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军团

　　精灵和骑士对望了一眼，都是忍不住一笑。走进院内，果然看到了预料中的人物：活泼的红发盗贼和总是在愁眉苦脸的爱哭弓箭手。“面包与燕麦粥”佣兵小队的四名前成员，此时此刻竟然在这里重新碰头了。

　　“哟，凯因，艾伦！”眼尖的提坦看到他们，立刻喊了出来。

　　“好久不见，”精灵笑着对他打了个招呼，“托马斯还好？”

　　“蜜月呢，”提坦做了个鬼脸，“不想打扰亲爱的大哥没羞没臊的新婚生活，我们就到老爹这里来蹭房间了。”

　　“那是应该的，”梅吉利斯先生宽厚地笑了笑，“你们三个小伙子帮我拉了不少生意嘛。”

　　精灵看了一眼他的同伴，刚想问什么，提坦立刻接过了话头。

　　“皇家弓兵队招募新人，他本来准备庆典结束后去考试的。”他摊了摊手，“现在这情况哪顾得上，只能取消啦。”

　　精灵有点歉意地看向怀特。几个月不见这位青年看起来比原来壮实得多，应该是努力训练的成果。以他优柔寡断的个性要鼓起勇气去应募是很不容易的事，却因为意外又成了泡影。这场骚乱会影响多少像他这样的普通人的生活呢？

　　“不提这个了，你们还好？”提坦看怀特又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赶紧岔开了话题，“我刚听见说一起洗澡，要不要——”

　　“没有，是在讨论防止瘟疫的手段。”看他一脸的期待，骑士赶紧打断了他，“比如不要去公共浴室什么的。”

　　精灵想起当初在城外的那场遭遇，最后也是提坦一脸急色相，搞得凯因死活不肯当他面脱衣服验伤，忍不住好笑起来。

　　骑士可没这悠闲的心情，打着眼色拜托他赶紧上来帮腔。幸好这时候换上便服的克劳芙小姐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去调查？”精灵敏锐地问道。

　　“是啊，”阿德莱德一脸的认真，“出现了这么罕见的生物，得搞清楚是哪里迁徙来的。”

　　“但附近可能还有游荡的怪物，你自己走太危险了。”精灵点点头，“提坦、怀特，能帮个忙护送她出城吗？”

　　“乐意效劳，头儿。”红发小子按着佣兵时代的称呼习惯，笑嘻嘻地回答道，“杰里，走咯。”

　　支开了他们，周围立刻又安静下来。梅吉利斯先生有点尴尬地拉了拉胡子。

　　“那么……那个，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公共浴室不行的话，我这就去换？”

　　“没那回事。”骑士赶忙回答道，“不用麻烦了。大浴室挺好的，人多还热闹。”

　　不过他似乎低估了这种热闹的程度。原本以为没有谢利的澡堂歌，一切会有条不紊地进行。但当他走进矮人家的浴场的时候，有一打店员正在里面泡着，每人手里都端着巨大的酒杯，大概也有不少酒倒进了浴池里，弄得空气中酒香四溢，闻着就有种微醺的感觉。

　　“还有位置，还有位置！”看到骑士经过，挤满人的那个池子里立刻有人热情地招呼道，“给我们讲讲骑着龙飞上天的故事吧！”

　　“谢谢，”看到旁边还有个人少些的浴池，骑士赶紧礼貌地拒绝了他们，“我在这边就好了。”

　　两边的店员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然后没什么异议地点了点头。

　　和矮人们一起洗澡还是有点奇怪的，毕竟对他们来说是深水过肩的地方，也不过能浸到骑士的腰。被迫鹤立鸡群的骑士一边心不在焉地往脑袋上泼水一边想着艾伦怎么还没洗完头发，这里多他一个至少看起来没那么突兀。

　　幸好没一会精灵也走了进来，骑士松了口气赶紧向他招了招手，结果精灵只是扫了一眼却没有动，反而一副强忍着笑的样子示意他上来。

　　“怎么了？”骑士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进了外面的更衣室。

　　“梅吉利斯先生说客人的浴池在最里面。”

　　“他们叫我过去，所以……”骑士耸肩，“人多点也没什么。”

　　“你确定，”精灵无声地笑得连肩膀都在发抖，“是那几位女士的邀请？”

　　“什么女士——”骑士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然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等等，你是说——”

　　“你跟朱利安说过，矮人都有胡子，我还以为你知道的。”

　　“我是知道，但是……女士？人少的池子里……那几位是女士？！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不，我只是碰巧跟她们中的一个聊过天而已。”精灵点点头，把一块毛巾丢给他，“反正她们也没介意，别想了。”

