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双姝

　　夜已经很深了，老人们早早地洗洗睡了，孩子们也被大人哄着赶上了床，丈夫们亦可以心满意足地搂着娘子钻入暖被窝，连月亮都悄悄躲进了云朵的怀抱里。夜幕宁静而温馨。

　　"啊--"

　　扬州城一所官宦人家的夜空之中忽然响起了一抹娇柔的声音，已经躺到床上，准备入睡的女主人，在这一声娇喊之后，一手摸着肚子，一手狠狠拍打身边熟睡的丈夫，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手段将身体中的痛传递到枕边人心中。她一边动作，一边急切说道："如海，我好痛……痛！"

　　守夜的丫鬟们早已经在女子第一声呼喊发出之时便奔到了她的床头，低声关切询问着："太太，怎样？"

　　"怕是要生了。"女子咬牙说道，身体中传来的痛楚已经让她的面色开始发白，女子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男主人实际上只是浅眠，这时亦已经清醒，看到妻子的形貌，再听到她说出现在的状况，男子立刻惊了，"怎么如此突然？"他一下子变得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这房里的丫鬟一个一个都十分机灵，女主人的预产期就在近日，生产需要准备的东西早已经布置齐全，产婆也已接到府上，就住在隔壁耳房，此刻知道事情紧急，她们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产房，或是去寻人烧水、请产婆，即便有人遗忘了某事，也有女主人的心腹大丫鬟从旁一一提点。

　　房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脚步声细细碎碎，但井井有条，没有显出慌乱景象。

　　男主人见到如此情景，心中亦镇定下来，他看着面色惨白的女子，伸手理了理她耳鬓边凌乱的发丝，柔声问道："太太，我可以做些什么？"

　　此时，产婆已经请到屋里，她看到男主人，立刻走到他身边，沉声说道："请老爷赶快离开产房。"

　　男子看看产婆，又看看他的娇妻，那般花容月貌，如今皱成一朵苦菊，男子看得好不心疼。

　　女主人似乎感应到男子的心思，强力压下身体的疼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缓声对着男子说道："老爷，你先出去吧。"

　　男人是不能进产房的，男子自然记得此项规矩，也没想过要去破坏这条规矩，当下他对产婆拜托了一句"有劳了"，便离开了房间。

　　男子站在产房外面，听着房里的各种声响，心中焦急不已。他心中求神告佛，期盼此次妻子能够一切顺利。

　　男子今年三十有三，娶妻五年有余，先前也有侍妾为他生过两个孩子，可惜都早夭了，娶的这位妻子亦是身娇体弱，为了能够有孕，这几年间，她大夫不知看了多少，药品不知吃了几何，这次可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

　　嘴里念叨着"佛祖保佑"，男子忽然看到，院中的树木居然齐齐都绽开了花蕾！时值二月，院子里本来就开放着桃花，此刻更是妖娆绽放。而原本连个花骨朵儿都没有形成的月季，亦是奇迹般地展开了一层又一层的花瓣，比桃花开得更加灿烂。隐隐约约之中，男子还仿若闻到了桂花香，香气清新甜蜜，沁人心脾，男子十分陶醉。他顺着香气传来的方向望去，竟然看到一棵桂树上无数的金黄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难道是花神显灵？！

　　男子好不震惊。

　　当日正是二月十二日，花朝节，相传此日是花神的生日，扬州一带年年此日都会举办花朝节会，今天白日里，男子亦参加了此次盛会，还跟几个朋友即兴做了几首诗。

　　开放的花朵越来越多，杂草丛中亦冒出不少小花，空中的花香也是越来越浓郁，不仅有淡雅的桂花香，还夹杂着别的甜香。

　　男子不知道的是，这种奇观异景并不是只出现在他看到的这间院子里，而是从这间院子向四周扩散，扬州城里所有的花树，无论花期是何时，此刻都陆陆续续绽放花朵。一时间，花香溢满整个扬州城，这座江南小城顷刻间如同仙境。

