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流泛泛

　　进来频繁地梦见许向远。

　　梦里极为亲近的人突然去世，我坐在不知名的木屋前抱臂痛哭。他举着花环突然出现，虽然没有言语，但是我知道他是想逗我开心。可惜我在梦里一惊，竟然把花环打掉了。

　　他怔忡片刻，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梦里我格外迟钝，看清是花环后喃喃道：“其实这很好看。”

　　他走远了，听不到了。

　　醒来时，一时间不能辨认自己在何处。这个梦并不是空穴来风。高中时和一朋友闹别扭，憋了一节课的泪。许向远察觉到了我的低气压，也一言不发。这也导致我更不高兴。我一向喜欢他，情绪起伏自然很希望他能发现。可是难过的是，他发现了也不置一词，这让我觉得很失落。

　　因了这失落，我觉得积得泪更多了。

　　放学时他站着收拾书包，故意拍我，说俏皮话。我心里烦乱不堪，也不想看他。有一半也是负气。这脾气发作得莫名其妙，我就是忍不住。

　　后来我与乔倩倩说起，她骂我一声，告诉我许向远自然是在关心我，在逗我开心。

　　我闷闷地问：“那他之前怎么不说？”

　　乔倩倩白了我一眼，道：“他那种人……”

　　我摸了摸鼻子，心里很明白他是哪种人，就是那种心似海深，不懂表达的人。仔细想了想，我又问乔倩倩：“那你说我要不要和他说谢谢？还是道歉？”

　　“当然不用啦！”乔倩倩惊讶，“他肯定明白你的。”

　　“哦。”我拢了拢书包，也信了乔倩倩说，他会明白我肯定不是故意的。

　　我记不得乔倩倩当时是否还喜欢许向远。我与她熟络得极晚，成为朋友也是一夕间，原因也很荒唐，竟是我们发现对方喜欢的人和自己一样。

　　我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情。以前和闺蜜喜欢上同一个男生，惭愧地不敢言语。没想到能和一个女生心平气和地讨论同一个喜欢的男生，这真的是第一遭。

　　从此我有什么也与她说，请她帮忙分析。我没正经谈过恋爱，对这样的事情很是木讷。那时她和许向远关系不太好，我想着许向远应当不会喜欢她，便很放心地想将他们并作好友。

　　我自然是有私心。乔倩倩极早前就说过，许向远这副死脾气，待我到这个地步已经不一般。我想，只有我能成为这个不一般。纵然不能是恋人，这个位置这么特殊，我也很喜欢。

　　我当时不知道，乔倩倩一直想取代我。

　　***

　　三月草长，乍暖还寒。

　　在校园里骑着自行车，一阵风刮来，枯败的树叶簌簌抖落一地。轮子碾过发出断裂声。

　　白天与夜晚温差略大，想起他在的S城，天气反复无常，更是水深火热。他虽然强壮，却是极易生病。比如他习惯性中暑。

　　高一时候我还不是他同学，也是听他说由于他中暑，所以免训。后来分班因为机缘巧合成为同桌，发现每逢夏天，他似乎必要中暑一回。查了资料，才知道有习惯性中暑这么一说。

　　高三前三四天，他没有来学校温书，我把老师发下的卷子送到他家。仔细想想，又给了他几包预防中暑的药。

　　结果第一天考试结束后在考场遇见他，他还是中暑了。

　　对于他容易中暑感冒还怕冷这回事，我原先表现出诧异。因他常去健身，有一副健硕的身材。手臂几乎是当时男生两倍粗。我还以为他百病不侵，还问他：“怎么你这么壮，还是会生病？”

　　他白我一眼，要笑不笑地说：“谁说壮不会生病的？”

　　我低头讪讪，默默地在心里把壮硕=百病不侵这个等式划掉。

　　高中有一个乐趣，就是和他打赌。什么都赌。赌听力、赌完形、赌单项……还赌他能不能背着垃圾桶把纸团投进去。

　　后者几乎都是我赢。

　　结果有一次不知道撞了什么运，竟然让他稳当地投进。许向远笑，得意说：“看吧。”

　　我也不甚在意，但口头上扔要挫他，说：“切，运气好而已。那你想要什么赌注？”

　　他很快回答我：“明后天的下午给我带三明治当点心。”

　　回答速度简直让我怀疑这个赌注他预谋许久。我点点头算是应他。

　　下午我拎着三明治，特地早到了一点。不知道恋爱中的女生是不是和我一样，自己喜欢的人用着自己的东西，或吃着自己做的食物，买的也好，总会觉得十分开心。

　　果不其然，他又迟到。每次他迟到总是一脸凝重，跨着大步朝后门走来。于是我就会单手支下巴，尽量用余光欣赏他。总觉得他疾步的样子很好看。

　　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情，还以为他会是那种会迟到感到着急的学生。谁知道我对他误会这么深，这厮压根就不把迟到当回事，尽管班主任在班会上当面提醒他。

　　我没有把三明治放他桌子上，而是放自己抽屉里。因为这样我把三明治给他的时候有能和他多说一句话。

　　“给你。”

　　他一副呆呆的表情，说：“啊，你还真的买了啊。”复又笑，“我给你钱。”说完就掏口袋。

　　我说：“我不要。”

　　他停下动作，看我，说：“那明天的我不要了。”

　　我往椅背一靠，嘟囔：“我才不管你，我买我的，你不吃就不吃。”

　　他哑然，笑道：“怎么有你这样的人。”

　　我看他笑起来微微上翻的上唇，还有一边酒窝，很是温暖的样子。蓦地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仿若撒娇一般，又梗着脖子不和他说话了。

　　我承认我在对待感情这方面确实是别扭。这种缺陷根深蒂固，难以拔除。可是我却渐渐觉得，这样的别扭也许不是什么坏处。

　　风又大了。我往口袋里塞进一只手，继续像主楼群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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