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

　　她回家的时候清溪已经在厨房忙着，袖口微微上挽，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下，一派恬淡。
　　“我来看看今晚吃什么。”张梓桐走到清溪身边，闻着她清清淡淡的气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冰箱里还有菜吗？”视线在几样菜上面匆匆扫过，然后停留在清溪光滑的脸上。
　　“嗯。”清溪轻轻地点头，“这些不够吗？”
　　“多做一些吧，今晚有客人要来。”张梓桐偏着头，侧身靠在料理台边，闲适的姿态是她想也没想过的，原来有一天，她也能如此。
　　“很重要的客人吗？”
　　“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切菜的刀一滑，差点伤到手。
　　“小心！”张梓桐紧张得冷汗都快要出来了，“手有没有伤到？”她把清溪的手放在自己面前，仔细检查，还好，没有伤口。
　　她拉着她的手，关切而美丽的双眼就停留在她指尖十公分处，呼吸扑打在白皙而细腻的手背，清溪闪过一瞬间的不知所措，然后平静地将手抽回。
　　“你去把冰箱里的菜拿出来吧，我不知道你……”顿了一下，她才说，“朋友的口味。”
　　张梓桐微微出神，她也不知道罗飞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她不再说话，默默地打开冰箱拿菜，里面的菜是她前天下班一个人在超市买的，有些她甚至叫不出名字，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这些都赵清溪喜欢吃的。

　　门铃响起，张梓桐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家居衫嘴角含笑把门打开，褪去一身繁华与成熟，清纯的模样瞬间点亮了整个冬季。罗飞看得痴了，就这样傻傻地站在门口，也不进屋。
　　“快进来呀，傻站着干嘛？”
　　她刚从厨房出来，一想到清溪静静伫立在厨房里不疾不徐洗菜做饭的样子，就怎么也隐藏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表情越发温柔。
　　罗飞有些慌张，却是开心的，甚至于有几分兴奋，梓桐很少让别人到她的家里呢。
　　不管是高中还是从意大利回来，罗飞很少到张梓桐家里，她总是避免别人出现在她的私密空间，连罗飞也不例外，所以这些年，罗飞早就已经习惯有事就叫张梓桐去外面，或者把自己的世界打开等着她进去，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样，连靠近都不愿意。

　　“今天你有口福了，一桌子美味等着你。”张梓桐手上拿着酒杯，笑着说。
　　屋子里的布局不复杂，张梓桐买房和装修的时候罗飞来过两次，那时候风格和现在大不相同，那时候是低调的奢华风，而现在完全是温馨型的居家风格。
　　梓桐变了，这不是罗飞的错觉，她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张梓桐变了，但她的变化却是事实，以前的张梓桐从来不会有这么舒适放松的样子，更不会笑得这么温暖，这么恬淡。
　　罗飞看着张梓桐把酒杯放在餐桌上，餐桌的位置也改动了，放在了客厅一侧靠近厨房的位置，以前的餐桌被张梓桐遗忘在饭厅冷清的角落，几乎使用不上，而现在，上面飘出一缕又一缕熟悉而又陌生的香味。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一桌热气蒸腾的菜品，有家常菜，也有像酒店做的那般精致的地方名菜。
　　“不是我做的。”张梓桐单手撑着桌子，神秘一笑。
　　“酒店外卖？”罗飞就知道会是这样。
　　“NO!”另一手食指竖立，轻轻摇摆。
　　“那……”罗飞露出疑惑的神情，既不是她做的，又不是外卖，那还能是怎么出来的？
　　原谅罗飞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另一个人做的，尽管答案如此简单明显，她只是无法想象有一天张梓桐的身边也会出现一个让她如此亲近的人，她更加无法想象张梓桐也会愿意让别人靠近，或者是心甘情愿地靠近别人，而那个别人真的是别人，不是自己。
　　张梓桐得意的笑容浮现，又在下一瞬间化作无边的温柔，她的眼睛像是固定住一般，晶亮的光芒一直牢牢锁定在罗飞身后的一点。
　　哪怕是十年前还在念高中的张梓桐也从未像这一刻这样，天真无邪的笑脸和温柔含笑的的双眼让罗飞移不开视线，她的心惊惶不已，仿佛已经预感到张梓桐正在离她远去，现在将是她最后一次靠近张梓桐，哪怕是隔着无限距离的所谓“靠近”。
　　她听到另一个呼吸声，让她绝望的呼吸声。
　　转过头的一瞬间，她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
　　柔软顺滑的黑色长发披散在单薄纤弱的肩膀，在淡淡的橙色灯光下，散发出如高原湖泊般宁静的魔力，清秀淡雅的细腻五官，线条优美的恬淡脸庞，赵清溪就这样，从张梓桐的眼里走到了心里。
　　也让罗飞，连张梓桐眼里仅有的那一点位置都彻底失去。

　　“好了吗？”张梓桐手上摆着碗，问清溪。
　　“嗯。”清溪把最后一道汤端到桌子上，点点头回答。
　　“罗飞，这是赵清溪。”张梓桐看到罗飞看着赵清溪双眼放空的样子，终于想到要为两个人互相介绍，“清溪，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罗飞。”
　　清溪淡淡地笑着，声音清透，“你好。”
　　“你好。”罗飞也笑了一下，但那笑容，苦涩得难以形容。
　　“先吃饭吧。”张梓桐拿起酒，自然地坐在清溪的旁边。
　　一餐饭，罗飞是食之无味，还要时不时强颜欢笑，张梓桐又总在一个话题结束后迅速转移到另一个话题，唯有清溪还是平时那样，没有一丝异常，只是在心里轻轻地叹气。
　　“清溪，罗飞是你们陈总的校友，拓远和STOP的合作也是她的功劳。”
　　清溪本来话不多，但看眼前的情况她也只好顺着张梓桐的话接下去，“罗小姐也是学建筑设计的吗？”
　　罗飞正拨弄着碗里的一块排骨，随口说：“叫我罗飞好了，我是学工商管理的。”
　　“是吗。”
　　不是提问，而是回答。
　　“再告诉你一件事，‘深深’是罗飞的酒吧。”张梓桐眯着眼，抿着笑靠近赵清溪，却说得很大声。
　　清溪只是点点头，没有再接话。
　　也许是察觉到气氛太奇怪，张梓桐想要打碎这种怪异，于是拿着酒杯，随意问起罗飞：“你拿着一个工商管理的学士学位跑去经营一个酒吧，不觉得大材小用吗？”
　　罗飞低着头，刘海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你喜欢呆在酒吧。”她的声音低沉而委屈，张梓桐美丽的笑容就生生凝固在了脸上。
　　沉默充斥着三个人的空间，大概过了一分钟，或者两分钟，张梓桐放下杯子，看着罗飞有些坍塌的双肩，缓慢而清晰地说：“我已经很久不去酒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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