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葳蕤

作者:千夜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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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宠


      那逃亡的“女子”神色凄厉地朝着那帮大汉喊道:“不许动!否则我就杀了她!”声音虽然有些破碎的颤音,但是沙哑的音色毫无疑问是属于男性。
      “妈的你个男婊子——!”

      一男一女,一站一坐,一紧张一悠闲,一颤抖一安稳。
      方意芜面不改色地喝下一口凉茶,竟然依旧显得无比娴静。
      现在这个距离,她起码有五种方法让这个没有眼光挑上自己做人质的白痴死无全尸,不过……如果他挟持的对象是甄秋云,自己估计早就会把他砍成几节了。
      抿了抿口中的茶,方意芜看着楼下的喧闹。
      原本那些人还是很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追,完全不在意自己这个人质的性命。倒是甄秋云的表现让她大吃一惊,满眼泪花狠狠一声大吼“谁敢再过来!”的样子豪迈得让方意芜都刮目相看,而那些大汉们瞬间石化的样子也很有看头。
      话说回来……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刺激绑匪?
      方意芜意态安详地卷了卷发,果然发觉“绑匪”的手抖得更狠,白皙的手腕上,青色的筋络清晰毕现。看见已经急得快要哭出来的甄秋云,方意芜心中一暖,朝着她微微一笑,安抚地投以“我没关系”的眼神。
      甄秋云一看,呜哇一声泪水就决了堤:“哇啊啊啊……意芜已经被吓疯了啊~~~!!”
      方意芜脸一青,看着她哭得哀哀戚戚一本正经的样子,险些涌出砍人的冲动。
      对方的手抖得更加厉害,方意芜一皱眉,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
      该死的……一定流血了。
      鲜红的热流顺着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浸入湖蓝色的衣领,逐渐染红了精致华贵的金盏花纹,重重的鲜艳。
      甄秋云吓得屏住了呼吸,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感觉喧哗声越来越近,方意芜挑起唇角,双眼不带一丝一毫的暖意: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幕后人是谁。
      随着人流的自动散开,来人头束玉冠,一袭锦衣,上面华贵的牡丹花花纹复杂精致,身量玉树临风。只是那原本在宫宴上雍容大度的气质,却被他气喘吁吁、气急败坏的架势给破坏了。
      方意芜的眼神闪过一道利光,泛起苍光涟漪。她扬起眉看向来人,笑靥如花道:“好久不见了,三王爷。”

      事情的结果,就围观群众看来,实在是很不过瘾的。
      明明不过是一个卑贱的男宠,不但胆大妄为地从三王爷的府中出逃,竟然还敢挟持“驱魔娘娘”——方家的嫡系大小姐、昭华郡主作为人质,企图逃出江梧——这种情节本来就很富有戏剧性;而他在众多兵马团团包围之下,居然还堂而皇之地挟持人质,扬长而去……实在是不符合民众心中想象的传奇戏码。
      “……让我走。”
      竭力挤出的低沉语调带着由于恐惧和屈辱引起的颤音,但是里面坚定如归的意味,就算是一个傻子也听得出来。
      安陵思祁不可能是个傻子,而他的手下和江梧的护卫官当然也是一样。
      人质的身份实在是非同小可,对方区区男宠一条贱命倒是没关系,但若是因轻举妄动让他玉石俱焚拉着昭华郡主一起死,那么大的黑锅和责任,谁背得起?
      “你们统统给我让开!否则我就杀了她!”他的手抖得愈发厉害,也因此令方意芜脖子上的伤口迅速扩大,血像小溪一样往下掉。
      方意芜的眸中掠过杀气,浑蛋,流血流得太多了!再这么下去,别说离开,她搞不好就得失血过多而死翘!

      “无——!”
      熟悉的声音响起,方意芜抬眼看向急急奔来的甄秋煜。
      他显然是得到消息后立刻赶来的,身上衣服的下摆甚至还沾着点点明显的泥污。平日里在常人看来总是带着傻不拉几笑容的脸颊上一反常态,接近琥珀色的浅棕色眸子不再是往日的清澈无害,而是氤氲着深不可测的风暴,阴鹜的慑人。
      看到方意芜脖子上明显的伤痕和血流,甄秋煜的表情先是些微的惊慌失措,但是在仔细观察了方意芜所处的情况之后,他又疑惑地眯了眯眼。
      方意芜忍不住翘起嘴角,向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甄秋煜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斜斜地扯开唇角,笑得颇为玩味。直到注意到挟持者的脸,表情才又沉淀下去。
      这张脸……简直是太诡异了。
      一个长得像南宫歆的人不奇怪,一个长的漂亮的男宠也不奇怪,一个令安陵思祁如此重视到气急败坏的出逃男宠……这三重身份加起来,就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得……
      很危险。
      瞬间意识到方意芜的打算,甄秋煜理解之余还是忍不住朝她投以淡淡谴责的目光——在还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这种做法,还是太危险了!
      方意芜扬扬眉,示意他不要多管。

