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断层

作者:爱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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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你——”
      “你倒是说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我的胃口被吊的高高的,满心期待,我恍惚预见有股爱欲的火焰在燃炽。
      “你啊——”林木木清了清嗓子,显得很郑重——“你就是个小流氓!”
      “擦!”我好不失望,忽的联想起一段恶搞唐曾做法的视频:“爱情就像大便,有时你努力半天,它却只是个屁啊!”此言得之。
      “啊!”我又应了一声,假装被林木木这句话伤到了脸皮,从初中开始我便因为著名的“思思事件”而被人称作小流氓,现在林木木还这么叫我,值得稀罕么?
      仔细想想林木木能说出这话,证明她人心伤已愈,我心底却隐隐泛起了失落。
      假如我们是对情侣,闹到这地步,这境界,估计早找个没人的地方互相啃上了。
      我偷眼瞧了下林木木,天杀的那脸上哪有半点小情侣的觉悟,再伸手抚一抚自己的良心,居然也只有好兄弟的情愫。相处一起十多年,除了她哭的时候把我她当个女人,其余时候多半都当做漂亮哥们了,不对,那岂不是在“搞基”了?
      不然,叫做“暧昧”更为贴切吧。
      所以有时候我就会多想一点多总结出一些经验:男女之间的关系还是不能太近了,不然像我们之间熟悉到这种地步,直接跨越了恋人的可能,变亲人了。
      “哎”我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拔起了老三的电话。
      天越来越晚,这么冻下去定然不可,短信发了也有些时间了,既然不回,还是打电话更直接。
      “喂,你好!谁呀?”老三的声音原本有些沙哑,现在耳边嗖嗖挂着冷风,音质变了更多,怎么听怎么像他吗的阿杜。
      “三哥,我是老四啊!”我大声“嘶哈”的说着,意图传过去一个“兄弟已经被冻的快踏进棺材板”的信息。
      “老四啊,哈哈、、、你还没死啊!”老三大乐。
      “去你大爷,你轮回个千八百次我也不会死!”我眼前立时铺开老三躺在温暖的大床上闲适的抠脚趾的情景,和我现在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三哥,我跟你发的短信你看到了吗?江湖救急啊,我的好三哥,你不救我就没人能救我了!”
      “诶哟,你发短信了?”老三的声音颇含惊疑,“奥,刚看到,等等,你等下——”紧接着我听到老三那边剧烈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乒乒乓乓的似乎还碰翻了什么东西。
      瞬间我就明白了,“刚看到”这话纯属扯淡,十之八九对着键盘狂飙游戏把我撂一边了。
      自家兄弟火车站里冻的死去活来,你却能安之若素的打游戏,未免太没有兄弟义气。
      我无助的双眼看了下林木木,林木木“切”了一声,目光中严重鄙视,意思是瞧瞧这就是你家的好兄弟。
      我倒是很平静,以我们寝室兄弟间神秘莫测的相互关系,老三能来才叫奇了怪了,我只是没有料到,“外院第一”真的没能动摇老三分毫,不禁对林木木的实力有些失望。
      是不是我下的料不够猛?诱惑的不够深?
      “三哥啊,你是不知道——”我把电话紧紧贴在嘴边上,偷偷撇了眼林木木,掩口小声道,“这次跟我来的可是‘外院第一’,那可是世间极品,人间凶器,内蒙特产——诶哟哟!”
      胳膊上立时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林木木咬牙切齿恶狠狠的朝着我笑,拧我的手劲一下重过一下,高潮一波接着一波,这小蛇蝎耳朵竟然这般凌厉,发起狠来更是堪比世间奇毒。
      我疼的“嘶嘶哈哈”张嘴猛抽风,直欲跳将起来,连忙改口:“三哥啊,做人要讲义气啊,上次你去师大泡妞蹲坑不带纸,你一个电话过来我可是吭都没吭一声就去了,现在轮到我有事找你,你怎么——”
      “停停!别什么话都说,你旁边还一妹子呢!”三哥连忙打断我的话,语气忽然转为沉痛,“老四啊,不是我不想帮你,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现在没在家,我在‘东方红’呢!”
      “东方红”?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熟悉而又亲切的名字——这他吗的不是歌词吗?还是歌颂毛爷爷的老歌!
