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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紫薇
本以为第二日尔泰和永琪会来找我问清事实,我起了个大早,定定地坐在大堂中等着,脑中都已经想好如何交待,但整整大半天过去了,他们谁也没有来。
我心中纳闷,叫来了小桌子让他去打听永琪在干什么,过一会儿他便回了,打一个千儿说:“格格,今儿五阿哥一直在朝房与万岁爷议事,这会儿还没出来呢。”我又问:“福二爷呢?”
“福二爷今儿没有进宫。”
这下更是坐立难安,只好匆匆跑到了朝房外,等永琪出来。雪虽不下,融雪却是更冷,我跺脚哈气哆嗦着身子,后悔刚才没有披一件衣服再出来!
等了好一阵儿还不见人,拣了一块干净的地想要坐一坐,才刚要坐下,已被人拽起。我满面动容地看着来人,永琪系着一件灰色的貂皮大氅,上上下下打量我好几眼,一面着手解下大氅的带子,一面皱眉看着我:“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再出来?你是在等我吗?”说着就拿大衣往我身上系。
我忙问道:“尔泰今日为什么没有进宫?”
他为我系衣的手一顿,眉头皱得更深,“尔泰?他今日确实没有进宫。”
看永琪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越思越乱,我淡淡皱起了眉头,问道:“知道他为什么不进宫吗?”他静静盯了我半晌,眸中情绪难辨,许久才说:“我实在不理解,自从尔泰回来,你就时时念叨他,你……喜欢上他了?”
我一惊,永琪竟有了这样的误会。无从解释,一时无语,他等了一会,又轻声问道:“真的……喜欢上他了?”
我浑身一颤,抓住他的手脱口而出:“没有没有没有!”他一怔,嘴边却是淡淡的笑意。
时近正月,宫中早已张灯结彩,一派新气象。我早早起了,挑了一件大红色粉的喜庆衣服穿着,呆坐在漱芳斋的门槛前,想着唱一首应景的歌儿,想来想去想到的是一曲《正月里来是新春》:
正月里来是新春呀
青草芽儿往上升唉哟
天凭上日月你就人凭上心唉
凭上心唉
哪哈依呀嘿
三月里来是清明呀
桃花不开杏花红唉哟
蜜蜂儿来去你就忙做工唉
忙做工唉
哪哈依呀嘿
五月里来午端阳呀
杨柳梢儿插门窗唉哟
雄黄儿药酒你就闹端阳唉
五月里来闹端阳唉
哪哈依呀嘿
“这又是什么怪异的曲子啊?”话音才落,便见永琪进了院门,我一笑道:“民间的玩意儿,你五阿哥听过倒是怪了!”
“那改日一定要去民间听一听。”随后又是一声,我一听是尔泰,一下从门槛上跳起来,看着随永琪身后进了院子的尔泰,兴兴道:“尔泰,你怎么也来了?”
永琪故作怒意地瞪我一眼,压着嗓子道:“小燕子,你可不要厚此薄彼啊。”我看他一眼,打趣道:“行!二位爷进屋坐吧?我让明月彩霞上好茶,茶里几片茶叶我都给你们数好,一片都不会差你五爷的!”
看他作势要打我,我忙见好就收,转过身请他们进屋,永琪却拉着我说:“就不进屋坐了,就是来给你送礼的。”他一边讲一边从袖口扯了一串东西出来。
“送礼?”
他一面点头,一面把白玉坠子递过来,我略看一眼,又看向一旁毫无表示的尔泰,问道:“那你的礼呢?”他躲开我的目光道:“五阿哥选得这样好,我再送也送不出更好的,若是白白遭你嫌弃就不好了,这份礼就算我一份了。”
我气结:“你倒真会打算!”
他挠挠脑袋,笑道:“这可费了五阿哥好大的功夫,你可得好好带着。”
我看着手中的东西,半信半疑地问:“宫里头还有没有的东西?”永琪慎我一眼,“你以为宫里什么都有啊?”
我又道:“那你告诉我究竟费了什么功夫?”
“不告诉你。”
我一气故作要扔,永琪扯下我的手,急道:“我的小姑奶奶,这花了我好大的心思,你可别给摔了碰了,这可以保平安的,你记得戴在身上。”
“我就不带!”
“要带!”
“不带!”
“你……”
尔泰在旁边听得不耐,忙上前劝道:“行了行了,皇上找我们还有事呢,快走吧。”话罢硬是将瞪着我的永琪拉走。
我低头看了一眼白玉坠子,紧紧地将它掖在掌心。
宴会还是在保和殿,去的时候乾隆已经到了,正在席上和旁边的皇后说些什么,找了一个空位坐下,一抬头才发现身边坐着的是永琪,他粗粗打量了我几眼,嘴边的笑渐渐蔓延。我不解地低头一看,刚好看见了露出来的白玉坠子,也冲着他回以一笑。
正无聊间,听见乾隆唤我的声音,“和孝啊。今天是正月,你有没有准备什么曲子唱给朕听听啊?”
我惭愧一笑,“皇阿玛,和孝没有准备什么,是和孝疏忽了。”
乾隆叹道:“那真是可惜了。”
“皇兄想听曲子吗?若是皇兄愿意,臣弟的女儿倒是可以为皇兄演奏一曲。”开口的是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眉间英气犹存,他叫乾隆皇兄,应该是和亲王弘昼了。
乾隆笑道:“那就让皇弟的女儿一展才华吧。”
片刻,席下响起了动人的乐声:
御湖三月春水生,微风不动玻璃平。楼台咫尺方壶耸,杨柳千条烟霭横。
兰舟容与荡双桨,飘飖浑似坐玉京。绯桃绿李夹两岸,绾绮错绣春色并。
我思去夏泛太液,荷香十里疑蓬瀛。即今光景正明媚,绿波摇漾鸥凫轻。
等是舟行别今昨,年华荏苒何须惊。
细细一看,是以为与我一般大的女子,锦缎华服,姿态优雅,举止间满是大家闺秀的仪态。
一曲终了,乾隆兴致极高,笑着问弘昼:“皇弟,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女儿啊?叫什么名字啊?”弘昼笑答道:“这是臣弟故交的女儿,臣弟的故兄在两年前去世了,托付臣弟照顾他唯一的女儿,臣弟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她姓夏,叫紫薇。”
夏紫薇?!
我吓得一下从位子上起来,永琪忙拉下我,轻声道:“大庭广众的你想干什么?”
乾隆一笑问那女子道:“你竟然把朕的诗用曲子唱出来,你会作曲吗?”
那女子谦恭俯身道:“回皇上的话,臣女得到娘亲教过臣女,臣女愚笨,只学得尔尔皮毛罢了。”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盯着席下那个夏紫薇看,腰若流纨素,耳注著明月坠,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这才是夏雨荷的女儿啊,这真的是夏雨荷的女儿。
又听乾隆问:“你可还有什么自己作的曲子?”那女子看似在思虑,片刻后才说:“臣女的娘亲曾经作过一首曲子,只是这首曲子太过凄凉,今日是好日子,还是不要唱了。”
乾隆摆手,“不碍,没有什么凄不凄凉的,只要是好曲子,朕都爱听,你尽管唱曲便是。”
“那么,臣女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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