      安陵思祁咬牙切齿地看着对方,大手一挥,铁青着脸说道:“没关系!昭华郡主是将门虎女,这么一点卑微的贱人怎会放在眼里!”
      方意芜扫了一眼劫匪的脸,目光更沉,存心跟安陵思祁唱反调,眼中立刻充斥着盈盈水雾道:“呜哇哇哇……人家好害怕!!”
      劫匪的手一颤,刀子离开她的脖项远了一些。

      双方的对峙时间并没有多长——在方大小姐痛苦得哭出声来之后,三王爷等人可以说是立刻就屈服了。在得到马后,绑匪同学还是撑着虚弱的身体扔下狠话:
      “等到我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自然会放她回来……但是如果你们敢追上来的话,我就算是死,也要她给我陪葬!”

      ***  ***  ***  ***  ***  ***  ***  ***  ***  ***  ***

      出逃的一对孤男寡女,在野外最适合“言情”这一要求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BINGO,当然就是那传说中的 [破庙] 了。
      破庙,干草,雷雨,篝火……嗯,一切都很符合“干柴烈火”的条件。
      要是在普通情况下,方意芜心情好说不定还会调戏对方美男几句。但是……面对一张长得跟自己老妈一样漂亮的脸,有哪个女人说得出调戏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可怜的人质少女被凶恶的绑匪同学用干草捆成的草绳五花大绑地丢在草堆上,看着他一心一意地摆弄着篝火,突然发问道。
      凶残的绑匪同学朝着她冷笑了一声道:“名字?我还有名字?!在那个地方,我只有编号!‘十三’的编号!”
      悲惨的人质少女沉默了半晌,继续问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十三的身子明显一僵,随即恶狠狠地说道:“我……我……是男妓,大小姐您满意了吗?!……或许……也可以说是那个禽兽的禁脔。”
      禁脔……
      那张酷似南宫歆的脸……
      方意芜的眸光一寒,这……是不是代表了什么含义呢?

      “你的身体不要紧么?”
      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对方草草地处理过,但是十三自己身上显然也有不少没有包扎的暗伤。
      十三富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不害怕吗?”
      方意芜笑得甜美,极为精致秀丽的眉懒洋洋地舒展开来,小女儿姿态尽露无遗,却很明显不符合时宜。
      “害怕有什么用?只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更何况……”
      方意芜缓缓站起身,在十三惊诧的目光中轻轻松松地挣开束缚:“我既然敢救了你,还谈什么害怕?”
      十三的惊悸未平,但是眼神还是很快沉稳下来,划过极是锐利的光:“你……为什么要帮我?”
      方意芜笑了笑,用一只手撑起下巴来装可爱:“想帮就帮呗,要理由做什么?”
      看到对方仍有些戒备的眼神,她笑出声来:“拜托!你的身上有什么好图的?”
      十三的眼神略略放松下来,看她的眸光有些微的转变,几乎是轻叹般的说道:“你……真不像她们。”
      方意芜笑得无所谓:“那些人是那些人,我是我,别混为一谈啊。”她说着就动手撕下自己身上自肩膀处的衣袖,“你身上的伤可得赶紧处理,交给我来办吧。”
      “你会这种东西?!”十三的眼光看着方意芜极为娴熟地替他层层包扎,甚为惊讶道:“你居然……”
      “我又不是那些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方意芜没有抬头,专心地和伤口作斗争。
      从他的这个角度,只能够看到她微垂着眼的模样。篝火燃燃,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闪烁着的火光忽明忽暗的,映得她的脸也同样有些印象不清。可她的脸蛋轮廓几乎无可挑剔,肌肤细腻如瓷,光滑得毫无瑕疵,却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这样完美的线条,显然是只有出身血统最为高贵纯正的世家贵族,才能拥有的。
      十三的眼神微微一暗。
      越是靠近她,就越能感觉到她身上隐隐的异样气息。
      那样的气息……
      十三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缓缓抬起手。

      “好了!”
      方意芜猛然抬头,满意地看着工整严密的包扎。十三一惊,对上她灿若繁星的双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立刻低头看着身上的包扎,精美的湖蓝色长袖上还依稀有着一朵金黄色的花纹……他皱了皱眉,脑子里面好像划过些什么。
      方意芜起身来到篝火边,随手往里面添了些,动作虽然不熟,但是落处还相当标准,看的十三一愣:“你怎么会这些?!”
      方意芜没有回答,忽然看向他的脸,认认真真,目不转睛,啧啧称奇。
      还真是……
      像。
      不公平啊不公平……这个绝对跟南宫歆打不上半点关系的家伙都能长成这样,轮到自己身上怎么就偏偏基因突变了呢?
      不对。
      墨黑的眸子稍稍一凝——或许,也不是没有关系……