　　梅吉利斯家确实有给客人准备的浴池，水面上也一样撒着花瓣，深度刚好够一个人类舒舒服服地把全身都泡进去。

　　但骑士显然没有这么容易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刚下到池里就把整个人都埋了进去，只剩下一串气泡咕嘟咕嘟往上冒。

　　“她们应该介意的！”到了不得不换气的时候他才冒出头来，带着通红的脸色说道，“为什么要允许我下去，明明应该一脚把我踢开才对！”

　　“不像人类，矮人本来就没有那么强的男女意识。”精灵安慰似地回答道，“再说种族都不同了，性别也没那么重要了吧。”

　　“……每次我对自己感到得意，就会闹出这种笑话，这一定是光明神的惩罚。”骑士咕哝着回答道。

　　“得意，嗯？”精灵笑了笑，阻止了骑士再次把整个人埋进水里的意图，“别谦虚了，你确实有这个资格。龙背上的勇士——人们会传说很多年的。”

　　“和那无关，”骑士稍微侧过头，露出了不赞成的表情，“我只是很高兴这次不用在旁边看着你受罪。”

　　“我……？”

　　“你想把其他人放在更安全的地方，我明白。要救整个城市，总要付出代价，这我也明白。”

　　“但是，那个代价不应该是你。”骑士叹了口气，“希望现在的我有资格说这句话：给我们点信心，艾伦，大家都在成长，‘晨星’不是唯一可靠的同伴。”

　　精灵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呃……听起来像在抱怨吗？”忽然意识到不妥的骑士做了个鬼脸，“我保证我只是有点吃‘晨星’的醋，一点点而已。”

　　从赢了战斗开始，骑士似乎变得更加自信和健谈了。现在这种轻松随意的说话态度让精灵觉得仿佛回到了刚刚接受骑士效忠的时候。

　　这是不是意味着凯因已经开始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他正这么想着，想要开几句玩笑回应的时候，却一眼瞥见了骑士肩上从背部延续过来的伤痕。

　　精灵想起伍德说过，那是连魔法也消除不掉的拷问痕迹。而时至今日那些人中还有的没得到应有报应，这个想法让他立刻放弃了乐观的猜测，心情也变得消沉起来。

　　“是不是这里太闷了？”看见他脸色不对，骑士关切地凑了过来，“我们上去吧。”

　　“好，”精灵勉强笑了笑，“不用在意我，梅吉利斯先生那边大概等急了。”

　　他没有向骑士提及任何事，一回到房间里，就将之前向克劳芙小姐借的资料翻了出来。手边还有一叠卡片，是昨天登门拜访或派仆人送来问候的贵族们的记录。

　　伍德说过帮“康那里惟士”准备佣兵和车队的是个六十岁左右的男性贵族。符合这个特征的人数不胜数，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但精灵相信这个“大人物”绝不可能在军团回到埃尔维拉后还安坐家中。借着登门拜访的机会试探就是个可能的反应。就算没有明确目标，熟悉一下埃尔维拉现在的派系也不是件坏事——伊尔蒙公爵在此地的影响力远超想象，他担心加冕庆典上的骚乱只是个开始。

　　也许等混乱稍微平息之后，应该再去找女王谈谈。

　　骑士走进房间的时候，日影正好西斜，余晖从窗户照进来，让整个室内都笼罩上一层温暖的轮廓。

　　精灵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已经写满了字的笔记。骑士无奈地捡了起来，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贵族们的名字按照字母顺序排列着，旁边标着简单的注释。看到并不陌生的姓氏，骑士苦笑了一下，放下了那张嫌疑人列表。

　　他的主人睡得很沉，连被抱到床上都没有醒。骑士小心地拉过椅子在旁边坐下，试着用魔法安抚他的精神。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精灵已经能抵抗魔法武器的副作用、也不再被噩梦困扰了，但今天情况特殊，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应付得来。

　　骑士开始了例行的冥想，但几个小时之后，不管是罗文娜或是朱利安都还没有回来。这段偷闲显得有些过长了。

　　正准备出去看看情况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

　　骑士打开门，外面站着脸色不太好的尼利少爷，和显然没有成功阻止他闯入、满脸歉意的梅吉利斯先生。

　　“请两位跟我们走一趟。”尼利少爷开门见山地说道。

　　骑士有点恼火地瞪着他，但也只能以此出气而已。女王要召见臣下，自然只能选对她合适的时间。

　　十五分钟以后他们乘上了一辆马车，由沉默的皇家骑士们护卫着驶入了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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