      “去你大爷!”我笑骂道,“编地名也得靠谱不是?你在‘东方红’,我还在‘太阳升’呢!”
      “老四你别不信,我真在‘东方红’呢!”老三语气坚定的说。
      这话把我打的凌乱了,我是信还是不信呢?
      林木木在一旁扯起了我的衣角:“肖克,黑龙江确实有个地方叫‘东方红’。”顿了顿又说:“‘太阳升’也是个地名,网上还能买到这两个地方的火车票呢!”
      “我靠!”如果说老三说这话我多半不信,可是林木木说了不信不行,林木木虽不乖巧,可是从来不撒谎。
      “这个也能有?”我张口问道,觉得头皮麻麻的。
      “这个真的有!”林木木肯定的回答。
      我咽了口吐沫,又问老三:“你去东方红干嘛?”
      “那是我老家啊,元宵节我自然回老家团聚啊,啊呀呀——妈的又死了!”老三那边又传来键盘噼里啪啦的声声巨响,估计这次是把键盘都砸了,“老四啊,我先不跟你说了,总之今天兄弟对不起你了,真的帮不上你的忙,下次一定补上啊,啊呀呀——”
      “喂,喂——”我连喊两声,“啪”声音断了。
      “哎!”林木木娇声一叹,素手揉着颧骨驱散寒意,同情的看着我,“别喊了,你喊破喉咙也没有用。”
      那目光就像在凝视一个小可怜儿,酸酸的还带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干!”合了手机塞进兜里再不碰它。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兄弟,两边靠不上,还得靠自己。
      深吸几口冷气,装模作样的学着电视上气功大师的架势运起“内功”驱散寒意。
      一把抓起行李箱,又伸手夺过林木木的行李箱,径直向站门快步走去。
      “干嘛去啊,肖克?”林木木问。
      “打车回学校!”
      “你穿这么少出去不感冒了?”林木木追问,言语里透着浓浓的关切。
      “那你想怎么办?”我不耐烦的问。
      “要不咱们等等看?”林木木诺诺的说。
      我就奇怪了,刚才催命般急着要走,现在可以走了,又说要留下,我着实难以理解这女人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怀,怎样在用着她发达的大脑。
      “等个屁啊!等死啊!算了你跟我走就是了,我要是冻死了算我活该!”说完我便自顾自前行,不打算再去理她。
      “奥。”林木木应了声,“那你等等。”几步又追上来拦住我,面对面定睛看着我。
      她轻缓的把围巾摘了下来,露出红红的呵着哈气的小嘴巴,抬脚向我靠过来。
      那秀挺的腰身,那明亮的眸子,看的我心绪万千,群魔乱舞,好生诧异这丫是不是要夺走我的初吻。
      我下意识的身体向后仰。
      “你别动!”林木木使劲跺了跺脚,咬着嘴唇很是焦急,撒起了蛮。
      我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林木木把围巾套在了我脖子上,一圈又一圈,缠的好紧,直到爬上了我的嘴还打算缠下去没有到头。
      两人靠的近了,我才切实感触到她吐气如兰,身上更是散发着一种让人心底温暖平静的芳香,让我忽而晕晕的,忽而又暖暖的,好不舒服。
      “林木木在对你好呢!”心底有个声音提醒我到。
      “我知道!”另一个声音说。
      我却是不想承认这种美好,和她在一起吵吵闹闹十多年了,只记得她总对我大喊大叫,打来打去,临了我还要去哄她,什么时候见到过她来哄下我,真真正正关心下我?