　　"哇哇--"

　　产房里传出的婴儿软软的哭声，将男子的神思从花神扯回自家娘子身上。

　　已经生了吗？！

　　男子心中一震，正要迈步走向房门，就看到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产婆走了出来，家里的几位仆人也是如鱼贯出，男子看到其中一位嬷嬷手上抱着一个婴儿。

　　产婆看到这家的男主人，立刻上前说吉祥话，"恭喜林老爷，太太生了一位千金，母女平安。"

　　"呵呵，"尽管男子希望妻子能给他生一个儿子继承祖宗香火，但是太太第一次就能顺利生产，男子同样十分高兴，"有劳了，回头一定给您封一份大红包。"

　　听到如此言语，产婆脸上的笑容亦是越发灿烂，吉祥话层出不穷。

　　在产婆说话之时，抱着婴儿的嬷嬷也走上前，让她家男主人看看新出生的小姐。

　　男子就着嬷嬷的手，探过身子，看了看他的女儿，刚刚生出来的孩子整个皮肤红通通的，脸蛋也是皱巴巴的，但在这惯常的丑陋之中，男子还是可以看出这个小女婴不俗的眉骨来，想必过几日就能看到一个小美人胚子，男子顿时感到更加开心。

　　"好好照看小姐。"男子对着抱婴儿的嬷嬷吩咐了一声，又笑容满面的回头问产婆，"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太太么？"

　　"可以，可以，林老爷请进。"产婆忙不迭让路。

　　男子举步走进产房，房间里的物什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并没有因为此处刚刚经历过一次生产而造成丝毫凌乱。

　　男子越往他妻子的床边走去，发觉萦绕在他鼻尖的香气愈加浓厚，此刻他才恍惚发现，房间里的花香比房门外的浓郁数倍。

　　屋里又没有花树，怎的比外面还要香？外面那些花香难不成都汇聚到屋里来了？

　　男子迷糊不解，也没有深究，只是面带笑容地看着他的妻子。

　　女子此刻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秀美的鬓发似乎也是整理过，虽然她面容略显憔悴，却依然美丽动人，甚至此时她面带的点点病弱之貌，为她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情态。

　　"敏儿……"男子坐到妻子的床前，正要好好安抚她，突然见到女子面色一变，苍白的脸庞上又是显示出极大的痛苦之色，仿若还带着一股惊讶，"……好像还有一个？！"

　　"啊？"男子依旧呆呆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太太，怎么了？"

　　女主人的心腹大丫鬟也有些不知所措，她试探着问女子，"太太，是说肚子里还有一个吗？"

　　"啊？！"这次男子是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又手足无措了，"太太，我可以做什么？"

　　女子这个时候可就没有精力去回复男子了，她冲着自己的心腹丫鬟点了点头，咬着牙齿说道："还有一个。"心腹大丫鬟立刻驾轻就熟地吩咐其余仆人行动，屋里伺候的人马上轻车熟路地开始再次准备。

　　此时有人心中不免唠叨两句：早知道太太还要生，刚才就不该麻利地将东西都收拾干净啊！

　　已经回房准备休息的产婆又被请了回来，同时，男子再次被产婆给请了出去。

　　唉，这个，他还没来得及跟太太说上一句话呢……男子的这个抱怨可不知道该找谁说去。看着仆人们忙忙碌碌的进出产房，男子想着，等这一个生出来了，再好好安慰妻子吧。想到这里，男子瞬间又生出几许紧张，没想到才过了不到片刻，太太又要生孩子了！

　　这次，会不会是一个男孩儿？

　　人大多时候都显得贪心不足，刚才男子只是想着妻子平安生下婴孩，此时，却又企盼更加前进一步了。

　　男子不知道产房里此刻热闹成何种景况，他所能看到的是院子里那些未到花期突然开放的花朵不知不觉间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是自然地凋谢，而是直接消散--枝头上没有盛开的鲜花，地面上也没有衰败的落花--好似之前百花齐放，竞相争艳的场景只是男子的幻想，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男子心神一动，发觉先前弥漫的花香也似梦似幻，虚无飘渺，难以捕捉。