      十三被她肆无忌惮游走的目光打量得俊脸微微发红,忍不住别过头去色厉内荏地说道:“你……你看什么啊!”
      这台词还真像被恶霸调戏的小媳妇……|||||
      自觉充当了“恶霸”角色的方意芜走到他身边,抽出手绢抹去上面的污痕,看起来蛮横,落手却相反的轻柔。
      十三的脸红得更加厉害,却没说一句话,默默地让方意芜缓缓触着自己的脸颊。
      方意芜看着他的样子,复而又微微一笑,看似不在意地说道:“你这么一张脸毁了倒是可惜了,其实……你长得倒真还不错,挺像我娘的。”
      十三的反应却大得出奇——“你说什么?!”他脸色一变,声音尖锐,清秀的脸上笼上了可怕的铁青:“你母亲难道叫南宫歆?”
      方意芜眯了眯眼,拿着手绢的手微微锁紧,随即放开,漫不经心般地问道:“怎么,你认识她?还是有仇?”
      如果否定的话倒也算了,要是真的和南宫歆有仇的话……
      方意芜藏在袖下的手开始凝聚灵力。
      “不……我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想也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怎么可能认识到身份那么高贵的女人。”
      淡淡的嘲讽语气,有着近乎心碎的微妙的绝望。

      方意芜没有收回手,反而加快凝聚的速度:“那你怎么是那种反应?还知道她的长相?!”
      ……现在的身份?!
      这家伙的背景果然不简单!
      十三疲倦地叹了一口气,道:“不……我是因为……”他顿了一下,“你要……好好地照顾你母亲。”
      方意芜倏的起身,眼神愈发冰寒:“……怎么说?!”
      十三抬头看向她,眸光中是说不出的悲哀:“我是不是很像她?”
      方意芜仔细看着他的脸,皱眉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大致的轮廓并不是很像,但是你的眼睛……尤其是这种水汪汪快哭出来的时候,真的很像。”
      十三咬紧牙,眸光中有水光跳跃:
      “这种时候?……哈哈,这种时候?!”他喘了会儿粗气,“我……我因为……被人卖进馆子里,□□的时候就被三王爷给包下了,从此成为他的……”
      他看着方意芜,眸光真挚而痛楚:“你……请你相信我,我知道我这种人说话绝对没有什么说服力,而且他是王爷……”
      “我相信你。”
      方意芜不闪不避地看着他,墨玉般的瞳氤氲着夜露般的薄凉。
      他原本只是情不自禁的一句轻言,可她那样的郑重,那样的入神,那样的在乎,那样陌生而又怀念的信赖与关怀。她眼里含着水一般的波光,是朦胧的寒霜,冻结住他的不堪,驱走了他的脆弱,冷极而至温暖。
      那一刻他全然忘乎所以了自己的屈辱与负担,脑海中只有她的信任和理解,就想那么躺在她凝视着自己的如烟眼波中,沉溺不起。

      “……你继续说。”
      方意芜自然不明了十三的复杂心思——她也没那个工夫去多想——她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一个人。
      她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淡淡的杀气,氤氲着冰冷的怒意,不过对象并不是十三。
      事情最好不是像她所想象的那样……
      可惜,却偏偏事与愿违。

      十三深吸了一口气,命令自己对着她毫不动摇的坚硬目光,轻声道:“三王爷每一次……我的时候,都会格外的粗暴,而且他……”
      方意芜危险地眯了眯眼,她知道,自己已经很快就会知道此行的目的了。
      “……而且,他每一次做的时候,都是把我当成替身,嘴里面不停叫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有的时候还会恶狠狠地咒骂她,把我想象成她施暴。所以说其实他真正想……的那个女人是……”
      他噎了一下,因为方意芜周身瞬间迸发出的酷烈杀气。
      方意芜冷笑了一下,墨黑如同夜空的眸子阴燃了深不可测的黯蓝色暗火,形状优美的唇毫不犹豫地吐出简短而精准的评价:
      “变态!!”
      她会愤怒是理所当然,谁会想到那种好像谦谦君子的外表下竟然还是这样一个衣冠禽兽?!更别说他意淫的对象还是自己的母亲!!
      方意芜忍不住喘了一会儿粗气,才抑制住心中激昂的愤慨。
      十三默默地垂睫,两人一时无语。
      一个空荡荡的破庙里,篝火逐渐暗淡摇曳,除了外面还能传来的飘摇的风雨声之外,安静宛若无物。

      ※※ ※※ ※※ ※※ ※※ ※※ ※※

      感慨啊……二十万字啊……写了二十万字后今天俺终于让俺家女儿有了一回正统派言情女主的样子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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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默……目前俺家正在绞尽脑汁和白蚁君做不屈不挠的斗争……
    喷药、烟熏……所有能想出来的一切方法都试了,问题是每天还有源源不断的新敌人产生,而且一个个战斗力未明TAT……俺已经足足两天没有踏厨房半步鸟,想想真是毛骨悚然,白蚁这种好像离生活遥远无比的东西竟然就这么出现……
    幸好其他地方还没有发现,不过防疫站的人也说了,这种事情起码要持续到五月底……囧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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