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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那么短,而遗忘那么长
BGM: When You Told Me You Loved Me
阅读聂鲁达的诗,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狱寺隼人还是个寂寞又快乐的小少爷,每天练习着变强,学习着钢琴,和学校里的同学打架,日子过的潇洒而肆意。
回家以后有钢琴老师温柔的笑脸,他可以感觉到不可思议的轻松。
“姐姐。”
他习惯这样地称呼那个温柔的女人,并且对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抱着深深的期待和珍惜。他不清楚那个女人曾经在他的生命中担任了引领者的存在,她曾亲自带他来到这个世界,让他看到阳光,让他看到希望。
那是他的母亲,爱他的母亲,可是那时的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
母亲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他第一次体会到被关心的温暖,那种令人印象深刻的温柔让他犹豫地露出了笑脸,并且从未后悔。
他们一起学习钢琴,一起阅读诗歌,一起谈论起那些有趣的故事。
即使在外面伤痕累累,想起那个沉默温柔的侧脸,他觉得内心有一个角落已经在温柔的陷落,他很快乐。
就算父亲对他漠不关心,就算姐姐对他冷眼以对,他也依旧感到快乐。稀薄的快乐,然后被放大到心上某个念念不忘的程度。
他想要变得更强,他想要和“姐姐”呆在一起。
他还不够强。
那时候的他稚嫩而坚强,即使还是小小的一团,也早已经懂得吞噬寂寞,享受孤独,并且找到了能够充实自己且最正确的一条路,变强。
而和“姐姐”呆在一起的日子里,他学会了沉寂下来,对变强的渴望微微压抑在了心中,他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摆了出来,沉默地在微小的快乐中长大。
Es tan corto el amor,y es tan largo el olvido。
这是聂鲁达的诗,“姐姐”语调舒缓而温柔地解释说这是西班牙语,句子的含义是“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
他懵懵懂懂地重复着,当时并不怎么理解,却也全然不在意,可是后来“姐姐”的骤然消失,母亲的真相,以及死亡。
曾经相处的不长的记忆便成了被宝贝装进匣子里的东西,每每回忆都是细致而缓慢的,不放过每个细节。
那是支撑他在离家出走的日子里活下去的希望。
他有母亲,他的母亲那么那么地爱他。
从办公桌上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的狱寺隼人抬手遮住眼睛,冰凉的触感让他一阵激灵然后清醒过来,视线慢慢地变清晰。
寂静的夜里,只有从背后投射进来的冰冷的月光,文件在桌子上摞成了堆,冷掉的咖啡没有一丝热气,手机静静地占据着桌子上的一个角落,渺小到仿佛可以切断与世界的联系。
在办公室里睡着了……?好吧,事实的确如此。
彭格列岚守大人在办公室里睡到深夜,然后做了一个遥远的梦,梦中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是依稀还能感受到残留的暖意。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遥远的……温暖的……珍贵的记忆。
手上的戒指反射着月光,带着点凉意,狱寺隼人面无表情地从西装兜里掏出一包烟,然后点燃一支朝嘴里送去,深深一口吸进了肺里,吐出冷淡而迷离的白色烟圈,烟灰慢慢地烧出了一截,看起来只剩点火星子。
Es tan corto el amor,y es tan largo el olvido。
他还记得这样的发音。是整场梦中最清晰的记忆,说话的人面容已经模糊,但是还能看到熟悉的银色发丝。
就像是被强压在心底的记忆,突然在松懈时冒出了头,一点一点地带出过去的痕迹。
母亲大人。
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把烟头掐掉,狱寺隼人难得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眼神没有焦距地对着空气,那个发音很熟悉,好像曾经在口中重复了无数次,但是却想不起他的含义了。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狱寺隼人直起身子决定开始处理那些繁琐而可能充满陷阱的情报部分,手机的微光在桌面上一闪而过,并没有引起狱寺隼人的注意。
等处理完文件再次出了办公室门,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意大利明媚的阳光和充斥在大街小巷的浪漫气氛让他不由得松了松眉头。
他想起接下任务去帮助迪诺家族火拼的山本武,觉得突然有些想念。
他们在一起无论是谁出任务都没有对对方说过小心,就像是笃定对方能安全回来。偶尔看到对方挂彩回来,也就挑起眉头像是打趣一样的说着“你是不是身手又退步了”,然后帮对方裹好绷带和伤药。
偶尔会动手做饭让山本武好好休息一样,但是天性冷淡的他也无法再多说出什么甜蜜的情话,即使是在床上,他也总是矜持而少言的,最激动的一次,大概是看到山本武成功地从手术台上抢回了自己的命,在他昏迷了好几天清醒后,他默默地上前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然后不知道是谁咬破了谁的唇,满嘴腥味,但是却觉得真实又温暖,好像只有血液才能真实地告诉他,这个人是活着的,还没有变成一座尸体,还没有成为身后的那座墓碑里的骨灰。
