讲出了这一顿饭的主要目的，“我们会让清溪搬出来，也希望你们就此断了。”
　　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了，每一道菜都散发出独特的香味儿，然而三人却纷纷失去了食欲，任由鲜嫩肥美的清蒸鱼渐渐冷去。
　　早就奢望可以有一个结局，等到真的来临时，却又害怕地想要拒绝。张梓桐勾起唇角，任惨淡的心绪在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颜。

　　胃里的空虚感越来越强，却抵不过心头的空虚，下午去了一趟宏民律师楼，N市最好的律师事务所之一，把合同签好，再也没有了继续开车的心情，于是把车仍在停车场，打车回家。
　　清溪还没有回来，这让张梓桐心里一阵酸麻，连自嘲的力气都没有了，独自在心里摇头，她告诉自己：张梓桐，你要试着去习惯。

　　五点半接到清溪的电话，清溪说，要晚点回来。她笑着，在清溪看不见的这端点点头，好，路上小心。
　　等到清溪回家的时候，张梓桐已经做好了晚餐，她对清溪招招手，春意盎然的笑容乍然闪耀，清溪惊诧地看着，回过神，走到她身边。
　　“你呀，吃过饭了吗？”她摸摸清溪的脸蛋儿，眼睛里娇态横生，嘴角的笑意也带着性感与魅惑。见清溪不回答，她笑得越发灿烂，“陪你爸妈吃过了吧？”
　　清溪还是不说话，定定地看着她。
　　“可是怎么办？我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欸~”故意拉长的声调，她偏着头，有几分小女生的俏皮可爱，连笑容都变得纯真，“之前说好给你做的，尝一点，好吗？”
　　清溪看着她睁得大大的眼睛，里面星辉闪烁，也许是灯光的反射出的璀璨，又也许是那些朦胧的液体折射了光华。
　　清溪就在张梓桐身边坐下，每一份菜都尝一点，像是厨艺大赛的评委一样，认真专注。
　　酱排骨，太甜。荷兰豆，不熟。白灼虾，过火了。三鲜汤，盐分稍多……
　　张梓桐大概是没有进厨房的天分，卖相看起来不错的一桌菜，竟然没有一道能勉强合格，清溪想，以后还是自己负责做饭吧。
　　一碟一碟的品尝过去，张梓桐只在旁边看着，弧度优美地弯出一抹优美的淡笑。在清溪的左手边放下一杯温水，安静地坐下来。
　　清溪放下筷子，轻轻地抿了一口，温热的矿泉水里有些微甜意。满桌佳肴皆不如意，唯有这杯水，最是美味。
　　淡淡的矿泉水里有浓浓的，张梓桐的味道。
　　然后，她听见她说：“清溪，搬出去住吧。”
　　清溪端着水杯的手在空气中短暂的停住，又轻轻放下，她看着张梓桐，而后者正兀自望着转动的时钟出神，清溪早就给它换了一块电池。
　　“你想好了？”
　　“嗯，早就想好了。”张梓桐勾着唇，不知为什么，特别想笑。温柔地笑，甜蜜地笑，就像她说的不是搬出去，而是在一起，“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房子。”
　　低下眉，有一股涩意上涌，清溪微微眨眼，“不用了，好好想一想，明天再说吧。”

　　沉默得久了，连菜都已经凉了，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张梓桐盛了一碗变得生硬的米饭，慢慢吃起来。卧室中的清溪，不知道是否还能安睡。

　　在清溪起床之前离开，在清溪下班之前回来，张梓桐轻轻摇晃手里的钥匙，银色的钥匙圈刻着几个英文字母，太细小，要仔细看才能看出写的什么，她没有那种耐心，只是无聊的甩着。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大概就是“I LOVE YOU”、“I MISS YOU”之类的东西吧，她想要不要换掉？又嗤笑着否定，张梓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矫情起来，又不是自己的，何必那么在意。
　　正想着，清溪已经回来了，目光紧紧地锁定她，张梓桐把钥匙放在茶几上，微笑着说：“房子我帮你找好了，挺不错的，离你现在工作的地方也近。”
　　清溪手上是这间公寓的钥匙，开了门还没来得及放进包里，她看着张梓桐的眼睛，企图从她迷人的瞳孔里找出一点其他的含义，至于那含义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
　　“你见过我爸妈了，对吗？”
　　“清溪，是我的问题，跟他们无关。”终于不再含笑，张梓桐靠在沙发上，轻轻地说。
　　“为什么？”
　　向来不问不争的清溪也会想要一个答案了吗？张梓桐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有些东西总是来的让人错乱。不是不想争取，只是失去了资格。
　　徐徐轻叹，她说：“清溪，我们分手吧。”
　　她说，我们分手吧。
　　她说，分手……

　　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消失在身后，从那一刻起，清溪并不宽广的世界里，只剩下失去了意义的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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