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军团

　　“这是什么地方？”小海妖压低了声音问道。

　　“地下诊所。”骑士摇摇头，敲了一下门。

　　“已经关门了，”里间传来不耐烦的年轻男子的声音，“除非你活不到明天早上。”

　　“伍德。”骑士无奈地提高了声音，“是我。”

　　“——凯因·弗兰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只听见哗啦一声，刺眼的灯光照了出来，拎着提灯的男人向他们招了招手。

　　三人跟着走进了室内。叫伍德的男人将提灯挂上墙边，光线照出的室内干净得令人惊异。他本人则穿着白色的长袍，陈旧但一尘不染——与其说这里是无照诊所，不如说更像是间忏悔室。

　　“抱歉，刚来了个混蛋。”伍德抬起手指揉了揉眉间，“背着老婆在外面乱搞染了病还有脸来治疗。大晚上的谁想看男人的那东西啊，最后告诉他只能切了才把他吓走。”

　　他说话时感觉相当不苟言笑，但说出口的却又是这样的句子，小海妖忍不住笑出声来。伍德听见笑声才注意到藏在骑士阴影里的他，看了一眼之后惊讶地挺直了身体。

　　“这孩子脸上长了鳞片？我没见过这样的症状。”

　　这下惊讶的可不只他一个了。虽然谢利平时维持的红发少年伪装只是最低限度的幻术，但能一眼看穿的至少也要具备相当的魔法天赋，伍德竟然浑然不觉地说出了这种话，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伪装的存在。

　　“不不，”骑士有点尴尬地回答道，“他天生就这个样子。”

　　伍德转头去看了一眼精灵，然后又看了看面前的男孩，似乎很迷惑于他们之间的差别。

　　“不是精灵，是另外一种生物，海里的。”谢利指指自己，认真地回答道，“你是战地牧师吗？”

　　如果对方是和雷欧一样的精神魔法高手的话，有这点能力当然是不在话下了。

　　“连普通的牧师也不是，”伍德很干脆地回答道，“穿这身衣服只是为了能多收点钱。”

　　这话一说场面顿时冷了下来，精灵看了看不自觉露出不悦表情的骑士，似乎有些理解他所说的“气场不合”了。

　　伍德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直接转开了话题。

　　“我不禁注意到你做回了老本行——希望这不至于意味着我需要担心自己的饭碗。”

　　“我已经不是圣殿骑士了，”骑士摇摇头回答道，“说来话长。”

　　“既然这样，找我什么事？”

　　骑士简单叙述了一下来意，当说完需要的情报内容之后，这位地下医师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正好我也有些麻醉剂要买。”他一点都不迟疑地披上外套向外走去，“如果还有人来，让他们等着。”

　　他刚一离开，骑士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好像很有意思。”小海妖说道，“看你之前的态度我还以为不是好人呢。”

　　“他问过我好几次要不要一起做走私生意，”骑士苦笑着回答道，“说有圣殿骑士和牧师在的船，关口不会查。”

　　“我的意思是，”他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不是说他是个坏人，也许……好吧，我在这里只呆了两个星期，一点也不了解他。”

　　他又叹了口气，停止了叙述。精灵看他表情黯然，知道他大概是想起了当初的阿尔贝和后来的克里斯蒂安——曾经以为是好友的人，其真实面目是如此不堪。经历过这样的事之后，就算凯因个性再积极，也难免会动摇而不再敢轻易信任他人。

　　“他并没有向你隐瞒，”精灵拍拍他的肩膀，温言安慰道，“你也没有同意。这就够了。”

　　“什么够了？”

　　“对我来说够了，”精灵笑了笑，“我不在乎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打算做评价。如果你当他是朋友和恩人，我会尊敬他。反之，他就只是个普通的情报贩子，我们可以买了消息就走。”

　　“我当然希望他是好人，”骑士苦笑着回答道，“但这些又没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小海妖嘀咕着，“你这人怎么交朋友和别人恋爱一样纠结，恋爱起来又和真的朋友似的清汤寡水……”

　　他这句话没被听见，因为外面响起了怯生生的敲门声。

　　“伍德哥哥？”听起来是个细弱的童声，“我进来了。”

　　小心翼翼地捧着篮子走进来的是个看起来有十二三岁左右的女孩，不过身高和体重都远逊于普通人家长大的同龄人。她第一眼看到骑士，就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不过一瞬间已经切换好身份的“雪莉”立刻出声安抚了她。

