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静夏不语
那杯酒,一笑而尽。
那些人,过往浮云。
那年夏,杀人闹市。
那场梦,子所不语。
“我会杀了你。”
“哦。”
“……”
“那个,可以让我死在闹市中么?”
“……”
“清净了太长时间,我想死后热闹点。”
“无聊。”
“不陪我喝一杯?上等竹叶青。”
“好。”
“呵呵,知我者唯子与清风也。”
“是敌人。”
“胡说什么呢,敌你个头啦。”
“胡闹!”
“嘿,生气了。你这个人,就是古板固执了点。”
“……为何是,闹市?”
“问那么多做什么,这是隐私隐私啦。来来,喝酒。”
“……”
“发什么愣呢?”
“我会杀了你。”
“知道了。又不是什么吉利话,说那么多遍做什么,喝酒去。”
“……”
那年夏天,真的很安静,安静到只听得见那竹林里断断续续的话语。他皱起了眉头,随手扯过一片竹叶,有些烦躁的吹奏起来。
如果当初……
看着剑下那袭带血的白衣,他忽然有种大笑的冲动。清夏,为什么不准备一坛竹叶青,我不知道,这会是最后一次。
杀手的宿命,便是不能拥有一丝情感,那是会影响心智的东西。他不是一个好的杀手,从在竹林里遇见他开始,便不再是。
他初遇到清夏时,正解决了一个难缠的任务。那个人的死相极为恐怖,可竹林中的白衣男子却只是微笑着,没有半分畏惧的意思。他当时便是一剑过去,只为杀人灭口。可那白衣男子只是抬手,便用一只小小的酒杯挡住了他。
“噗”的一声,酒杯在强烈的剑气下碎裂开来,碎片和酒水扑簌簌落了一地。而那柄泛着寒光的剑已抵在白衣男子的咽喉,剑身,滴水不沾。
“陪我喝酒吧。”男子仍是不惧,眉间带着温暖而惫懒的笑意。
他微闭着眼,竹叶在薄薄的唇之间震动着,发出了类似于箫声的好听声响。
那个家伙。
呵。
他的嘴角不经意间上扬,凌厉的调子也柔和了几分。只是,就在一个月前,什么也没有了啊,没有人会那样邀自己喝酒,再也没有了。
那种空虚,仿佛一瞬间被抽离了所有的情感的空虚,蔓延开来,似潮水一般。
只记得自己是个杀手,而后的日子便是杀人。从来没有人会那样对自己微笑,更不用说什么知己。沉默了太久,该是连怎么微笑都忘了吧。
那个时候,他是想笑的。看他解脱而满足的神情,他忽然很想笑。可是,脸上僵硬的感觉清楚地告诉自己,现在的表情怕是比哭还难看。可是也许,不,是一定,再也没有机会了。
对不起……清夏……
他看着他渐渐合上的双眼,突然感觉有种种莫名的痛楚自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竟是比自己所中过的任何一种毒都要痛。
便是在那个时候,明白了那个人所说过的——遗憾……
剑呼啸着,凛冽着肃杀的寒意从天而降。闹市之中,人们尖叫着四散逃开。只有那个白衣公子微笑着看着他,一如最初的温暖。他不想杀他的,两个月了,他都不曾想过要杀他。
在剑尖接近他胸口时,剑势便已没了力气,可是,为什么连躲都没有躲。
“我是你的任务,我不想让你为难。而且,我要向她证明点什么……”白衣男子看着他,眸里的清明一点一点地褪去。在他闭眼的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他眼里有种明澈的光。
他想对他笑的,看他那样的神情,他想对他笑的……
可是,仍旧是,迟了。
没有人知道,那个白衣男子长眠在了闹事的青砖路下。只有他滴着血的十指铭记着,每一块砖的棱角与哀伤。
清夏,以后不会寂寞了吧。虽然总是微笑着,可我知道,你是寂寞的。
他携着长剑走了,仿佛将一切遗忘般的潇洒。
可是,终究是像少了什么东西,到底,少了什么呢……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吐掉了口中的竹叶,举起放置在一边的酒坛便往口中灌。
竹叶青,清夏,你的竹叶青没有味道了。
风过,竹动,酒无香。
“苏不语,这竹叶青可好?”有人的声音凛冽,自竹林深处响起。
他不语,剑已出鞘。
“主人让我来把你解决掉。”萧萧的竹叶声响起,停下时,有人一身黑衣立在他的对面,仿佛曾经的自己。
他闭了眼,嘴角一抹自嘲的笑:“这么快就来了么。”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来人冷笑了一声,眼角上挑,满是轻蔑的意味。
他却突然大笑起来,带着不可言说的苍凉。笑罢,将坛中酒一饮而尽。
竹叶青,清夏。清夏,我。
或许,这世上真的有种叫做羁绊的东西,就像你的竹叶青一样,让人无法忘怀的美好。
“酒不是这样喝的啊。”记忆里的白衣男子微笑着看着他,“那样喝会醉的。不过,倒是让人欲罢不能呢。”
那样的神情,那样温暖的眉眼。
他突然就皱紧了眉头,看着眼前的黑衣女子:“你……是谁。”
黑衣女子一愣,大笑了起来:“哈,没见过你这样的杀手。对敌时分心且不说,居然还想知道敌人的名字。我是不是该说你很有趣呢?”
“清夏?”他看着黑衣人熟悉的眼眸,脸色苍白。
不对,清夏,怎会是个女子?
黑衣人笑了笑,长剑遥指他的眉心:“是么?看清楚!”