　　这个……太太之前是有顺利生下一个女儿吧？

　　看着步履匆匆如鱼贯入产房的家仆，男子恍惚了，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好似是他太过希望妻子能够顺利生下孩子，所以做了一场白日梦。

　　男子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皎洁的月亮只在深厚的云朵里露出一小片光辉，仿若美娇娘露出棉被的一抹脚踝。

　　好吧，现在也不是白天，他此刻也应该是清醒着的。

　　"哇哇--"

　　产房里又传出婴儿软软的哭声。

　　应该是"又"吧？

　　男子居然比之前更加紧张了，他甚至不敢上前，他一动不动，只是紧紧盯着房门，房门"吱呀"一声又开了，产婆又走了出来，身后依旧跟着几位家仆。男子一个一个地瞧过去，视线落在一位嬷嬷手上，那位嬷嬷手中抱着一个婴儿。

　　男子不由皱起眉头，这些包裹婴儿的衣物似乎跟之前相同？

　　"恭喜老爷，是位千金，太太母女平安。"

　　男子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怎么好像嬷嬷说的话也是一样的？

　　抱着婴儿的嬷嬷又走上前，男子照旧探过身子，在嬷嬷的手中看这个小婴儿，皮肤红通通的，脸蛋皱巴巴的，连那不俗的眉骨都跟之前一模一样？！

　　男子思维有些凌乱了……

　　太太这到底是生了一个，还是两个？

　　"……这位小姐可了不得，一出生，嘴里就含着一块玉！我接生几十年了，看过多少孩子，从来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桃子大的玉，怎么就能含到嘴里？真是太稀奇了！这块玉也是个稀罕物，瞧着墨绿墨绿的，从小姐的嘴里一吐出来，却是大放金光，将整个屋子都照得亮堂堂的！多稀罕的事情，我几十年都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男子凌乱的思维不由得被产婆的话缝补起来，"嘴里含玉？"男子出声问道。产婆说的这些他可没见着，他一直都待在屋子外面，哪里能够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

　　听到男主人的疑问，周围的仆人们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说将起来，描述的内容跟产婆如出一辙，不过，还有补充。

　　"先前的一个小姐出生的时候，也是有稀罕事情发生的，房间里香浓得很，尤其是小姐生出来时，那个花香都能让人醉死过去……"

　　先前的小姐？！

　　男子精神一震，看来他不是发梦，太太这次是生了两个孩子！

　　顺着这句话，仆人们又开始讨论第一个孩子出生时的异象了，这个情况男子也是体验到了的，听得连连点头。

　　一次喜得两个孩子，男子十分高兴，他将在场众人都勉励了一番，表示都会大嘉奖赏，然后准备进屋去看他的妻子。然而，男子才迈出一步，就看见他妻子的贴身大丫鬟出来向他说道："太太已经睡着了，太太昏睡前交待，也请老爷早早安睡。"

　　看望妻子的热情被打散，男子也不以为意，瞧瞧天色，不知不觉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现下是子时，他也是该歇息了，明日还要去府衙当差呢。

　　"好好照看太太。"男子向大丫鬟叮嘱着，再吩咐周围的仆人们仔细照顾两位小姐，便去了书房。

　　妻子怀孕这段时间，男子大多时候都是睡在书房的，今夜忽而兴起想陪着妻子，去了妻子的卧室，谁料到他妻子当夜就生了。接连生了两个孩子，他在房外等着都有些疲惫，可想而知，他的妻子此刻该是多么劳累，男子自觉地去书房独自睡觉。

　　躺在床上，想到两个新生的小婴儿，男子梦中都是噙着笑容的。

　　然而，有人欢笑，那便也会有人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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