      我从来没想过,即使现在脖子上的温度那么真实,那么舒服,那么温暖,一颗滚烫的心就赤裸裸放在胸前,我也觉得不自然,仿佛身体每一处都在抗拒,不愿意去接受她这种女孩儿情态的体贴和关心。
      可惜我能欺骗自己的理智和感官,却无法阻止源自良心的感动,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两抖,围巾好热乎,暖意顺着脖子淌进了心坎儿里,浑身上下开始泛着冒泡泡的感觉。
      不经意间,眼角有点湿,赶忙撇过头不看林木木,猛吸冷气压抑上涌的冲动。
      “妈的,没个出息,还算个老爷们儿么,对你好点就完犊子缴械了?”我骂着自己,咬了咬牙把那湿润又挤进眼睛里。
      转头再看林木木,想装着严厉正式男人点,可惜当对上她的眸子,目光又自然变的柔柔的,像是喜欢上了绵阳的大灰狼。
      “好了,走吧!”林木木拍了拍手,看着我笑的莫名其妙,回身走时脚步特别轻快,想来应该是做了雷锋同志的缘故吧。
      我低头看看自己也,也不由失笑,哪有五尺汉子,皮肤黝黑身体健硕却围了条女士围巾的,多少有点不伦不类,不过还好这是大城市,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七尺壮汉穿裙子的也不少见,也不多我一个,再说若是让我摘下这条围巾,我还真是舍不得。
      “嘿,不走干嘛呢?讨打呢?”林木木催到。
      “围巾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衣服有帽子啊?”说着林木木翻手把帽子戴在了头上,她长长的秀发随风飘扬自有风致,现在罩在帽子里,只见得圆圆的小脑袋,脸上还挂着醉酒模样的酡红,开心的对着我笑。
      我不禁呆了一下,忽然在她身上察觉到一种以前没有注意到的味道——女人味,第一次在她不哭时有所察觉。
      “肖克,你说你们家老三去师大泡妞让你去送纸这事是真的么?”林木木问。
      “当然是真的,你对这事有兴趣?”我拖着行李边走边答。
      “嗯,说说嘛,我觉的这种事也能发生,说明你们寝室的人都好无聊喔。”
      “更无聊的还在后面呢!”既然想听讲故事,那就要吊一吊她的胃口。
      林木木抬头看着我,期待我说下去。
      我娓娓道来:“在那个狂风怒号,冷月如钩的傍晚,当一切都显得沉寂肃穆时,我偷偷的溜进了师大唯一的老旧筒子楼。”
      “灯光昏暗,楼道幽深闭塞,我只能依偎墙壁缓慢的前行,踩着脚下吱吱作响的青石板,一扇门一扇门的打开,一扇一扇的寻找,空旷的空间里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吱嘎’‘吱嘎’门逐一被打开,然而结果也逐一被否定,我的动作变得缓慢和颤抖,我心里的不安和怀疑越来越重,重到每迈一步内心都倍感煎熬!老三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找了这么久还找不到?他怎么会被困到厕所里、、、、、、种种本不曾有过的担心瞬间冲进了我的脑海!”
      我看了眼林木木天真的小脸和专注的眼神,顿时信心大增,他大爷的我居然还有说书的天赋,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我交换行李箱,空出一只手,加上手和眼神的动作继续讲述,努力做到声情并茂。
      “恍恍惚惚中,我看了一眼楼牌,却惊讶发现我竟然正处在地下一层!而我明明是向楼上搜寻的!难到不知不觉我已经把这栋楼搜了一遍?还是这楼本身有着诡异神秘的力量在影响着我?”
      “啊?”林木木听到此处惊讶出口,“肖克,你别说的这么邪乎行不?和鬼故事一样怪吓人的,直接说重点。”
      “急什么马上就到重点了。”我白了她一眼,“你别扫兴啊,不然我不给你讲了。”
      “别别,你接着说我再不言语行了吧。”林木木忙道。
      我接着说:“我没有办法,事情到了这里已经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畴,明知道这里是地下一层我也只能继续找下去。”
      “于是我又一扇接着一扇门寻找,只不过动作更加缓慢,怀疑更为深重。当我走到楼道尽头最后一扇门时,已经满头满手都是汗,颤抖地甚至握不住门把手。‘吱嘎’我轻轻推开了门——”
      我撇了一眼林木木正立着耳朵眼睛一眨不眨专注的听。
      “啊——”我趴到她耳朵上突然大喊了一声。
      立刻看到林木木打了个大大的激灵,双眼圆睁,眼白都被这冷不丁的一嗓子吓了出来。
      “肖克你个王八蛋!”林木木的“暴突拳”雨点般打在我身上,“你想吓死我啊!臭王八!”
      我举手格挡,笑了出来:“哈哈哈,这是配音,剧情需要,剧情需要,嘘,就到重点了!”
