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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校门不远,我就觉得胸腔快要爆炸开来,感觉整个身体像火烧,只能喘着粗气慢慢走。刚走几步就看见铁牛在一堆人的拥护下进了‘爽娃娃’游戏厅。爽歪歪游戏厅是他们的一个营地,经常在那里玩老虎机,输光了,就到学校威逼利诱、压榨弱势群体。赢了,就一堆人到夜市游玩,通宵达旦。
见到他,就一肚子不爽,想想程也,想想程也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而他却不负责任、无关己事的态度真是很让人怒火。恨不得把自己一个星期没有洗的袜子塞他口中,在狠狠揍他几拳。
“这个败类,这个人渣”我一边走,一边气嘟嘟的骂。
到南门桥头,按照程也短息上说的方向一看,就见不远处有一个挎着蓝包包白色背影,我知道那就是。
我刚迈开脚步朝河岸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陈淳从桥那边提着一袋子东西走过来。
“要是被她发现可不好!”立马收住脚步,装着无所谓的样子。
陈淳无视我从我身边走过去,没有喊我的意思。我顿感不爽,“哎,班上的同学打个招呼会死啊?”居然不跟我打招呼,太没有面子了。
“干嘛。”陈淳背对着我。
“你和魏路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干嘛要那样对她?”我太三八了,管我屁事啊?
“干嘛那样对她?”陈淳转过身来,眼睛里有容忍的怒气,“哼,你怎么不问问她对我做了什么?她明明知道我的心,却还偏偏要给我抢。”
“我诅咒她,我诅咒她也得不到心爱的人的心。”她带着怨恨的眼神跑开了。周围的人把目光掷在我身上,还以为我是负心汉。
“没有,不是,我不是。”摆手,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竟遭别人嫌弃和窃窃私语,活该,我!
走到程也身边才发现,她今天才穿的很朴素,也没有浓妆淡抹,没有戴拳头大的耳环。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像那个夏天一样。
我看得有点失神,也许魂都被她勾去了,“怎么了?”她往自己身上瞅。
“我觉得这样才是我认识的程也。”
她笑,说:“今天去医院之前。”停顿,自然的伸手去隔着衣服摩挲肚子,眼中有溜走的伤感。“首先要去做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想把头发拉直,就想刚上高中一样,一切都是美好的。”左右摇晃着脑袋,蓬乱的头发像一团棉花。她说:“我已经记不清以前是什么样子了。”
去找理发店的路上,我把老二借来的钱给她,她说:“不必了,要用的时候你帮我出就行了,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她还要了我的皮包,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记下了我的账号,她说:“这个卡,你得一直用,我得有钱了在还你,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钱。”
“嗯,好的,我会一直用。”
到理发店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黯淡下来,马路两边得路灯开了,拥挤的车道上,汽车的明灯,宛如天上流转的星辰。
借着灯光,看她久违的轮廓,熟悉的样貌,她在灯光下冲我竖起手指头,笑的纯粹。灯还是橘黄色的灯,头顶还是一方深邃的天,脚下还是这条满是垃圾、裂痕的路她还是笑的一如既往的甜蜜,好似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可是为什么,我就是高兴不起来?
她走过来,告诉我说:“等下到医院的时候,你一定要说你是我男朋友,我们也要侨办成情侣。为了你能适应,我们提前进入角色。“她挽着我的手,想情侣一样。
我滴个亲娘,顿时两脚发软,天旋地转,差点没有摔倒在地。
她挽着我的手,亲密的像情侣,让我错认为是在做梦,暗地里死劲用手掐自己大腿根。我想,想所有情侣一样,程也也挽着我的手,扯着我的手在摊贩之间窜来窜去,兴高采烈的对摊主说,要哪个,要哪个。
我说:“有些东西不能吃,对身体不好。”
“你别这么扫兴好不好?!”无法制止,还死命叫摊主多加点辣椒。
吃得还想个不懂忧愁的孩子。用膝盖磕我,“看什么看咯,赶快数钱。”
我想就这样看着她,完全没有淑女形象可言的吃相。我宁愿被她这样扯过来又扯过去,一辈子而不是一阵子。我想持久的、清晰的闻到她散发在空气中的香气,充斥我整个起起落落的人生。
也许我这样讲太过矫情,太过年轻,太过轻率。但,一个少年,炙热的心,袒露出赤裸裸的真诚。
而当我看到‘XX人民医院’那块丰碑时,梦醒了,心碎了,我知道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现实。
她所给的幸福,好比树木只在春天换装,只有那可数的朝夕。而我,全部的美好,只有在一条摆满小摊的道路上走过的奢华回忆。
在医院门口,程也还是止不住哭了,哭得像个一跺脚就会破碎的气泡,她说:“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说对不起。”
