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

　　哼……通国我都可以不在乎，更何况一纸婚书。
　　廷瑕轻扬唇角：“婚书？二位大可将婚书带回去。”
　　天权一时气结，斥道：“你们把开阳当成什么？！”
　　廷瑕不屑一笑：“洞庭待开阳，胜过东海千倍万倍。”
　　“你……”正当天权语塞之时，千曜走了进来，面带笑意，施礼道：“在下廷千曜，见过二位王子。”
　　天枢颇显惊讶地点头示意，而天权，盯着千曜一动不动……
　　“喂，你们是如何修炼的，为何人形如此完好？”天权说着，现了现自己侧面的龙鳞，更是掀开一旁天枢耳后发丝，“你看，我哥哥算是修的很好的了，耳后依然有犄角的痕迹。”天枢似已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站着，冷冷说道：“洞庭岸上都是依湖而生的凡人，离凡人如此之近，修得完好的人形自然不在话下，反观我们久居深海，无论如何修炼，都掩不过龙的原始之性。”
　　天权抠抠耳根子，一副勉强听进去了的样子。
　　“蛟乱必将祸害天时，到时洞庭也未必能免于殃及，龙君一定不会置洞庭子民于不顾吧，更何况，天庭若是指责下来……”天枢面向廷瑕说道，换来的只是廷瑕清浅的一笑。
　　“少拿天庭来压我。我早已说过，撕毁婚书，洞庭不参战亦是理所当然。你们今日便可将开阳接回东海。”廷瑕话是说给天枢，双目却一直看着千曜。
　　“廷千曜，你真要这么做吗？这让开阳日后还怎么在龙族立足！”天权逼到千曜面前，大声质问道。
　　廷瑕不知何时离开水晶椅，拦在千曜身前，冷言道：“东海担心这点，婚书大可由你们撕毁。”
　　“哼……当初你们迎娶开阳时，我还以为你们是有担当的人，没想今日，居然可以为了这等事情，撕毁自己的承诺。”天权不服，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这等事情？”廷瑕怒火上来，“千曜自幼体弱，我们洞庭龙族皆属炙炎体，去到北极天那极寒之地，莫不要我们性命不可，我不会让我族的人为了一纸婚书去冒那个险！”
　　天枢眉头一皱，说道：“我很能理解……但是如果这样，龙君可能因此失去龙君之位……恕我直言，洞庭一职，不知多少龙族觊觎……你们千百年基业莫非要如此拱手相让？”
　　廷瑕牙关一紧，道：“也比枉送性命好。”

　　“师父……为什么我们不进去。”开阳坐在水晶殿外的回廊上，问着一旁故作镇静的君田。
　　君田一边不时向殿内张望，一边不忘搭理开阳道：“他们有要事相商，我们迟些再进去……”
　　开阳百无聊赖地扯了扯背夹上垂下的两条锦带……果然，哥哥们来了，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最坏的，就是千曜要走吧……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应该和他说些什么呢……

　　‘再见。’

　　‘我等你回来……’

　　‘一路顺风……？’

　　一定要笑吧，笑着说……
　　可是感觉怪怪的……

　　如果不走该多好……

　　“公主，君田公子……陛下请你们去水晶殿用膳。”龟丞相一边说，一边推醒快要睡着的君田。
　　开阳和君田走在龟丞相身后……
　　不知怎地，开阳觉得今日的龟丞相有点冷淡……

　　远远地，开阳便看见有人向他挥手……“开阳！”
　　天权哥哥……
　　开阳看着天权和天枢浅浅一笑，转而向千曜看去……他也在看着自己笑……

　　“我来介绍，这位是君岛仙人——君田。”廷瑕说道，“这二位是……”
　　“东海大王子伏天枢，四王子伏天权。”君田浅笑道。
　　君岛仙人……？
　　开阳不知自己的师父还有这么个头衔……
　　“君岛仙人？……莫非你就是那个宁守下界六道，也不愿飞升的傻鸟！？”天权一时口快，指着君田惊呼道。
　　天枢瞪了天权一眼，笑道：“天权口快……”
　　“没事。”君田展开纸扇，轻轻摇起，对天权笑道：“大家都太聪明。”
　　廷瑕眉目一低，冷冷一声：“上菜。”
　　各种珍馐依次摆上桌来……
　　除了廷瑕、千曜、君田，就是自己和哥哥们了……其他人和贝女们皆在宴下候着……和上次君田来时完全不一样……
　　开阳只记得天枢哥哥不时向自己点头微笑，天权哥哥不时给自己夹菜……席间千曜他们都一语不发……自己就像被洞庭割裂出来一样……那种气氛让她透不过气……