      我板起脸,林木木看我一脸严肃,知道我要讲下去,立刻收了手探着脖子听。
      “门开的一瞬间,我便知道我终于找到了,这里正是老三在电话里形容的那个——茅厕。所有茅坑的门都敞开着没有一个有完好的门鼻儿,房间里狭小的两扇窗子上破了个醒目惊悚的大洞,玻璃支离破碎互相粘连在一起,像是被什么人从里面强行砸开,酷寒的冷气从窗外直冲进来,冰冷直打在我的身上,耳畔传过北风穿过窗子时凄厉的呼啸声。”
      “我浑身是汗,此刻冷热交加本应剧痛无比,可是我却突然发觉肌肉僵硬了,皮肤和神经已然麻木,一股股冷意从心底升腾,我骇然发现——整个房间一目了然,没有死角!每一个角落,每一片地板都清晰的呈现在我的面前,藏不得任何秘密,我骇然发现老三,老三——”
      说道此处,我屏气凝神,声音停在高位悬而不落,眼睛瞪了个滚圆,把电视上某个恐怖片的镜头原版照搬到林木木面前。
      “老三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林木木显然入戏了,抓着我的胳膊使劲儿摇,我张口欲说,她又像扎了刺一样立马收回手去,生怕知道接下来的结果。
      “老三——老三已经不在了,我是说房间里根本就没有老三的影子!”我盯着林木木的眼睛表情诡异。
      “什么?老三去哪了?他不是说没带纸么,他不是还没——那什么吗?”林木木立刻问道。
      对啊,老三不是没带纸吗?他怎么走了呢?
      林木木这话提醒了我,我不是去师大送纸的吗?差点忘了这茬,我这都忽悠到哪里去了?
      只顾着联想平日看的恐怖小说忽悠林木木了,自己讲的什么都没注意,差点跑题。还好林木木问了一嘴,不然照我这么东扯西扯说下去,早晚非扯出一桩命案不可。
      “小木木啊,你好像知道的太多了啊,就不怕我把你灭口了啊。”我邪邪的看着林木木笑。
      “你说正经的好不好,别瞎扯,接下来怎么样了?”林木木还是一脸严肃满心期待。
      我心里猛笑,你想让我怎么说正经的,我全篇从头到尾都是瞎扯,没一句正经的,也就是你这虎妞还真当做故事听。
      “没怎么样啊,完了啊。老三让我去师大送纸,我就去送了,到地方了人不在了就这么简单,你觉得应该怎么样?”我看着她摊了摊手,无辜的说。
      “什么?这就完了啊!”林木木很不甘心,思绪明显还沉浸刚才的疑问中,“怎么找也得——”
      “也得怎么样?”我看着她纠结凌乱的样子着实好笑。
      “也得——也得——”半天林木木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听故事林木木绝对可以称的上一把好手,爱情奇情苦情是个故事就能让她入迷,可是论起讲故事,即使刀架她脖子上三天也不见得能蹦出七个字来。
      “差点忘了——”我补充道,“等我出了筒子楼,我在师大校门口见到老三了,他人还算正常,就是一直蜷缩着三根手指,我想看还不让我看。”我蜷缩着自己的三根指头晃了晃,话语中若有所指。
      “不是吧。他蜷缩手指干什么。”林木木低头诧异道,突然抬起头来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小手捂着嘴巴难以置信,“他不是没带纸吗?难道用的是——”
      “汰!妖孽!”我大喝一声,伸手戳在林木木脑门上,“想什么呢?这么龌龊的事情除了未开化的元谋人干得出来,你当人人都做的吗?咱们现在说的是我三哥!一个经历过高等教育,正准备为祖国四化做出贡献的新新人类,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这么不堪了?”
      林木木平白挨了一戳,嘟着小嘴道:“那你说他蜷着手指头干什么呢!”
      “那是他下午打篮球时被篮球戳伤的,跟本案毫无关系!”
