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军团

　　“龙晶储备还有多少？”在旁边看到字条的罗文娜小声问道。

　　精灵点点头，已经转过身去，准备向其他人宣布这件事了：当务之急是在留下足够龙晶储备前提下，把尽可能多的人送回去救援。

　　首席法师夫人抬手阻止了他们。

　　“不能回去。”她用没有一丝犹豫的语气说道。

　　出于对老师的尊敬，罗文娜没有反驳，但明显地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你觉得对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袭击法师学院？”

　　“因为……”罗文娜停顿了一下，低下头，“他们猜测我们会在这时候有所行动，但又不能向渗透埃尔维拉那样，从内部破坏法师学院的计划，所以选择从外部干扰。”

　　“那么，”首席法师夫人点点头，“我们又是为什么更换仪式的地点？”

　　“我懂了。”罗文娜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们能想到的事，我们也预料到了。”

　　“是的——法师从来不会放任自己的要塞毫无防御。”首席法师夫人做了一个坚决的手势，“法师之环有自己的仗要打，而这里也有我们必须完成的事。”

　　她看上去一如既往地运筹在握，即便有顾虑，却也隐藏得很好。精灵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法师学院的总人数其实并不多，“灯塔”计划外派的可能就占到了三分之一以上。假如来袭的是与埃尔维拉那次同等规模的飞龙队伍，尽管有着防守与准备上的优势，那也决不会是一场简单的战斗。

　　然而老人说得没错：如果现在回去救援，虽然能够缓解那边的局势，却等于错过了十年间最好的召唤时机，这将正中敌人下怀。

　　那里有维罗妮卡的丈夫和弟子们，罗文娜视为父亲的老师和同僚们。她们理应比他更担心学院的情况，却为了大局而按兵不动。这是理智，更是信任——他也必须尊重法师们的选择，并且心无旁骛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否则这次冒险就毫无意义了。

　　“我准备好了。”精灵点了点头，看向“灯塔”的顶层。

　　雪已经停了，有疏朗的月光从开口投射进来，笼罩着进驻灰烬堡垒的远征队，一定也笼罩着数百公里之外，为了同一目的而战的法师们。

　　精灵闭上眼睛，跟着首席法师夫人的指示进入冥想。他能感觉到周围的魔法能量缓缓流动着，尽管坐在椅子上，却有种随着水流漂泊旋转，然后渐渐下沉的错觉。然后他听见了独角兽的声音，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紧接着，雨后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迎面而来。

　　他睁开眼睛，有点恍惚地看着四周。这里是伊芙的梦境，但和被罗文娜唤醒的第一次不同，他是自己找到入口的。然而那种感觉就像是刚从梦中醒来，视线模糊，手脚僵硬，呼吸困难。无形的力量铺天盖地般压迫过来，仿佛在试图将他推开，远离这片优美的景色，回到现实的世界中。

　　“艾伦，艾伦？你还好吗？”他听见罗文娜的声音，好像很近又很遥远。他想回答却做不到，只能努力挣扎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有人伸过手来，他很自然地抓住，借着对方的扶持站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清晰了一点，但他仍然感觉自己像是在水中跋涉，每一个在岸上轻而易举的动作都显得如此沉重。尽管如此他仍是迈开了脚步，摇晃着向前走去。他没有放开骑士的手，不过也并不打算倚靠他来维持平衡。

　　这几步像是走了一个世纪，罗文娜几度想要阻止，终究还是没有真的采取行动。对法师来说，在这个世界里行动自如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也清楚自己能做到，但并没有人告诉艾伦他一定会成功。

　　——这份执拗还真不知道是不是传染的。

　　她看了一眼信心满满、正在校准十字弓的朱利安，忍不住笑了笑。在这片领域中法杖的垄断，似乎已经荡然无存了。

　　“好久不见啦，”谢利正在大咧咧地和伊芙打招呼，“上次来的时候我身上还绑着一个恶魔呢，现在好了。——别担心，你也会好起来的。”

　　独角兽少女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有点好奇地瞥了一眼正在四处张望的牧师。

　　“这是雷欧，雷欧纳德·亨特。”小海妖歪了歪头，“对啊，你们是第一次见。”

　　平时见了谁都要开口调戏两句的牧师这个时候倒是显得挺拘谨的，就像是看见格里芬主教似的对伊芙行了个礼。

　　也许是因为遇到了身着一样服饰的人，独角兽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向他走过去，伸出手。

　　“你好，光明神的颂者。”

　　“别别，你不该碰我的，”牧师反而后退了一步，慌里慌张地摇着手，“想想看，我前面后面都已经不是处——噗！”

　　法师非常迅速地给了他一个肘击，中断了这句显然不适合在独角兽面前说的台词。好在伊芙似乎没有听懂他想说什么，只是手足无措地，看着牧师做出夸张的痛苦表情倒在地上。

　　“开玩笑的，别管他，”罗文娜做了个手势，“艾伦？”

