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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爱大米
第十一章
北风再起,飞雪又至。
“能走吗?”古芷抱来狐裘,裹住他冻僵的身子。
慕容沉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好不容易娘子主动一回,他怎好意思拒绝,“回屋还是能走的。”
“不是回屋。”古芷眸子转动,四处张望,“我们去歧山粮仓。”
“歧山粮仓?”歧山粮仓是皇粮存放之所,平日用于储存皇宫所需用粮,现下是征粮的临时存放所。
“难道你想就这样算了?”
自然不是!可他不能说。
古芷把他的沉默当成肯定,穿上一袭黑色斗篷隐于浓浓夜幕下,白雪皑皑之上,她步履轻灵,如同一缕幽魂。
慕容沉打了一个寒颤,回望母亲一片漆黑的屋子,目光深邃,稍纵即逝的凌厉宛如流星划过天际。
歧山粮仓离京郊守军驻地不远,由宿卫军担任守卫之责。粮仓建造比造城墙之坚固,共有八仓,每仓各有三间,为防意外灾祸,长长的一排院落竟没有点灯。
贴着粮仓冰冷的墙壁,慕容沉疑惑:“你要偷粮?”
古芷睨他一眼,“偷来何用?娘既然舍得三万担的粮食,就没想要回来。我又怎会偷回去呢?”
她的手从斗篷中伸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铁笼子,发出吱吱的叫声,“来,认识一下我的新宠物。”
慕容沉上前一瞧,大惊失色,“老鼠。”
“自古老鼠爱大米。”古芷晃了晃手中的笼子,数十只老鼠拥在一起狂欢,因为它们都饿惨了,只等着饕餮盛宴。
“此处守卫森严,你要如何把老鼠放进去?”
古芷眉毛一挑,用一种你很笨的目光看着他,“当然是走进去。”
“……”慕容沉觉得这玩笑开大了,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娘子冒险,冷声道:“回去。”
“不回去。”古芷转过身将铁笼子护在身前,“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是大夫,大夫除了治病救人,同样能害人。我会配救人的药,同样会配杀人的药。傍晚时分,我让妙儿把迷魂散投入水井中,只要我点燃手中的香,他们就会倒地昏睡。”
“不行,太危险了。”慕容沉指向不远处忽明忽暗的火把,“此处离京郊守卫不过一里地,若是有人突然惊醒发出信号,我们如何逃脱?”
古芷不以为然地掏出一把银针,“一般来说不存在这个问题,你既已提起,就当是防患于未然。等他们昏睡,一人再扎一针。只是这一针下去,会睡到什么时候,我就不能保证。”
古芷从袖中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香料点燃,“等这块香燃尽之时,他们就会苏醒。”
慕容沉抢过她手中的铁笼率先走了进去,如她所言,八进院落的粮仓守卫,全都倒地昏睡。
她轻易地拿到钥匙,打开仓门把老鼠放出来,然后解开米袋,倒出大米,铺出一条米道直通仓门,再往外延伸,直至水沟边上。
“带来的老鼠不多,只能这般引过来。”古芷满意地拍拍手,“接下来,把米袋都开个口子,好让老鼠方便。”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慕容沉恍然大悟,“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
古芷噘了嘴摇摇头,“被你拆穿了,讨厌。”
“这些粮食是要送往边关的,你就不怕大弈的将士因此而吃不上饱饭,打了败仗。”
“大弈将士与我何干?他们吃不饱就抢咱家粮食,他们吃饱的时候怎么不送咱家粮食呢?”
慕容沉语塞,总觉得这般残忍寡淡的性子与她冷漠极不相符。她虽淡漠,却对养的宠物极好,小黑被阉那夜,她抱着它坐了一夜,就怕它半夜发烧无人照料。对动物尚且如此,却对保家卫国的将士残忍至斯,不免让他心生忧虑。万一他有一日伤害到她,她是否也会对他如此残忍?
失神间,似乎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慕容沉吹灭手中的火折子,将古芷护在身后,“别出声。”
“怎么可能还有醒着的?”古芷不解,水井的水和她燃起的香药,二者合而为一,必然要昏睡。单独喝水或闻香都不起作用,这也是避免伤及无辜最安全的方式。
“或许没有喝水。”慕容沉只能这么解释。
古芷从背后扶着他的腰,伸手不见五指的粮仓内,她只能依靠他辨识方位。门外的声音还没有消失,似乎那人又打开另一扇门,隐约中传来水流的声音。
她听了许久,噗嗤一笑,“原来是解手。”
“不对,你再听听。”慕容沉凝视静气。
她上前贴近,仔细一听,“拉肚子……”
身后是她温软的身子,起伏的曲线贴着他,幽闭的空间内身体的热度陡然升高,门外传来的动静让所有的感官都处于一种高度戒备的状态,而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往后靠,想要贴得更近,更紧。
“芷儿……”他的声音暗哑低沉,“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他抓住她的手,依靠敏锐的感官移动至门边。她的掌心微潮,手指与他相扣,加了一点力道上去,他安慰道:“别怕。要是被发现,你就一直往前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那你呢?”古芷问。
“我会没事的。”
这时,门外传来女人大声的咒骂,“这些狗*娘养的,大半夜都睡着了,也不知道白天在哪个婊*子那里快活,一到晚上全都这副软趴趴的狗样。老娘不就拉了一天肚子,没空起来做饭。”
“咦,怎么叫不醒。”
古芷紧张地抱住他,正思索着要拔腿开跑,还是用暗器把厨娘弄晕。
“我把门打开,然后你就跑,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古芷拼命摇头,“要走一起走,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这样的话,我们两个都跑不掉。”慕容沉试着说服她。
“那我也不会把你留下。”古芷抓着他的手,淡漠的语气透着一股子不容抗拒的固执,“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倘若你我难逃此劫,那就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芷儿,你……”
门外,厨娘已经扯开嗓子大声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劫粮仓了,快来人啊!”