      “我才不信,毫无关系你说他干嘛啊!”林木木不解的问。
      “为了误导你啊,哈哈哈!”我哈哈大笑。“三根手指不带纸”,明白着就是想让林木木往歪了想,我只是没想到林木木真心给力,悟性极高,指哪打哪,一点都不带偏的,标准党领导下的三好青年。
      “好呀,原来你又在使坏!看我不打死你!”林木木听明白了来龙去脉,也“咯咯”笑的很是开心,对我拳脚相加,不过却是虚张声势,毕竟女孩子嘛,打两下还能真觉得疼了?都似绒毛搔在了痒处。
      老三到底是怎么出的厕所,林木木乐的开心也没有追究。
      其实老三是蹲坑蹲的久了,见我迟迟不到,便起身换个姿势,却发觉屁股干爽无比,原来厕所通风良好,早已自然风干了,于是拍拍屁股走掉了。
      我也本没想去给老三送纸,前面说过我们寝室兄弟间有着神秘莫测的相互关系,我自身没带纸只是打算游游师大顺便看看老三的笑话的。

      交流沟通的时候时间往往过的很快,我和林木木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了马路沿上,一路上也并未觉出怎么冷。
      面前巍然耸立各式建筑,灯火通明,哈尔滨向世人展示着它入夜之后的魅力,很是迷人的一座“不夜城”。
      “肖克,咱们坐公交吗?”林木木问道。
      “公交?”我盯着林木木的双眼,她一本正经,不像在拿我开涮。
      “不是你刚才说的吗?晚点咱们就赶不上二路汽车了?对了,咱们坐的是几路啊?我记得上学期回来的时候坐的不是二路呢?”林木木煞有介事的说。
      我忽然想起来了,林木木林大小姐从小到大车接车送,哪里坐过几回公交车?唯一的三两次还是我带她坐的,所以她对公交系统有着白痴一样的认识。
      “你傻啊,寻开心呢?”我手指头戳在她脑门上,“你以为这是你们家呢?想几点走就有几点的公交了?正月十五公交八点就停了。你再看看表,午夜十二点了!这时候蹦出辆公交车你敢坐吗?哎——”我话锋一转,“不过午夜公交拉你真挺合适。”
      “你滚!”林木木小声顶了一嘴,然后嘟着小嘴默不作声,想来她也知道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我这么训斥她没有脾气。
      我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XX大学多少钱啊?”
      “二百,一口价!”
      “我靠!”我脑袋上被劈了个惊雷,二百元再加上点钱我都能坐火车回老家了,还是卧铺票呢。
      “不坐,您慢走。”我恭送。
      招手间,又拦了一辆:“师傅,去XX大学多少钱啊?”
      “二百五!”
      “我靠靠!”我脑袋直接被惊雷劈焦了,车站附近就敢目无法纪,漫天要价了?真当我们敬爱地交警同志们都回家吃元宵了?
      我扫视一周,目之所及还真他吗的没有一个交警。
      “不坐!”我答的斩钉截铁。
      “不坐拉到!”
      车屁股喷出一股浓烟,呛的我直咳嗽,立时生了火气,我就不信今天我找不到打表的出租车!
      “肖克,多要点就多要点吧,你看人家元宵节也不回家,就是为了多赚点,咱们等的时间也够久了,还是先回、、、、、、”林木木扯着我的衣角,猫一样小声说着。
      我死死盯着她,目光一点一点凌厉,直到最后看的她声若蚊吟,没了声息。
      我伸出手指狠狠戳了她的额头:“‘人家’‘人家’,说我的时候咋没见你用过一次呢,胳膊肘子就知道往外拐!‘人家’要你二百五,你就给他二百五,你就是个二百五!”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么晚了咱们回学校要紧,再说二百多也不是太贵——”林木木小声辩解着。‘
      我立马又猛戳了她的头,心里有了老爸老妈当年揍我时那恨铁不成钢的感触:“二百块不算贵,那你跟我说说什么算贵啊?你们家拿人民币把你喂大的吗?败家玩意儿,现在就这么败家,以后你还得了!”