　　“没问题。”精灵这时候已经走了回来，脚步轻快，只是动作还有点小心翼翼，“什么时候出发？”

　　“需要练习的靶子吗？”法师笑了笑，“应该能找到地方让你试一下武器的。”

　　精灵点点头，他现在手中“握”着的，是看起来随处可见的橡木材质的弓。雕琢精细、比起一般的人类弓要细长一些，很明显的精灵风格。

　　“适应得很快嘛。”牧师一轱辘从地上跳起来，拍了拍手掌，尽管上面并没有沾到泥土。

　　“那当然了，”骑士笑着抬起手肘搭在精灵肩上，连下巴也凑过去，“艾伦想做的事，哪一次没有成功的？”

　　“我要瞎了。”牧师捂住眼睛，“你俩就不能去开个房什么的？”

　　听到这句话，骑士立刻尴尬地把手缩了回来，然后注意到什么似的，指了指牧师。

　　“那是什么？”他说，在自己额头上比划了一下示意，“有个……记号？”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雷欧那里。确实现在他的眉心上有一个和伊芙额上相似的标志，不过颜色要浅得多。

　　“只是个装饰而已，”牧师不在意地揉了揉额头，然后看了眼手指，咧开个笑容，“这样我是不是看起来更帅一点？没有？唉，真遗憾。”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从罗文娜旁边挪开了几步。

　　“那么，我们出发？”

　　在得到了全体的点头示意之后，伊芙抬起手来。周围的绿荫、天空迅速淡去直到完全消失，他们仿佛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球体中，外面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是——？”

　　“这里是‘灵界’真正的样子。”独角兽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他们缓缓向“前”移动着。这片黑暗里什么也没有，他们只能假定自己是在前进。接着周围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类似的透明或半透明的“气泡”，悬浮在空中，发出微弱的光芒。不过比起伊芙驱动的这一个，其他的看起来要小得多。

　　“像是占卜用的水晶球。”当与几个气泡擦肩而过的时候，可以从里面看到一些模糊的景像，这似乎勾起了谢利的回忆。

　　“这是睡着的人们的梦境。”伊芙回答道，“你说得没错，最早的巫师就是靠着窥探这些梦境来获取知识的。将他们所见的东西实体化，就是现在人们所用的仪式道具。”

　　“但这里很平静。”精灵看着周围，“没有恶魔的踪迹，也不像传说中那么血腥。——灵界里也有和平的地方？”

　　“这里是‘外围’，”独角兽少女点点头，“对灵界生物来说，这里是死地，‘空气’——也就是魔法能量，稀薄到无法存活。”

　　“但我们却可以自由活动啊。是因为这个吗？”

　　“别伸手出去。”骑士阻止了小海妖打算去碰“气泡”外壳的企图。

　　“灵界有很多区域，都有各自的规则。我只能保证这结界里面的环境稳定，”独角兽点点头，“所以请不要离开我太远。不过要是遇到意外、走散了，撤退到这一带还是安全的——你们不会受到能量稀少的影响，只要能在□□到达极限之前醒来就好。”

　　“那是什么——？”骑士忽然说道。其他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在一片黑色中，有几条淡紫色的烟雾缓慢扩散着。

　　伊芙皱起眉来，加快了速度。他们靠近那片区域，烟雾逐渐变浓，很快就包围了四周。视野的距离变得很近，只能隐约看到还有少量气泡在其中的轮廓。

　　“没有毒，就像刚刚说的，这是灵界生物赖以‘呼吸’的‘空气’。但——”

　　“梦魔。”精灵放低了声音说道，“左前方。”

　　从雾中忽然出现的稀薄影子逐渐凝聚成形，然后化作他们曾见的人形恶魔中的一种。梦魔接近了一个气泡，将细长的舌头刺进其中，那个梦境里原来澄澈的绿色顿时浑浊起来。

　　矮人抬起□□，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周围，看到精灵和独角兽都对他点了头，立刻扣下了扳机。被弩箭刺中了头部，梦魔凄厉地嚎叫一声，翻滚着脱离了气泡，向下坠进无底的黑色，但同时那个气泡也猛然破碎消失了。

　　“别担心，对方只是醒了而已。”伊芙小声说道，安抚了因为恐惧而睁大眼睛的朱利安。

　　“得先处理掉这些能量，”牧师不耐烦地咋舌，“要是放着不管，涨潮开始的时候这里就成了恶魔的自助餐晚宴了。再加上召唤的影响……哈。”

　　“要不，告诉他们暂时不要开始？”独角兽不太确定地问道。

　　“用不着。”精灵回答道，“在他们开始之前解决掉就行。”

　　为了不让伊芙担心，大家隐瞒了法师学院被袭的事。此时不但不能推迟，还必须尽快完成仪式。

　　他不愿意说卡文迪许先生做了吸引火力的棋子，但再拖延下去，就有弃子的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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