等彻底喘不过气的时候,才慢慢的留下点呼吸的空隙,依旧是唇贴着唇的状态,可是眼睛那么近,他觉得山本武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深邃又清澈。像是他这个人一样矛盾,明明已经满手鲜血身处黑暗,却依旧能够笑得像是阳光一样。
山本武,彭格列的剑豪。他的恋人。
那时候的他微微喘着气,然后说“不要死啊,山本武。”第一次将这句话明明白白地说出口,就像是打破了什么坚固的壁障一样,有什么东西随着话语一起倾泻了出来,好像也会一去不复返一样。
那时的山本武躺在病床上,有些艰难却执着地握住了狱寺隼人的手,却只是笑,是真心的笑的很开心的那种,但是却没有作出任何回答。
然后就慢慢地睡过去了。
那夜他坐在了他的病房旁一夜,十代目也像是体贴他一样并没有派任何人来找他,工作啊什么的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也不想去计较什么,这个时候,只有手里的温暖才是最真实的。
然后他迷迷糊糊地趴在了病床边睡着了。姿势很扭曲,睡醒以后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山本武却很高兴地握住他的手,“隼人,我真的很高兴。”
明明想反驳些什么的,却真的什么也说不出口,就这样吧。
他看着他温暖的双眼,感觉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感情在胸口膨胀,仿佛要长成参天大树一般,曾经被苦苦压抑的感情在这种劫后余生的时刻反弹般弥漫地越开。
“嗯,你好好休息,晚上我给你带寿司。”
这样匆匆留下话,他恍若逃跑一般离开了病房,有些事情,即使经过了十年也并不是能就轻驾熟地掌握的,譬如甜言蜜语,那货在冷淡的狱寺隼人身上更显得不切实际。
后来快速进行了一场地盘的谈判以后,他提着寿司去了山本武的病房,出现的时候山本武的笑容也依旧像是十年前一样,快乐的,带着能灼伤他的光芒,虽然成熟了,但是属于本质上的东西仿佛是根深蒂固的。
他抿着唇坐下来和他处理完寿司以后,简简单单地叙述了下目前彭格列战场上的局势。少了山本武这一大战力,战场方面的处理速度慢了不少,所幸有斯夸瓦罗在,局势很快得到了调整,已经制订好了攻击计划,很快开始实施。
山本武静静地听着,然后突然冒出了主题无关的话语,“隼人不要太辛苦啊,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狱寺隼人有些冷淡地挑起眉,“我才不会像你这个笨蛋一样看到炸弹都往前冲呢,以后要是有第二次……哼。”
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我不是故意的嘛……隼人饶了我吧。你做的寿司很好吃呢,果然是我家的人。”
“转移话题的手段烂死了,”狱寺隼人不自然地微微偏过头不去看他,“总之你快点养好伤,山本大叔托我给你带了些寿司材料。”
微微怔愣了一下,山本武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嗯啊,谢谢,隼人。等我,我很快就会重新回到战场的。”
“……”明明他说的话都是正确的,是彭格列所需要的,可是却依旧觉得不太舒服,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梗着难受,“总之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彭格列不能失去剑豪。”
“嗯啊,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我是彭格列的刀。”山本武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那么……我对隼人呢?”
“……”
可能是经历了差点生离死别的处境,以前仿佛守着什么界限反而被模糊掉了,那些不敢说出口的问题反而容易脱口而出。
狱寺隼人微微愣住,显然没有料到这个问题会突然到来,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选择了避而不谈,“好好休息吧,笨蛋。”
山本武躺在病床上,看着狱寺隼人满身烟味地出了门,像是一道耀眼的光被打在了眼膜上,那是他的执着。
笨蛋呵……
自从来到了彭格列,已经有多久没有被这样称呼过了。
只是听到,都觉得鼻头微微发酸。
好难过,又好幸福。
后来的他们之间多了些温情和默契,在一方有任务而另一方没有的时候,通常没有任务的一方都会在家或是彭格列领地门口目送一截,偶尔在会议上目光交汇,眼底也仿佛流动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好像经过了十年,他们的纠葛终于明朗了起来,不再是沉默而独自品味的,即使是旁人也仿佛能在他们在同一场合的时候感受到什么难以言明的感情。
他们平日里本来就聚少离多,一个经常呆在彭格列家族的领地里处理着文件和外出谈判,一个永远活跃在各方战场上,仿佛是个战无不胜的标志。
即使搂着在一起睡个觉,也仿佛是珍贵到必须好好保存在心底的记忆。
后来的他们越来越亲密,那种亲密并不是一种表面上的肢体接触,而是触及眼神深处的安抚,偶尔碰上一起交任务的时候,一个在门口等待着,一个在门内快速交待好一切任务详情和注意事项,然后出了门交换一个拥抱或是亲吻。
即使是在办公室门口也没有忌讳太多,他们的改变所有人的清清楚楚,十代目对着他们的笑容带着欣慰,不再像以前一样虽然脸上挂着笑可是眼底却写着担忧。