      我正戳的起劲,突然看到林木木眼眶里有些晶莹的东西在打着转转,忙不迭收回了指头,嘴也闭严了。
      这好端端的一大家闺秀平日里家里宠她像养花一样,加上刚才站台上哭那一场余劲儿未消,怎么经得起我这么数落。
      我要是嘴巴说秃噜了多蹦出几个字,她怒极把我门牙打掉还好,最怕她使出“奔泪大法”,冻成个小冰人,我还得边哄边扛着走,横竖不合算。
      我不禁萌生了大大的悔意,返校补考情势所逼,走在元宵节有违黄历,已经失算,更可悲的是带上了这么个女人,又蠢又笨,还说不得碰不得,整个儿一瓷娃娃,明摆着拿大好青春陪狗狗耍。
      “嗨,小伙子!”我正兀自纠结不已,身旁不远的车里探出一个脑袋。
      大圆脸,满脸褶,五十岁上下,头上没几根头发的和蔼大叔。
      江湖有言“人不可貌相”,有层意思是说出门在外不可以轻易信人,可是初看大叔这张脸,我实在打心眼里提不起堤防的心,那脸上洋溢的热情能把人的心烫个瓷实。
      “大叔,什么事您说。”我问道。
      “哈哈”大叔爽朗一笑,抬头间双下巴显了出来,竟然和“吃嘛嘛香”的那个广告名人七八分神似,“小伙子,你不是要去XX大学吗?来上车,我拉你,就三十块平常价。”
      我端详过去,没再看大叔,反而被他开的车深深吸引——一辆金杯牌子的面包车。
      出租车能用面包车来糊弄也就算了,奇的是这车没牌照,也就是黑车喽,这点也可以忍,哈尔滨火车站附近没牌照的黑车多了去了,都是为了生计你懂我懂大家懂的事,难忍的是车头一侧的后视镜没了,后备箱还瘪了个大坑,看不出什么物体曾经撞过,金杯牌子倒悬其后正摇风摆柳。
      我看的感慨连连,“高手在民间”啊,平日里听这话不觉得什么,现在居然有车破成这样了还敢开出来浪,真不怕三千城管抄你家。
      果断点点头,好,我就喜欢这豪放派的,你敢开出来,我便敢坐的。
      “走!”我对林木木使了个眼色,拖着行李脑袋一横往车里钻。
      “啊?”林木木矗在那里兀自不可思议。
      上车坐稳,一打火,震了个满堂彩。我对林木木打趣道:“低调点,咱们这车可震呢。”
      “哼!”林木木白了我一眼,并不作应和,不过脸上乐开了花,我知道她这是看到了希望,心里清楚总算能回学校了。
      夜幕下昏黄的灯光烘托的林木木俏脸红红的,那是只有熟在盛夏的番茄才有的颜色。
      我看的既可爱又想笑,这个女人怎么会是这种样子,越是困厄越想追求平安稳定,二百五的车也坐的。难道只要平安稳定,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会像飞蛾一样杀上去吗?
      司机师傅一直在乐,从上车开始,巴掌大的反光镜里全是他饼一样憨厚的脸,直把我笑的心里毛毛的,心中惊疑不定是不是上了贼船了。
      “师傅,啥事儿啊这么开心啊?”我毛的实在受不了了,要是一路上都这么笑下去,我估计半路上就得选择跳车。
      “哈哈。”师傅乐的更加开心,“我刚看你们小两口站大路边儿上挺逗乐的,就想起我年轻时候谈恋爱那会儿了,你们只管说你们的事,让我再乐会儿,二十分钟保证把你们送到地方。”
      我听的一愣,林木木更是听的坐着打了个踉跄。
      好嘛,难怪乐的这么开心呢,原来是想起家里的那位大妈了。可是“小两口”这词不能乱用啊,我们两个要是被您这话言中了,不就成就了一段孽缘了?
      “大叔,你看走眼了,我们俩不是您想的那关系,我们俩——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我本想继续解释下去,可是当我透过后视镜看到大叔那耐人寻味的眼神后,我放弃了抵抗——一切努力必将是徒劳的。
      “小伙子啊,你不用解释,男子汉嘛,行的就是行的,要有担当,更要有胆气!大叔我是‘过来人’,我跟你讲,你们俩啊,我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准错不了。就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一定是的!哈哈哈”
      大叔的话我听的云里雾里,听不懂也琢磨不透,什么行不行的,要我有担当,还鼓动我有胆气!什么“胆气”?难道是建议我找个没人的地儿把林木木强办了?嘿!就是我真有这胆儿谁把谁办了还不一定呢。
      “师傅,您别瞎说,我跟他——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他心里有人儿!”林木木边说边给了我一脚,对我猛眨眼,我赶紧点头:“是,是啊,师傅别瞎说,我心里有人儿。”怕力度不够,我又郑重重复了一遍,“我心里真的有人儿。”
      说完我讨好的看向林木木,想来个相视一笑,心有灵犀,却瞥见林木木脸僵了一下,没了笑容,下一刻笑容又出现在了她的脸上,我揉揉眼睛,她确实在笑,难道是我眼睛出现了幻觉?摇摇头想不明白便不再细想。
      “小姑娘家家脸皮子薄嘛,哈哈哈,好好好,我不说了。免得你们一会又闹起来。”师傅仰头大笑起来,拿着方向盘连路都不看了。
      我连喊“师傅悠着点”,开始有些后悔了,跟别的车比起来,这车是便宜的基本上等同于不要钱了,可是要命啊!
