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 替身

　　看着这张出现在中世纪欧洲古堡年代久远的油画上的亚洲面孔，吴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记得，现在的自己是欧洲人的样貌。他觉得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开始回想之前那些不对劲的地方。首先是马车里的字条，因为一眼就看懂了意思，所以当时没有觉察到什么，现在回忆起来，吴邪才意识到，那字条上写的其实是英语。
　　吴邪英语并不好，至少是看到词句要在脑子里略作反应的。而现在他可以像读汉字一样读英文单词且毫不自知。是否使用什么人种的身体，就会自动适应他的母语？吴邪想到了大门口的名字和身后那张信，他又回过头拿起来仔细看，的确是英文。他迟疑了一下，试图在头脑里搜索汉字，指尖游走在桌面上，成功写出了一个工工整整的“吴”字。
　　吴邪松了口气，看来费劲巴拉从小学到大的汉语还没有忘。不过这种双母语的感觉让吴邪觉得无比地异样。
　　他琢磨着，连母语都能植入，这游戏太他娘的邪门，赶紧结束赶紧走人。他也懒得再猜测画中的东方女子跟城堡主人有什么关系，开始研究屋里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道。
　　绕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最后他的视线又停留在了这幅画上，因为按理说，这幅画算是这个房间中最突兀的存在。难道……吴邪上前，微微掀开画查看背后的墙，发现画背中心的确有一个轴状物连接到墙里。
　　果然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扶住画框两端，试着向左旋转了下。不出所料，挂画的一小面墙略微震颤一下，然后缓缓向外展开，露出了一个够两人并排通过的暗道。吴邪略微有一种智商被蔑视的感觉，只能自我安慰这城堡的设计师大概很懒又很爱看武侠小说。
　　暗道中是斜斜向上的楼梯，这一次是石板阶梯，所以吴邪很放心地踩了上去。
　　楼梯尽头是三面一人多高的墙，吴邪尝试了两次都没成功，蹦了第三次才颤颤巍巍爬了上去。看来换个强健的身体也不一定顶用，运动细胞不足是硬伤啊。
　　他爬出来时看到清冷的月光正斜斜洒在面前破烂的橡木地板上。窗口的彩色玻璃已经不完整，将月光割得支离破碎。光线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灰尘，因他的动作产生的气流凌乱地飞舞着。吴邪站起身向窗外望去，从这里可以看到大厅的外层拱顶和悬崖下的河流。
　　微微挪动脚步，脚下的地板就嘎吱嘎吱地响。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打碎的花瓶，一地碎片旁有一个面朝下的金属相框。吴邪刚要过去查看，突然听到身后有一片由远及近的嘈杂。
　　月光亮度有限，他回过头只能看到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急速划过，又迅速消散。
　　心中的不安升至顶点。
　　骚动越来越近，吴邪似乎看到黑暗中竟然出现了一个高大模糊的人形，轮廓极杂乱地抖动着，全身发出着刺耳嘈杂的叽喳声，正以一个诡异异常的姿势向他奔过来。
　　一瞬间，吴邪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甚至忘记了去拿匕首，下意识地回头向另一端跑去。
　　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
　　这里空间不算大，但岔路很多。吴邪急急忙忙地拐进一个岔口，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头顶削了过去，带起来的风让他脑后一凉。而就在此刻，他突然听到一阵尖利的木板断裂声，脚下同时一陷，他余光只来的及扫到地上的被他踩裂的一块地板正如雪崩一样带起周围的几块一起扭曲下陷，整个身体立刻跟着掉了进去。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脑子飞快地转着，自己目前大概在大厅后方的上空，他粗略估算了一下现在离地面的距离，心中一沉，这个高度要是直接摔到地上，全身骨头能保住一半就不错了。他下意识地向上伸手，期盼着能抓到哪块结实点的木头。
　　在他几乎整个身子掉入地板洞正要开始自由落体时，他的手突然抓到了什么，猛地停在了半空。他脑子一片空白，等到感受到他抓住的是什么时，头皮立刻开始发麻：
　　那居然是一只手。
　　准确的说是这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他才没有掉下去。他想起了那个诡异的人形，冷汗冒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只手猛地一用力，像拎小猫一样一下子把他从洞里拉了出来，放在附近结实一点的地面上。
　　吴邪伏在地上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的他注意到地洞旁单膝跪着一个人，此时正转过头淡淡地望着他。
　　吴邪几乎忘记了此刻的处境，他半跪在地板上，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
　　一件满是刮痕的深灰色冲锋衣包裹着健硕的身材，下身是深蓝色工装裤和黑色登山靴，腰间缠绕着绳索和各种工具。这人戴着兜帽，月光下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棱角分明的脸和一双宝绿色的眼睛。这似乎也是个欧洲人。
　　这明明应该是个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气质的人，绷紧的肌肉，下巴上的胡茬，无不代表了雄性气息与力量。然而，与一切格格不入的，是那淡然的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神。
　　让吴邪看呆了的，就是这个眼神。
　　他觉得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的感觉似曾相识。似乎在记忆的最深处，有一张模糊的脸，用这样的眼神深深凝望过他。
　　他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却怎么也找不到。头微微疼了起来。
　　身后的骚动又起，他这才想起那个无法形容的怪物，连忙地回过头去，这一回头刚好看到一张狰狞的小脸向着他的脸冲了过来。他连忙仰身躲过，接着来了第二只，第三只……
　　原来是一群吸血蝙蝠！
　　吴邪来不及反应，身边那人先一步动作，打开狼眼手电照向盘旋而来的蝙蝠群，只听一阵嘈杂刺耳的尖叫，黑压压的一片顿时四散逃开，一时间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碰撞声。有一只被强光晃晕的竟直直朝吴邪撞过来，他躲闪不及，这时只见那人猛一伸手，一下夹住了蝙蝠的脖子，动作太快，吴邪甚至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听“扑哧”一声，细小的脖子应声而断。
　　“这里不安全，待会儿会有更多的回来，我们快走。”那人将巴掌大的死蝙蝠丢到一边，站起身来，见吴邪还瘫在原地愣神，便向他伸出手。
　　吴邪还没从刚才的一幕回过神来，见状略迟疑了下，随即还是抓住了那只手，借力站了起来。
　　他们一前一后向黑暗深处走去。吴邪望着那人的背影，脑子里一团乱。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走，他只是觉得，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感觉让人安心。在第一次看到他眼睛的瞬间，他就可以确定，这个人至少对他没有恶意。
　　他们兜兜转转地走了一阵，吴邪慢慢冷静下来了。他发现这里是个迷宫结构，刚才要是就那样冒冒失失往里跑，说不定现在已经被那群蝙蝠堵死了。想到这，他看着举着手电走在前面的人，脑子里慢慢理出了一些头绪。
　　这个人，是特意在那里等着我的？
　　从一开始到遇到这人之前一直风平浪静，直到第一次遇险，他仿佛凭空出现，救了他一命，身手非凡。
　　这里的地形错综复杂，吴邪早就迷失了方向，而这人却似乎将所有路线烂熟于心来往自如。
　　除去一开始的那句劝告（命令？），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说过第二句话。
　　难道，这个人……
　　就是传说中的NPC？
　　……
　　吴邪抬手擦了擦无形的冷汗。
　　不过他还记得，最初的一片纯白中那几句游戏须知。