　　“他马上就回来，我们可以在这里等。”

　　看了一眼年纪比自己稍长、看起来像是贵族的少女，女孩似乎没有那么紧张了，不过还是没敢完全走进里间，站在门口眼睛时不时地偷瞄一下骑士。

　　“别怕，他不是真的圣殿骑士。”“雪莉”大咧咧地就拆了台，“假冒的啦，你仔细看盔甲，不一样的。”

　　“……是病人？”

　　“是啊，头疼。”骑士瞪了一眼“雪莉”，闷闷地回答道。

　　“我还以为是来抓人的……”女孩大大松了口气，“小姐——”

　　“当然我也不是真的小姐，”“雪莉”眨眨眼，“这里有巡逻队吗？我们是不是应该赶快跑？”

　　“啊不，不是的，”女孩赶紧解释道，“他们从不下来。不过，教会的那些人不一定……”

　　“因为假扮牧师吗？”

　　“才不是假扮，伍德哥哥是真的牧师，”小女孩一副非常不服气的样子回答道，“他会神术的，我亲眼见过。——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他麻烦，但肯定搞错了。”

　　“雪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女孩聊着天，精灵则安静地听着，伍德在这一带似乎相当有人望，至少在这个小女孩的眼中就像是无所不能。不过对教会的态度，显然她也受到了伍德的影响，时不时就要暗讽两句。骑士中途几次想开口反驳，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把头转向一边，默默地打量着室内。

　　幸好这段难熬的时间并不算长，一个多小时后就听见了地下医师归来的脚步声。

　　他看见小女孩也没什么表情，点点头就去开了旁边的柜子。里面瓶瓶罐罐挤得满满的，伍德很熟练地调配着药剂，精灵看着他的动作，觉得和雷欧很相似，不像是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样子。

　　“回去路上小心，最近这一带走丢的孩子很多。还有，告诉你姐姐，好了之后找份正经工作，别再去那个地方了。”

　　小女孩懵懂地点了点头，接过药剂，然后从篮子里取出半条硬面包。

　　“这个……够吗？”

　　“多了。”伍德不是很在意地把面包放在手边的架子上，然后忽然顿了一下。

　　“手是怎么回事？”他用有点严厉的语调问道。

　　小女孩之前一直局促地试图把手上的擦伤藏起来，听到这句话，一脸尴尬地低下头，“搓草绳的时候弄的，自己就能好……”

　　“——以后不用卖绳子了，明天开始你来这里当助手吧。”

　　注意到伍德用长袍的袖子遮住治疗法术发出的轻微白光，精灵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再去看骑士的反应，发现他果然不自觉地舒展了眉头。小海妖在对面翘着脚摇晃着，一脸的“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得意表情。

　　而地下医师对此浑然不觉，直到他看着小女孩离开，抬起头来才发现三个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怎么了？”伍德没太好气地问道，“小孩子好教，而且我也缺个帮忙的人手。”

　　“我从很久之前就想说了，”骑士笑了笑，“做好人用不着找那么多借口吧？”

　　“好人？……别咒我了。”伍德一脸疲惫地摇摇头，“关于你们问的事，多少有一点消息，但别指望太多。”

　　“首先，丹那雷死后，他的武器生意多半被原来的几个竞争者接手了。但他们都算是惊弓之鸟，巫术或魔法有关的交易碰都不敢碰。其次，最近确实没有陌生的买家或卖家，也没有人公开募集佣兵或购买物资。”

　　“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有一件事你们或许可以查一查。没有新面孔出现，却有老面孔失踪。”

　　“这个忽然没消息的人名叫乔迪，是个普通的走私团伙头子。因为买不起船，走的一直是陆路，算不上什么角色。两个月前却忽然开始出手阔绰，有人听见他喝酒的时候吹嘘有‘大人物’雇了他的车队，但问他细节他又不肯说。”

　　“这个乔迪从大概两个月前开始就没有再露过面。虽说他们这些人一趟远行一两个月也是平常事，他手下有好几个小商贩欠他的货款都到还的时候了。”

　　“以乔迪的个性不太可能忘了这回事。除非他真的发达了不在乎那点钱，或者——”

　　“——他死了。”骑士接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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