      “小伙子,没事你就偷着乐吧,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一个急转弯后大叔说道。
      “好好,我乐!我乐!嘿嘿嘿。”我胡乱应承着,管不了师傅说了些什么,“师傅您悠着点,开车好歹看看路吧,这可是三条人命啊。”
      说话间,师傅贴着一辆轿车的侧身就超了过去,像打擦边球一样,师傅的车“嗖”的就过去了,我回头看眼轿车司机,那司机愤怒的冲着这车做着口型——无声的国骂。
      我终于明白了这车为什么这么一副惨状了,这车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个奇迹了。
      “哈哈,小伙子你不用怕,咱车没牌子!可劲儿溜!谁都管不了!男人嘛,玩的就是心跳!”话音刚落,油门又是猛踩。
      我是吓了个半死,心说大叔你可真年轻,担心的转头看下林木木,却发现她正好整以暇的望着窗外,看的出神。
      我顺着林木木的目光看去,黑洞洞的一栋栋模糊的影子,只有几点灯光闪烁——看嘛呢?这是开到哪了?
      “肖克,你看眼前的这片楼区,咱们走的时候还一片荒凉什么都没有呢,才两个月不到,都盖出成片儿的小区了!”林木木指着窗外说。
      “看那儿,那是一所中学啊!”林木木忽然兴奋起来,“咱们小镇才两所,这里一个小区就有一所啊!一线城市就是不一样啊!”
      林木木身子还在车子里端庄的坐着,心却驰骋在了窗外希望的原野上。
      “小家碧玉”啊,我本想嘲笑林木木没见过世面,可是看着看着心也逐渐静了下来,被眼前的景色吸引,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憧憬。
      我生在小镇上,二十年里和父母平静的生活在内蒙古的一个小地方。
      温饱平安,衣食无忧,很少出门。如果不是高考考上了大学,我想便是“冲出内蒙,走向世界”的宏图都难以实现。
      大城市对我的影响一直都是淡淡的,虽然经常在媒体上见到高楼广厦,科技蓬勃,社保齐全,我却并不向往。
      现在一座城市褪去了他华丽的外表,把他真实,发展的一面赤裸的呈现在我的面前:
      沥青马路纵横交错,宽敞平整,井然有序的沟通着四面八方,就像人类正当壮年时的经脉,血液沸腾,搏动有力,即使夜晚也蓬勃着旺盛的生命气息。
      一个月,一个小区,对于这座城市算不得什么,只是一次微小的新陈代谢,可是对于即将住进这个小区的人们——却意味着新生。
      有多少外来者会因为小区的建成在此扎根?有多少新的生命会在这里出生?上学?成长?有多少人的命运会和这个小区紧密相连?
      一个人,一辈子,一个地方,便是一生。
      大多数人都这么平凡而又实在的活着,那么眼前的这片楼区不应该被寄予希望吗?不值得憧憬吗?
      林木木在思索体悟着自己的未来,我又何尝不是。
      我不想大雨过后,还踩着泥泞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虽然诗意中那很美,可我更愿意惬意的踩在青石砖上,打着雨伞看车水马龙。
      我不想未来我的孩子留在那片没有游乐园的土地上,对,我未来会有妻子和孩子,我怎能忍受让未来的他们还留在穷乡僻壤?