医院又一股特有的热浪,和一股刺鼻的味道,这股味道触碰人不安的心。长长的走廊,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扶手,什么都是白的,白得让人分不清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要生要死。空气中有酒精燃烧的味道,感觉很空旷。只有走廊最里面的长椅上坐着几个疲惫的人,还有一个人在门口徘徊来徘徊去,门口的显示灯上的志变成了红色,写着‘手术中’。
“进来吧。”年轻的护士喊。
程也挽着我进去,说好要装情侣的。在一张堆满文案的白色四角桌椅旁立住,有椅子却没坐。
年轻的护士觉得好笑,“你们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到医院来人流的,大多都是和你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将一张手术协议书放在桌椅上,“在这里签一个字。”她指着纸张的末端处。
我有些紧张,在签字的时候。明显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字写出来都是歪歪扭扭的。
我总觉得,这样做,等同于一条新生命埋藏在我手里,我有罪!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太冲动,又什么都不懂。女生又不懂洁身自爱,都图一个享受一时,却痛苦一世。”护士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埋怨。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写完护士看了一眼,觉得没有什么差错之后,盖了一个印张,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告诉我们说:“到三楼楼梯左手边最里面的手术室里做手术。“将盖好章的纸张递给我。
“一起都会”上三楼的阶梯上,原本想讲几句安慰的话。
“什么都别说,什么都不要说。“微笑着摇头,紧紧的挽着我,能从她瞳仁里看出慌乱的恐惧。
程也进入手术室的时候,医生不让我进去。她把包包给我,往里走,冲我微笑。
有一种微笑,本身就是一种苦涩。
我独自坐在手术室门旁的座椅上,瞪着地面上一颗黑色的小石子看。原本安静到让人担惊受怕的走廊上,随着电梯门的打开,顿时一片糟乱。匆忙的脚步声,病床的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点滴瓶和铁杆碰撞清脆微笑声,护士抢救声,家人的哭泣声和呼喊声
杂乱的声音让我无名的恐慌,好像抗日年代,勤劳、朴实的人民听到轰鸣的飞机声,手心里腻满了汗,不敢喘大气。
抢救的车辆朝另一个方向推去,所有的声音如潮水退去,慢慢消失。
突然听到护士慌乱的呼喊,“病人快不行了。”我心如从十楼高处掉下来的玻璃球。
“啊!!”
痛苦的嘶喊如刀片在身上切开一个口子,从中把心脏用里扯出来。声音从程也手术的房间里传出来。
有点精神错乱的我,破门而入。
眼前看到的一切,会让我天天做恶梦。
在一张担架床上,程也弯着腿躺在上面,下半身用纱布遮盖,白色的纱布上到处都是血块,大腿上的血渍像雨水划车窗玻璃。挂着点滴的手用里的抓住床架两旁的横铁杆。一脸的汗水,刚熨烫过的头发一团一团粘在脸上,脸色苍白如脱落的石灰,耷拉着眼,嘴唇发紫,痛苦而又虚弱的表情让人喘不过气。
“出去,赶快出去。”戴着口罩的护士用严厉的口吻提醒我。
“哦哦。”
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双手合十,坐在医院三楼安静走廊的长椅上,祷告所有一切不美好的事情都将变得美好。
程也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靠着墙壁的支撑出来,手压着肚子,嘴唇干燥,皱着深深的眉。我上去搀扶险些跌倒的她。
她艰难的冲我笑,用虚弱的声音,只为了告诉我一句“我很好,你不必为我担心。”
我笑,说:“我也很好,你不必担心我的担心。”
一出医院门口,许多的摩的就围了上来。拉客说:“到哪里?到哪里?”
“到二中前门。”程也礼貌性回答。
“来,来,来。”一堆司机又是招收又是调转车头。
“不必了,不必了。“我摆手,然后扶着程也到马路边打了一个的。
这是我第一次在常宁打的,以往都是做摩的,因为那样感觉比较飘逸,比较豪迈。这次选择一个安全系数高,又平稳的车,是顾全到程也事情不舒服。
“到二中后校门。”那儿离女生寝室近。
“好嘞。”
汽车在幽暗的马路上行驶,车窗外的世界是模糊的,还没有看清闪烁的字屏上写得是什么,就倒退去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倒退,模糊的楼层,撑开的树枝,拥挤的人群像是乘着时光机回到了心里那个美好的时间段。
如果是这样该多好啊,回到回不去的过去,一些人带着遍体鳞伤回到那个单纯的时光中,从新出发,是不是,又是另一种心情,另一种遭遇?
“还记得那个夏天,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程也长久看着窗外,突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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