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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困
第二十七章
日已西沉，如血残阳淹没天地最后一丝光亮，天一点一点暗下去。
古芷背着药箱艰难地走在寂静的朱雀大街，这条街上都是皇亲贵戚的官府邸，不比玄武大街当朝权臣的风光，不比通和坊通宵达旦的喧闹，大都是大门紧闭，门口留两盏长明的大红灯笼，肃穆幽深。
她来的时候是严知回派人过去接她，这时候仓促离开，又是在一条空旷却又人迹罕至的大街，她背着药箱怕是要走上好长一段路，早知道要离开，也要等到师兄来再走。可是看到慕容沉出现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想逃，逃得远远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慕容沉再三的质问，和石媛媛相比，她一样的自私，都是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折手段。
“芷儿。”慕容沉在背后叫住她，快步近身拦住她，“你这是打算一辈子不回家吗？”
古芷低着头，瞥见他袍裾滚金暗纹，张扬奢华，从来不知收敛，而自己总是一身素淡，往他身边一站，还不如慕容府的烧火丫鬟。
“回家？”古芷低声重复，茫然无措。家，她不知何为家。扬州的石家，冀州的古家，还是汴梁的慕容家？
“我没有家。”
“我们的家。”慕容沉厉声重复，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街道回荡，直抵她迷茫多日的心扉。
她抬起头，“我们的家？”
慕容沉苦恼地叹了口气，“娘子，呕气呕了这么些日子，你真的打算继续离家出走吗？”
“我……”古芷讪讪地垂眸，底力略有些不足，“我没有。”
“傻丫头，你是苏漠尧的徒弟有那么难以启齿，以至于你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而与我置气离家吗？你相公我即便再没用，再不能保护家人……”慕容沉停顿了一下，语气隐隐藏着一丝不悦和无奈，“即使我只能靠残喘求生的方式来保护我想要保护人，但是芷儿，你也是我要保护人，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妻子。”
“你……不会怪我？”古芷不敢看他的眼睛。
慕容沉伸手接过她的药箱背在肩头，“这十年来，我从来不曾怪过我娘。我没有问过她，为何我不能当北燕的储君，为何一定要保住独孤家，为何我们只能过着隐忍平淡的生活。这些都不具任何意义，重要的是我们能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至于你……”
他冷哼，握住她藏于袖中的手，“你是我的妻，虽然你隐瞒了你的身份，可那又如何，就为了这个我皇兄就会对我不利？相信我，苏漠尧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你一个小小的医女，又不是像夏子染手握十万清圣的利害角色，他又如何能挑出我的毛病？当然，更重要的是，芷儿，我不允许你再随便离开我。你说过的，要走就一起走。”
古芷不敢相信他如此真切的一字一句都是出于肺腑，“你真的不会怪我？”
“你总不会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吧？”慕容沉上扬的桃花眼斜斜睨她，说不出的妖孽风情。曾有人言，若是慕容沉真心想要诱惑谁，那个人肯定逃不出他的桃花眼。
而等了他十年的古芷自然也不例外，羞红着脸垂了眸，夏夜的凉风拂过她芙蓉粉面，额前刘海吹起，露出她光洁白皙的精致五官。
“我一直觉得，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慕容沉微怵，脑海中的画面再度如流星划过般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抓不到蛛丝蚂迹。
“我……”古芷艰难地咬了咬唇，“那个青梅树下的女孩……”
兵刃相接的声响划破空旷的街面，尖锐刺耳。
一群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包围，手中兵刃寒光凛凛。
风微凉，带着瞬间聚拢的杀气。
古芷皱眉，还未及做出反应已经被慕容沉一把推到墙角，抽出腰间软剑，沉声道：“回郡主府，快。”
以一敌十。
古芷从未见过慕容沉动武，她在替他把脉时得知他长年习武，内力不弱，却不知他能否全身而退。
对方的兵器的弯刀，不用猜也知道是北燕人。
这处离郡主府不远，她暗中吹出响哨，发出求救的信号，相信夏子染很快会派人过来救她。
慕容沉的武功不弱，须臾间已砍伤二人，矫健的身影在围困中尚能支撑一段时间，应该能撑到救兵到。
而眼下的问题是，有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古芷团团围住，面露狰狞，刀刃银光闪闪。
“芷儿，快走。”慕容沉慌忙摆脱围攻，飞身过来护住她，“别怕，我带你走。”
那些人齐齐出手，直攻手无寸铁的古芷，刀刀砍向要害。古芷眸光微闪，终于明白过来。
她抱住慕容沉精壮的腰身，双拳紧握，“相公，带我回家。”
可此时的慕容沉已处于下风，疲于应付。这些年来，北燕虽然派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但真正动手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如此大规模的正面冲突更是十年来的首次。而北燕似乎也并不想隐藏身份，那一把把锋利的弯刀已足以说明一切。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慕容沉移开步伐，将古芷护在怀中，艰难地冲出重围。
天地仿若静止，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如同天籁。
他，在为她而战。
她等了十年的男子正在为她一个人而战，这是多么奇妙的感觉。
她突然觉得这群北燕来的刺客是世上最可爱的人，让她领略被人保护的幸福与美妙。
古芷卑劣地想，要是就这么死了，她也不会有遗憾。
可有些时候事实总是残忍地让人想哭。
她从慕容沉怀中出来的时候，看到一地的尸体，刀刃干净得如同柴刀。地上没有血，说明杀他们的人下手快而准，在血还没流出来之前，就已经停止呼吸。
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高兴的是她终于可以不用出手，就能解当下之困。
而悲伤的是，她知道是谁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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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