不会错的。他的神色恍惚起来,那样的神情,笑起来的样子,同清夏一模一样……
在他出神的那一瞬间,黑衣人的长剑已毫无犹疑地刺向了他的咽喉。
他漆黑的眸子在瞬间眯起,偏头,并指。
几缕青丝飘落,他竟是夹住了黑衣人来势凶猛的一剑。颊边,细如丝的伤口有血珠缓缓渗出。他皱了皱眉,手指发力,玄铁的剑便断为了两截。
仅此而已。
黑衣女子后退了几步,神色不比方才:“倒是小看了你。”
他摇了摇头,声音低的如同在自言自语:“不对,清夏的剑不会如此。而且,他的眼里也从来没有杀气。”
女子一怔,嘴角微扬,口气又变得不屑起来:“那个无用之人,便是剑再利又如何,不能出鞘的剑,就和不能杀人的杀手一样。”
“你是谁?”他淡淡开了口,手里的剑尖被他轻描淡写的丢了过去,掠过女子的鬓边,深深扎入了她身后的竹子里。
黑衣女子却也是淡然道:“沈静澜。”
他低了头,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又盘腿坐到了刚才的位置。
“你恨他?”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明日午时,朱雀街口。”
他挠了挠头,随口说道。
“呵,闹市。”黑衣人笑了声,将那断了的剑插回剑鞘,喃喃自语,“倒是和他一样的喜好。”
他闻言眉间轻蹙,却又马上换作了平常的表情。
“换把结实的佩剑。”
抬眼再看时,却发现黑衣人早已离去。
清夏,那便是你要等的人么。她,似乎不喜欢你呢。不过倒是和你一样的笨蛋,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杀手,若是当年的我,怕是她已死了不下七回了。
那个家伙,也许是故意让她来的。这算是在卖我人情么?真不是一个好主人。
你想要对她说的,看来得由我转告了。大概会是个苦差事,你倒是会捡便宜。
他苦笑起来,拍着身边空空如也的酒坛。
呐,清夏,你好歹给我多酿点啊……
翌日,午时,朱雀街口。
闹市的街口处,黑衣女子斜倚着一棵大树,满脸的淡漠和周遭的喧嚣显得格格不入。她双手环胸,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然而没有人知道她——袖藏利刃。
——她,是来取人性命的。
目光凝聚之处,陡然就出现了一个人影,绿色的长衫随意的耷拉着,肩头漆黑的长剑被当做了扁担,末梢还挂着一坛酒。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脸上带了几分嫌恶,却又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向往来。
即使再不承认,那样的自由和洒脱,也是她不敢奢望的。
那个人越来越近,她抓着剑的手也越来越紧,蓄势待发,只等着一击毙命。
仿佛没有看到她扣紧的手指,青年依旧一脸淡然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那个瞬间,长剑鸣动,锃然出鞘。
明晃晃的剑身映着女子冷然的双眸刺向他的胸膛,他的嘴角不合时宜的牵起了一抹笑。
这种时候,他还敢笑!
天真。
在剑刃触及他衣衫的那一刻,他屈指,弹在剑脊之上,长剑震动,女子竟无法再稳剑向前。
等她回过神来时,却看到他举起了酒坛,似在邀请她。
那是很香的酒,即使被封在坛里她依旧可以闻到清冽扑鼻的香味。那一刻,她几乎落泪。
竹叶青。那,是哥哥酿的,竹叶青。
他倚着树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已没有人影的街道,又抬头看了呆愣在那里的少女一眼。
……烦人。
他有些不耐烦的开了口:“过来。”
少女微微一愣,不情不愿的缓缓挪动步子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笑笑,揭开了酒坛的封泥,递到了她的面前:“他给你的。”
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双手在摩挲着裙裾,终于还是接了过去。半晌,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输了。”
她输了,输得彻底。
他将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的模样:“虽然烦了点,不过你这么笨,我还是告诉你吧,算作还他的酒。他当初的叛逃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他明白那样的生活没有意义。扪心自问,那样的生活你除了拥有所谓的力量和满手的鲜血,还拥有什么。”
少女闻言,扭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神色复杂。
他苦笑,怕是生平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啊。
“于是,那个傻瓜选择在这里证明一切,不惜暴露自己也要让你明白。当然,那是他的自以为是。真蠢。”
少女闭上了眼,发出了两声模糊的呜咽。隐约可以听出,她说的是,哥哥。
他却冷淡的走开,看都未看她一眼:“我不喜欢多话,剩下的,你自己想。”
少女倚着大树,神思仿佛都溶到了那坛酒里。酒香清冽,她看到自己的双眸映在酒里,如同哥哥。
是了,这双眼,自小便是像极了彼此……
哥哥,你这个大笨蛋……
沈静澜,你这个比大笨蛋还笨的笨蛋……
后来的后来,镇上多了一家名叫“清夏轩”的酒坊,竹叶青好的没话说。
酒坊的掌柜是个喜欢笑的年轻的女子,笑起来时,一双清且亮的眸子便完成了明媚的月牙儿。
酒坊里时常会有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他是这里的常客。每次他来时,掌柜便会拿出藏了许久的上等竹叶青与他对饮。
他说,她的酒比清夏多了一种味道。
她愣了一会儿,便笑着指向门外的招牌。
于是,两个人便都笑了起来。
他们,都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人生百年,白驹过隙,种种繁华却总抵不过你垂首斟酒时刹那温柔。
红颜白骨,过眼云烟,自是韶华莫负。
一方小桌,一壶清茗,一个适宜的人,盛夏午后,桑下阴凉,闲谈八荒六合,相视莞尔一笑。
一生所求,不过如此罢了。
(2011.7完)
插入书签
其实是当年按《武侠》的征文题写的,不过没投出去,现在看来故事也是幼稚可笑。
不过清夏和不语却是我非常喜欢的孩子=w=……
第一次发文,都是一些短篇,而且写东西会纠结很久用词啊架构啊什么的,所以更新可能会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