这一次山本武出任务,任务书是从他的手上亲手领下去的,在办公室交代好一些地形上的可利用要点和周围一些可用的医疗点和彭格列家族隐藏据点。
山本武主动上前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两人身上不同的烟草味弥漫混合在了一起,显得亲近又暧昧,闭上眼思索了一会儿,狱寺隼人拉下他的领带给了他一个吻。
虽然很快又被山本武毫不留情地夺取了领导权,但是对此他也毫不在意,直到喘不过气来才能堪堪停下。
“隼人……这次回来,我有重要的话说,等我吧。”
“啊,好。去吧。”
他没有多说什么抨击人心的情话,只是体贴地为他重新系好了领带,然后拍了拍山本武的肩膀,目送他出门。
处理完文件出来转悠勘察地形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了山本武的那句“我有重要的话说”,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却能隐隐意识到那可能会超出他的一般预想。
山本武……一向是不怎么在他预料之中的男人。
这样想着,他记下一些地形的要点,匆匆和附近的据点将情报留下之后,心血来潮地去了家昂贵的寿司店买了些寿司回家。
他们的家是隐蔽在一栋居民楼中,带电梯的房子,里面住着很多白领层次的人,而他们这样的黑西装在这样的楼里穿梭也再正常不过。
即使他们的气质在其中微微有些突出和特别,但是单独进出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引人注目。
提着包寿司进入公寓楼的时候,狱寺隼人难得地带着了点居家好男人的气息,乘电梯上楼的时候几个美丽的小姑娘对着他的背影笑着说些什么,他也全不在意。
等到家的时候,他熟稔地从裤兜里找出钥匙,然后是金属和钥匙摩擦的声音,门开了。
门口有一双黑色的皮鞋。
他有些怔愣,换好了拖鞋顺手关上门走进屋子里,卧室里西装和白衬衫被随意地甩在了床上,狱寺隼人微微挑起眉移开视线,看到浴室门被关上,但是依旧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在耳边回响,从门缝里依稀可以辨识出浴室灯是打开的,透出了暖暖的光线。
心下不由得一松。
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挂在床边的衣柜里,然后顺手将山本武丢下的外套衬衫和西装裤子理好一起挂在衣柜里的衣架上,满意地看着卧室里整整齐齐的模样。
狱寺隼人放软了神情,去了厨房用盘子将寿司腾出来,然后弯下腰在冰箱里找出了几瓶酒出来,是有些年份的雷里松波尔多,非常醇厚又甘甜的果香味流露出来。
狱寺隼人舔了舔唇不知为何期待了起来,他以前从不刻意喝酒,如果不是什么必须要喝酒的场合,可是这一次……他却难得兴起地想要把山本武灌醉。
至于为什么要灌醉,谁知道呢。
等山本武从浴室里穿着个和式睡衣出来的时候,便看到狱寺隼人坐在沙发上刚刚开了酒的模样,桌子上是两个玻璃杯,狱寺隼人曾经的收藏品。
“隼人你回来了啊……我任务结束以后觉得身上挺脏的就回来洗个澡,原本想要之后再去找你汇报的。”这样说着的山本武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下了,水珠顺着他的黑色短发一点一点地往下落。
狱寺隼人挑了挑眉,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过来。”
“好,”习惯性了听从狱寺隼人的安排,山本武也不问为什么就直接坐到了他的身边,然后看着狱寺隼人拿走他手上的毛巾帮他擦起了头发。
心底逐渐蔓延开一种微妙的幸福感。就像是小时候做的美梦实现了一样。
山本武扫了扫桌上的东西,发现了盘子里的寿司,不由得微微讶异了一下,然后扬起个温柔的笑容,“隼人是帮我买的吗?”
“啊……晚餐。你喜欢的寿司。”狱寺隼人认真地擦拭着山本武的头发,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
呆在家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地放下心来,连警惕心这种东西也仿佛要在温情中磨灭掉了。
山本武主动转过身搂住狱寺隼人的脸然后深深地吻了下去,无论如何,身体接触永远是最给人归属感的方式,这个人是他的。
山本武清晰地能感受到了这一点。并且非常开心。
“隼人……你还记得我所说的要对你说重要的话吗?”
“嗯。”
“隼人……嫁给我吧。”
“……”
的确是超乎想象的要求和话语,但是却带着令人眩晕的梦幻感。像是不真实的梦境一样。但是真实处境的确是不允许这样做的,他们是黑手党。婚礼什么的只是场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要婚礼,只要你戴上我送给你的戒指。我们去登记吧。”
“……”
就像是被看穿了所有的内心,无法拒绝一样。
狱寺隼人闭上眼,感受着身边触手可及的温暖热源,然后微微“嗯”了一声。
他感受到温柔到让人哭泣的吻轻轻地落在了他的眼睛上,心底浮现出了一种幸福的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哭泣。
就像昨晚的那个梦境所残留的感觉一样。
在这个瞬间,他突然想起了那句话的发音的含义。
Es tan corto el amor,y es tan largo el olvido。
爱那么短,而遗忘那么长。
可是,他知道,现在的他,爱着这个男人,不管以后会如何。不管会不会有什么超出意料的情况出现,只要抓住他就好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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