　　湖灯亮起……
　　阿仁无精打采地点着湖灯，在回廊上慢慢走着……

　　千曜没有回碧尘宫，说是和廷瑕还有师父商量事情……

　　开阳坐在圆桌边等着，身旁的湖灯忽明忽暗……

　　“我一人去。”
　　“不行，让蟹甲与你一同前去。”
　　……
　　君田坐在那，听着千曜和廷瑕说着，一语不发……
　　许久之后，方才开口道：“为什么……为什么答应他们？”
　　千曜和廷瑕看着君田，没有谁回答。
　　“我知道……你们都要继续在龙族生存下去，不得不这样做，即使这样会和龙族同归于尽。”君田淡淡说着，“千曜，你想过你面对都是什么人吗……他们都是你母亲的族人……你要和他们决斗吗……”
　　千曜低下头去……那也是他所想。
　　“洞庭一下雪，你就痛苦难耐……北极天是四极极寒，你怎么忍？”
　　廷瑕双拳一握，愤愤道：“我这就去撕了那婚书！”
　　“叔叔，我们既已答应，不可再反悔了。”千曜急忙拉住廷瑕，一字一句地劝导。
　　“正是。”君田走到廷瑕面前，叹道：“我们护了千曜这么多年，怕他被人耻笑，怕他被寒气所伤……甚至怕天庭追究他的身份……这并不是多年前你我拼命保他所期望的。”
　　君田继而握着千曜双肩道：“你并不弱，只是羁绊太多……既无可避，不如面对。”说完，君田全身向外层层绽出雪白的光轮，一圈又一圈迸射、收缩，层层加护在千曜身上……
　　光华隐去后，廷瑕赶忙扶住君田……
　　“千年之羽……多少能为你抵挡一些寒气，你一定会安然归来的。”君田说着，白衣上渐渐浮出斑斑血迹……
　　“那你……”千曜不忍看到刚刚复原的君田又自毁肉身。
　　只见君田用纸扇无力地敲了下廷瑕的额头，笑道：“你叔叔会照顾我的……鸟毛比龙鳞容易长多了……”
　　廷瑕也对千曜说道：“要带蟹甲他们一起回来。”
　　千曜点点头……无法再说些什么……

　　碧尘宫……
　　月光色的湖灯旁，开阳静静伏在桌上……

　　千曜坐下轻叹，发现桌上散乱的线头和布条。
　　开阳手中攥着的，是个不小的青布袋，布袋被塞的鼓鼓囊囊……而开阳的手上，却是斑斑驳驳……

　　暖玉……

　　千曜不禁握紧那被灼伤的手……开阳的手不大，毕竟……她不过是个出世只一年多的龙女，还是个孩子。

　　千曜……

　　开阳蒙蒙睁开双眼，握着她的手的，正是千曜……他的手，太冷了……

　　“送给你。”她将布袋推到千曜面前。
　　千曜苦笑道：“你都知道了。”
　　“天枢哥哥来过……”开阳低着头说道……

　　『开阳，对不起，我们也是奉父王之命。』天枢坐在桌边，看着对面的自己……

　　“哥哥不用去，因为哥哥要当龙王……你要去，因为你娶了我……”那个女孩低声说着，话语中有种微湿的语调……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况且，这件事情根本与你无关。”千曜柔声安抚道，第一次有种放心不下的感觉……
　　“那事情是什么样的？”
　　千曜想了想，笑道：“你不如这样想，我是去找我父亲和母亲的……他们在那场战争中失踪，也许还在北极天。我去也许能找到相关的线索……”

　　是啊……千曜的父亲和母亲。

　　开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将那布袋往千曜跟前推了推……

　　然后，她感觉千曜的手指触上了她的面颊，从眼角轻轻滑下……

　　原来，她还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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