　　游戏中出现人物均为虚拟。

　　这么说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虚拟的。如果是这样，他的那些疑惑便都能解开。
　　可是他觉得，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他的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手上的温度，他还摸到那人掌中有厚厚的硬茧。在被他拉住时，他能感受到那只手坚实的力量。
　　这时，那人突然停下脚步。吴邪的思路被打断，他狐疑地探出头去，顿时眼前一亮。他看到面前是一截向上的楼梯。
　　有向上的路说明他离终点又近了一步。看了看楼梯的高度，吴邪估摸着，这大概就是通往顶层的。他记得进入城堡之前看到最高的塔楼有两座，一左一右，这楼梯大概是通往其中一座的。
　　他正欲上前，却见那人依旧停在原地，神色中隐隐透着犹豫。
　　吴邪奇怪，既然带他绕了这么久走到这里，为什么不继续走了？他望着那人紧抿的嘴唇，迟疑了片刻，然后开口道：“……怎么了？不上去吗？”
　　那人侧过头，看了看吴邪。然后，竟然微微苦笑了一下。
　　吴邪愣住了，连忙眨了眨眼睛，却见那人表情恢复原样，让他怀疑刚才的是不是错觉。
　　那人沉吟片刻终于迈步走上楼梯，吴邪连忙跟上。
　　楼梯尽头是一扇木门，轻轻一推便开了。吴邪随那人走了进去。他想象着顶层会是怎样的景象，或破败或血腥或惨烈，各种可能性都做了心理准备，但当他走进去，在灯光亮起的一刹那，还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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