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

　　16
　　“姐姐，永远有多远啊？”很多年前，若依曾经这样问过昔颜。
　　“永远只不过是永不可能到达的长远，”那时的昔颜正对着小轩窗眺望窗外的景色，“正如同我想获得自由却不得不被拘束在这里一样。”
　　“姐姐，”若依怯怯地唤着昔颜，露出了一脸惊恐的表情，“姐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你不喜欢呆在咱们凰宫么？你不喜欢陪着若依么？姐姐，你不要若依，不要母后了么？”
　　“傻妹妹，”昔颜温柔地抚摸着若依的发，“我哪里说要抛弃你了呢？我只不过是遗憾没机会看到外面的世界罢了。我不想老死在宫中——做最尊贵也是最寂寞的王族子孙。若依，难道你不会觉得我们生活的圈子太过狭窄了么？宫廷内的风景是早已看厌了的，宫廷内的人心却永远猜不准摸不透。即使我们的母后如此温良娴熟，宫廷内的明争暗斗却不曾止息。就算我能凭借着高贵的血统保得一世安宁，但我知道，我的安宁是用别人的牺牲成全换来的。我不知道有几个人肯护我安宁，我也不知道人心是否真的可以做到安宁。所以我不能相信‘永远’这个词。”
　　“姐姐，”若依将手覆盖到昔颜的手上，“我竟不知道你素日忧思如此重，谁叫你偏偏只给别人笑脸瞧呢！不过如果世上真有‘永远’这回事的话——我只盼望自己永远是你的妹妹，因为那样我就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为你暖手了。”
　　“姐姐，为什么你的手总是这样冰凉呢？你的体寒之症什么时候才能好呢？”若依这样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还有，我脸上的伤疤又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呢？“
　　“若依，”昔颜的声音发颤起来，她甚至不敢去看若依那张蒙着面纱的脸。
　　是的，若依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虽然不长却足以令一个爱美的女孩子毁掉原本清秀的容颜。而这道疤痕，正是因为若依的缘故留下的。
　　也正因为若依脸上多了一道疤，昔颜眼角下多了一颗泪痣，槿惜才得以将两个双胞胎姐妹区分开。巧合的是,子淇的颧骨处也有一道疤痕，但是子淇的疤痕很浅，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虽然若依和昔颜是双胞胎姐妹，但是见过子淇和若依的人，会潜意识将后两人联系到一起。毕竟子淇和若依的伤痕，都是在同样的位置；毕竟昔颜的美是不参杂一丝瑕疵的。
　　就连昔颜自己见到子淇，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妹妹。同样地，槿惜也觉得若依和子淇有某种未知的关系。
　　如此种种，才有了最初的故事。

　　“昔颜，你在发什么呆啊？”亦风伸出五指在昔颜的眼前晃了晃。
　　似乎是出于本能，昔颜迅速地握住了那双有力的手，感受着对方的温暖。
　　“你这是做什么？”亦风的脸由白转红，“刚才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现在怎么又——哎，不对，你的手——”
　　“我的手很冰，就像一双死人的手，是吧？”昔颜接下了亦风的话，“说不定我是被上天诅咒的人，或者我的前生犯下了过错因而一出生就注定要受到处罚，或者这预示着我会短命。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亦风，你还是非我不娶吗？”
　　“别乱说话，天上有神明，”亦风小心翼翼地将昔颜的小手裹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揉搓着，“一个女孩子家的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亦风并没有正面回答昔颜的问题。
　　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吧，这个时候他顾念的不是婚约，而是自己的身体。昔颜的心感受到一阵暖意，尽管她的手依旧像死人的手那般冰凉。

　　“永远到底有多远？“昔颜重复着妹妹的问题。
　　“嗯？”亦风有些惊诧昔颜转移话题的速度，却又迅速反应过来昔颜的意思，“坦白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都敢要求我永远微笑啊！”昔颜撅起了小嘴，并且试图把自己的手从亦风的怀抱中抽离出来。
　　“但我会为你缔造永远，“亦风抓紧了昔颜的手，不肯放她走，“我会在有限的生命里为你缔造无限的爱，这就是我对你的承诺。”
　　“呸，”昔颜习惯性地吐吐舌头，继而捶打着亦风的胸口，“这么煽情干什么？”
　　亦风也不恼，只是任由昔颜任性着。然而当他无意间看到躲在黑暗处的那个高挑身形时，却不自觉地将昔颜紧紧抱住。
　　昔颜被亦风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了一跳，两只手傻傻地停留在空中，完全不知所措。
　　“别动！”亦风低下头在昔颜的耳边低语，“反正你欠我那么多，补偿我一点也不为过吧！”
　　“混蛋！”昔颜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刚好能让亦风一个人听到，“你居然也会利用我，等龙槿惜走后我再跟你算账。”
　　“原来你早就知道他在，”昔颜刚才的热情原来是做给槿惜看的，恍然大悟的亦风将昔颜抱得更紧了，“乔昔颜，你不也利用我了吗？刚才你对我那样亲热，居然是为了给他看。“
　　“彼此彼此吧，”昔颜的话语比她的手还冰凉，“亦风，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像，都是如此地自私。你估计都没发觉，你叫我名字时也常是三个字的，譬如刚才。”
　　“那不正好，这正说明我们是天生一对，”亦风突然又痞痞地一笑，“难得啊，你居然听进我的话了！”
　　“我有那么不通情理吗？”昔颜说着从亦风的怀里挣脱出来，目送着那个黯然离去的背影。
　　“昔颜！”亦风怒火中烧，“在你眼里，我们相识这么多年的情谊当真如此不堪一击吗？！”
　　“没有，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只是对龙槿惜有些心动？”
　　“我不知道，你别再问了——”
　　“为什么不可以再问？你在不久之后就是我的妻子！”
　　“你为什么总要逼我呢？”
　　“是你逼我还是我逼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的好，什么时候才能为我停留？”
　　“我们为什么非得去爱一个人呢？这样太累了，我宁愿独自一人孤独终老。”
　　“不行，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离开我的视线！”
　　“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是我自己的，我的灵魂不隶属于任何一个人！”
　　“坏丫头，”亦风无奈了，“我真拿你没办法。”
　　“那是你的事，”昔颜不为所动，“是你要喜欢我的。”
　　“是啊，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没关系，谁让你是我喜欢的人呢？”亦风道，“被爱的人总是这样有恃无恐，去爱的人却得忍受遍体鳞伤。”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