      这是小镇和城市的差距,而我早晚必须做出选择。
      我一定会选择留在这里,把这里作为自己的根,父母一辈子生活在小镇,那是他们的根,我也会扎下自己的根。
      虽然这座城市对我还很陌生,陌生的深夜,陌生的灯火,陌生的土地,时常让我感到孤独和凄凉,可是我已决心融入其中,渐渐改变。
      虽然我还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归属、“无根”的人,甚至一个小时前还停留在异乡的火车上——
      可是我会很努力,我有奋斗,我有青春,我有信心——
      城市,只要相信我,敞开你的怀抱,那便足够。
      我凝视着那片冰冷矗立的楼区,心中波澜起伏,直到车子渐行渐远,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在这条明亮的马路上,在这个温暖的车厢里,我和林木木静静无言,各自沉浸在某个心灵境界中。
      当再次对上林木木的眼神时,林木木甜甜的看着我,温眸如水,好不喜人。
      她很少这么柔柔弱弱的看人,我想大概是此刻心灵相通的缘故吧,同样是一无所有的年轻人,处在人生最为彷徨的阶段,彼此的心意很容摸个透彻。这个时候我很想让司机师傅放一首“懂你”听听,恰当的时刻用恰当的音乐表情达意是件很美的事,就是不知道师傅有没有这歌。
      “肖克——”林木木声音软软的,在这温暖的车厢里,有种温馨的感觉,不过她的话似乎有些犹豫。
      人沉醉于美好状态中时,每一句话都会说的格外用心,我觉得我完全能够体会林木木此时的心情,女孩子在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倾听和鼓励。
      “别担心,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微笑着鼓励,语气让人心安。
      “肖克,你——”仍有犹豫。
      “没事,说吧!”我继续安抚。
      林木木舒了口气,说了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肖克呀——”
      “恩!”
      “你老实交代,你今年到底挂了几科?被逼到正月十五回来补考?害的姑奶奶也陪你来这么早!”林木木杏眼圆瞪,愤怒的表情一瞬间绽放在脸上,也不知这不忿憋了多久,“你说你啊,快长点心吧,你现在不努力学习,你将来可怎么办,你还娶不娶媳妇了?你爸妈还得靠你养老呢、、、、、、、”
      “干!”我心底大骂一句,下巴掉了下来,震惊指数七个零!
      微笑硬生生僵在了脸上,拿手抚都抚不平。
      真是败兴啊!“懂你”?懂你妹了!
      林木木的话像连珠炮一样打了出来,婆婆妈妈唧唧歪歪愈演愈烈!
      每一句都像一盘牛粪拍在我的胸口,一盘接着一盘打在我刚刚燃起的雄心壮志上!把我从畅爽的珠峰之巅,一下拍进了马里亚纳海沟沟底!
      心中美好的幻想刚有个胎形,给拍了个魂飞魄散,肉身寂灭。
      我觉得眼睛酸酸的,鼻头也酸酸的,伸手摸摸小心肝,似乎不跳了,八成是碎了。
      对牛弹琴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牛压根没把你当人,也当牛了!
      林木木还在那大姨妈来了七天未停一样暴躁的说着,没个休止,听得我真他么的想一脚把她从车上踹下去,踹就踹脸再让她脸先着地!
      “唉,你怎么不说话啊?不舒服啊?”林木木说着伸过手来摸我的头。
      摸骨寻穴般摸了半晌:“也没发烧啊,怎么突然憔悴了?”
      我心说你他么的这不是废话嘛,老子这是心伤啊,心伤透了有木有!你那只会分筋错骨的爪子能摸出个屁!
      “肖克,你眼角怎么有泪啊!是不是哪儿疼啊?”林木木关切地问,说罢还伸手过来表示要帮我擦。
      我忙撇过身子,伸手一摸,可不是么。立刻贴着窗子草草擦了一把。
      我常常见到壮观生平的景色不禁生泪,没想到遇到差到几点的状况也能生出泪来。
      好个林木木,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想我小时候不听话闹事被老爹打的腿都断了也没擦上一把泪,你竟然碰都没碰就把我的眼泪收了,你个天杀的!
      “好好的,怎么还突然悲伤了?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多愁善感啊,说你两句不至于吧!”林木木拍了拍我的背,自觉地善解人意的宽慰我。
      正当我打算回手推开她时,趴着窗子向外望去,发现前面不足百步就到了校门口了。
      “师傅,快停车!”我喊道,顺手从兜里掏出五十块塞到林木木手里。
      师傅一个急刹车,我还没待车停稳拖着行李就往车下跑。上了大路更是头也不回往前冲。
      “肖克你抽什么风啊?怎么了你说句话啊?”林木木在身后大喊。
      我脚下有些犹豫,不解释就把她一个人凉那太不仗义了吧。可是这事叫我怎么解释?
      就说“唉姑娘啊,刚我在车上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来着,正畅想到高潮让你一口吐沫浇个稀烂!”
      这话说出来谁信啊?我不羞死她得先乐死!
      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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