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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的谈判
“你瞧,在我们这儿,拼尽全力奔跑才能留在原地。如果你想去别的地方,就要跑得比现在还快一倍才行。”——会说话的花
窗外冷冰冰的雨一直下到半夜,他就在餐桌旁一直呆坐到半夜。雨顺着屋顶的坡度从屋檐落下,落到地面,顺着排水沟一路流淌;他身上的水珠从衣角发梢落下,落到地板上,水渍缓慢地向四周蔓延。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应该想什么。他所感受的,再次超越了他所能思考的,把复杂的情绪层层叠叠的堆积起来,占据了整个思绪。
非常可笑不是吗?
他拼尽全力保护的小小偏执,拼尽全力保护的脆弱透彻,到最后在别人手上只不过是个不太中意的水晶娃娃,摔碎了也不过如此而已。
本能已经开始尖锐地狂啸着冲进女孩的房子,碾碎一切能够伤害她的人或者物,哪怕任由血色蔓延视线。但残存的理智却把他牢牢钉在椅子上,威胁地轻声低语:
瞧,你对她也是个相当危险的存在。
他像是一头被锁上的困兽,不断地挣扎。不过惨烈的是,那锁链也是他自己。胸腔里像是困住了一团致命的火焰,愤怒而炙热,将每一寸组织都灼烧烫痛,唯独不能释放。
他想他此时应该费力地喘息,可惜呼吸基本已经是个妄想。
强烈的情感会钝化一个吸血鬼对外界的感知。事到如今他应该可以肯定地得出这个结论。因为直到被从窗口方向扔过来的t恤盖住了头,他才意识到女孩又一次大半夜的不睡觉,翻了他的窗。
他用几声轻咳掩盖自己的狼狈,心说天天翻吸血鬼的窗户也算是一项成就了。其实他有很多办法可以阻止,但就是敌不过心底那一瞬间柔软的满足,哪怕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刻。
还没来得及完全把脸上的布料拉下来,他就在一片晃动的白色光影中听到女孩语气相当不善地开口道:“就算你永远不会感冒,也不用这么节约自己充当活动晾衣架吧。”
安静地把拉下来的t恤放到桌上,他才发现这是他几个小时前借给女孩的那件,已经洗好烘干了,在被他的一身水弄湿之前。
女孩自然地拉过椅子,坐在餐桌另一边半明半暗的光线中。看得出来她已经洗过澡、吹了头发,身上的睡衣只有几滴过来时淋到的雨。现在大概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她的意识完全清醒,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只有眼底的光彩异常明亮。
“有什么事吗?”也许仅仅只是他的错觉,也许只是过去几个小时枯坐的结果,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干涩枯哑。
女孩再次显示了她将他掌握得如此精妙。这他的懊恼几乎打败了理智的时刻,这拜访的时机简直恰到好处到近乎诡异,完美到仅此就足以动摇他的决心。
“关于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我觉得无论如何我们至少要谈一谈。”女孩说着勾过另一边的凳子,双脚随意地搁了上去,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非常冷静,理智的。”
或许是女孩此时的气势已经远远强过寻常,或许是太久没有进行过这种语气的对话,他忍不住为后面那几个定语颤抖了一下,然后才强作镇定地问道:“谈什么?”
“不如就从,你为什么要提出分手开始。”女孩的语气轻飘淡漠,却像是砸了一大块生铁下来一样不容置疑,含着隐隐的危险意味。
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孩微微抿唇,似笑非笑,“不要告诉我什么在一个地方呆太久容易引起怀疑,或者是对前女友旧情难忘什么的,这种很瞎的理由。我要知道到底为什么。”
有时候他真想知道女孩到底有多了解他,尤其是在理由列表的前两项一下子都被猜中的时候。
他从不觉得撒谎算得上一件多恶劣的事,并且在理由足够充分的时候毫不犹豫也无愧疚。但有的时候,真的只是有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去编造一个。
“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会伤害到你。”他最终还是无奈地开口,声音低得近乎于耳语。
闻言女孩只是露出好笑的神情,“所以,你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吸干我的血,把我的头拧下来?”