慕容沉倏地拉开门,对她说:“跑……”
两个人十指相扣,趁着浓浓夜色,拉开步伐奋力往前跑去,经过厨娘身边时,慕容沉脚下一顿,嘴角掠过一抹残忍至极的笑意,那厨娘先是一惊,便顺势瘫倒在地。
耳畔是风在吼,眼前是雪在飘,远处的军营灯火渐亮,已有人打马往这里奔来,人声嘈杂。
“朝相反的方向跑。”古芷边跑边说。
“不,朝他们去。”慕容沉放缓脚步,“乖,慢慢走,平复呼吸。”
古芷依言照做,扶着他的手臂呼出一口气,“然后呢?”
“就当是在通和坊闲逛。”
“这不是通和坊……”古芷的心在哀嚎,能用武功多好,再不济用点轻功也是可以逃过此劫。可是她不能,她要是一出手就会全功尽弃。
慕容沉会心一笑,“小傻瓜,你把周围的参天大树想像成通和坊的商铺。有老余的茶馆,每一间都有老余暴发户般的奢华,镶金的牌匾,镶金的茶碗。还有牙儿家的酒肆,牙儿的沉稳造就了司徒家酒肆所特有的安静和悠闲,和其他酒肆的嘈杂混乱截然相反,却依旧人满为患。在通和坊内最多商铺的当属严爷严知回,子归兄眼盲心却不盲,眼光极好,赚钱的手段也是一流的。只是无论做何营生,严氏的招牌都是坊内最大。其实啊,字大有什么呀,子归又看不见,掉下来砸死人还得赔钱。”
古芷在他的描述中能一眼窥见通和坊的繁盛,火树银花不夜天,通和坊的灯火辉煌同样也是通宵达旦,不眠不休。都说慕容沉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其实也不尽然。他能够一眼洞穿他人的优劣,一语道破个中真谛。老余的奢华,牙儿的沉稳,还有严知回的张扬,都被他一一看在眼底。
“等哪天爷心情好,带你去严家的胭脂铺买些胭脂水粉,把你好好打扮打扮。这凝脂阁的脂粉可是京城最好的,可是近日不知道谁抢了他家的生意,几间妓馆都不从他家进货。”慕容沉状似无意地瞥了她一眼,“他最近可是很大火气,娶不到郡主,又被抢了生意……”
一队人马风驰电掣地从他们身边跃过,古芷提到嗓子眼的心重重地回归原地。突然,那队官差调转方向,拉住他们的去向,“围起来。”
慕容沉把她护在身后,诚惶诚恐地弯下腰,“几位官爷,有何吩咐?”
“刚才有没有人从这里经过?”带头的官差在他身边细细打量,见他一身狐裘华丽,略微蹙眉。
慕容沉伸手胡乱一指,“方才似乎有人往北边跑了,骑着马。”
“你们是干什么的?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赏月吗?”
古芷探出一颗小脑袋,灵动的眸子好奇地眨着,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官爷,是这样的。小的和家中婢女有私,不容于家门,只能趁夜带着她私奔,到京城投靠亲戚。”慕容沉说的时候,故意把古芷从身后带出,露出她素衣罗裙和朴素的黑色斗篷,和他一身光鲜形成反差。
古芷始终低着头,直至官差策马扬鞭急驰而去,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慕容沉一手揽她入怀,亲吻她的发顶,“小傻瓜,方才是谁说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如今知道怕了?”
古芷埋首在他怀中,倾听他沉而有力的心跳,诧异道:“你都不怕的吗?心跳都没有加快。”
慕容沉一愣,旋即大笑着转移话题,“走吧,城门快开了,我们趁着天没亮进城,在娘起床前回府。”
雪仍在下,跪过的位置已被积雪掩埋,阖府仍在熟睡,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离开,共同经历惊心动魄的一夜。
他们齐齐跪下,慕容沉用狐裘把她裹在怀中,用力压下她乱动的小脑袋,“累了就睡,万事有我。”
这时候若是把她赶回屋去歇息,她肯定是不肯的,只得随了她。
不一会儿功夫,古芷靠在他胸膛上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睡得很熟。他温柔地露了笑容,把她搂得更紧,她不悦地动了动,双手扶在他的腰侧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汲取他的体温。
“娘有许久不曾见你这么笑了。”慕容大娘一出门,看到他们交颈相拥跪在厅前的情景,不由地吓了一跳。就算是对石媛媛,慕容沉也没有如此温柔地笑过,发自内心地笑容连天寒地冻也变得温暖如春,她这个老婆子也被感染。
“娘。”慕容沉轻唤,生怕吵醒古芷。
“娘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你等了媛媛十年,娘却要你娶一个不相关的女子为妻。”慕容大娘对儿子只有愧疚,“等你大哥顺利登基,独孤家平安退隐,若媛媛还愿意嫁你,娘也不再阻止。古芷这孩子平和谦逊,应该能和媛媛相处融洽。”
“娘,这事以后再说。”慕容沉面色略沉,神情莫辩,急急抱了古芷回屋,怕她在雪地跪久了落下病来,“我先抱她回屋歇息。”
他轻柔地把她放在榻上,为她除去斗篷,褪下鞋袜,盖好被褥,低声吩咐争书取来木炭烧旺暖炉。待一切安置妥当,他才悄然退出去,掩上门,回书房的小榻将就一下。
榻上的人儿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幽幽转醒,一双澄澈无杂的眸子蓄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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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温下雨,被雷劈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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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其实我最喜欢下雨天蒙头大睡了。
该死的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