这直白的画面无需想象就能让他战栗,“难道你不害怕吗?”他忍不住提高声音反问道。
“只要你不愿意,那你就能控制它,就不会发生。”女孩收敛了笑意,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得近乎虔诚,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就要完全无条件相信这句话。
“那如果它真的发生了呢?你到时候又会怎么想?”而理智再次挽救了他的陷落。
女孩的脸上浮现出奇异的混合表情,“你见过我的笔记本,不要否认。上面每个用红笔做标记的方法我都试验过。你觉得以相同标准判断,我会更害怕自己,还是会害怕你?”
他只能眨眨眼,无言以对。
“所以,问题解决。”女孩一派轻松地说道,把双脚重新放回地面,好像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瞬间他就被这里面的逻辑绕得再次呆滞,解决?
随后他看见女孩对着他微笑起来,夹杂着些微戏谑的扭曲,长发落在肩头,微微卷曲,但她是温柔的,快乐的,柔软的。
也许他永远无法完全理解这所有一切的意义和原因,他有的只是结果。就像他最近一直在做的一样,用感情直接跨越理智。
他们都是破碎的,只有在一起的时候,才能不用假装一切都好。
“现在你总可以不用和晾衣架抢活干了吧,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不然别靠近我。”女孩显然放松下来,煞有介事地警告道。
嘴角弯起,他抬手就把身上湿漉漉的t恤拉下来丢在地上,苍白但紧实的上半身袒露在房间里微暗的光线下。
当一个吸血鬼有心诱惑,那再坚强的意志也无法抵挡其魅力。
女孩微微转过头,面色仿佛淡定如常,嘴上更不服输,“有本事你就在这里把裤子也换了。”
他轻声笑起来,转身走上楼,“也许吧,但不是现在。”绝口不提他在女孩脸上看到的那一丝可疑的红晕。依旧不能逗太过啊。
再次干燥舒适地和女孩挤在一张椅子上,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历尽艰辛之后终于等到了一张温暖干燥的床和应得的休息。
“那里明明有空椅子干嘛来和我挤?”女孩显然还没忘记他之前类似挑衅的行为,相当不友好地质问道。
“湿的。”他简短地回答,把怀里女孩柔软温热的身体抱紧了一点,指尖自动绕上肩上微凉的发梢。
女孩看向他,脸上写满了对他这个不可理喻的怪物的控诉,但没有任何迹象打算阻止他弄乱她的头发,指尖穿梭。
他继续不动声色。
“那张呢?”咬咬牙,她指指之前搁脚的那双。
他懒洋洋地转头,把桌上弄湿的t恤扔上去,“现在湿了。”
女孩放弃地对他翻了个白眼,表情在他眼里相当可爱有趣。
“不要纠结这么无聊的事了。”他低声喃喃说道,撩开女孩脸颊旁的碎发,低头索要一个吻。
故作恼怒地摇头,但女孩最后还是微微仰起脸,温热的唇贴上他的冰凉,任由他肆意搅动破坏两个人的冷静淡然。
她是他的了,是他一个人的了。胸口的困兽翻腾过后渐渐安静,蜷缩在角落里低低呜咽,随后陷入安稳的沉睡。
亲昵过后,女孩总算是乖巧地缩在他的怀里,赌气般咕哝着一些意味不明的话语。
“你母亲的事是怎么解决的?”看着微卷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上黑白分明,他想起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谎言加谎言,合理就行。”女孩揪着他胸口的衣料,简单地答道,“她只是出差前临时回来看一眼,顺便给错过我的开学买个道歉小礼物。”一声冷笑被掩埋在最后的尾音里。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几天似乎让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什么时候开学?”
“明天早上,或者准确地说,是五个小时以后。”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像那五个小时之后的新开始无足轻重一般。
无奈叹气,看来他早上得费点功夫说服学校的人让他入学了,“那你现在还不去睡?”
得逞地微笑,女孩伸手勾过他的脖子,“在等你抱我去。”
他能如何?当然轻笑同意。
“还有,我好像感冒了。”
他头痛扶额,明天又会是风生水起的一天。
后来他问过女孩,如果她那段毫无逻辑的分析没有骗过他那个偶尔灵光的大脑该怎么办。女孩只是拉过他的衣领,突然笑得异常妩媚。如果手上只有一个计划,她说,你觉得我会出门吗?
他失笑,要想离开,得比拼尽全力还要用力一倍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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