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十藻

　　“时间刚刚好。”妫沥满意的重复了一次，“不迟，也不早，我喜欢。”
　　“您说的是……”
　　“因为你太靠不住，所以我还拜托了别处的同伴。”
　　“同伴？”宿浪从来没听过妫沥说出这种词。
　　“是啊……”妫沥忽然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你不会以为……只有鲛人才有巫女吧？”
　　“是的。”
　　妫沥抬手，用食指点了点她头上的某个地方，说：“天空、大地和海，都是有巫女的，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因为，你不是我。”
　　“巫女的力量是随着血液被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的，同时被传承的……还有些别的东西。我知道在别的地方还有我的同伴，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放下手，“我能感到，使者已经要来了。”
　　海水很微弱的颤抖着，一个人影缓慢地游近了。
　　“宿浪。”妫沥说。
　　“好像是个人类吧。”宿浪回答。
　　“继续。”
　　“嗯……很瘦，看上去累坏了。”
　　来者不仅仅是“看上去累坏了”的程度，他瘦得像一根羽毛，穿着鲛绡制的贴身单衣，脚上绑了重物，也多亏了这件轻薄的衣服和绑在脚上的东西，他才勉强没被半路上涌动的海流卷走。他费力地下沉到离妫沥不远的地方，搅起了白色的粉末状细沙。
　　“真狼狈啊。”宿浪不禁感叹，但他没有丝毫上前帮忙的意思，依然留在妫沥的身边。
　　那个人看到了他们，解开了重物，艰难地向妫沥走来，光裸的脚被藏在沙中的尖石子扎伤了，每走一步都会在浮起的沉沙中带起一片迅速散开的小小血污。
　　妫沥抽了抽鼻子，猛地打了个喷嚏。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尾巴也不再摆来摆去。
　　他在妫沥面前规矩地行了一个不知是哪个种族使用的礼节，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捧在手里，似乎在等着宿浪或妫沥来收取。宿浪接过包裹，同时看到看到那个人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眯出了逐渐加深的细细纹路。
　　妫沥摸了摸包裹，并没有打开。
　　“是她让你来的吗？”她用生硬的人类语言说。
　　“是的。”对方开口，竟也是同样生硬的口音。
　　她笑了。
　　“宿浪。”
　　宿浪会意地上前，径直给了那个人一拳——他的确老了，但拳头还足够有力，尤其是面对一个虚弱不堪的家伙。那个人摇摇晃晃了几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你说谎。”妫沥心不在焉地说。
　　“是的，我说谎了。我不是庚鸣大人的使者，但我同样带来了您要的东西。”他抬头，眼中深藏着企求的光，“请您相信我。”
　　“你杀了真正的使者，偷了天空要送给我的东西，还说要我相信你？”妫沥“哧”地笑出声，“还是说，这在你眼里再正常不过？”
　　“可是……！”
　　“没用的，我知道你的来意。”
　　“……”
　　妫沥温柔地摇头。
　　“不可能的，天空会把大地的失物归还，而海洋只会任由它沉没……你所日夜想念的人，已经……”
　　那人的表情凝固了。
　　“你哭了？真有趣，这液体的味道真有趣……但也令人恶心。”
　　“这可是海里啊，你哭也没用的……而且我又看不到。”
　　“……呃，你没关系吧？”
　　“……算了。”
　　仿佛厌烦了不断的自言自语，妫沥的尾巴猛地一甩。
　　“宿浪。”
　　“是。”
　　“不管他了。”妫沥游开了。
　　“不把他送上去么？”
　　“你这笨蛋。”
　　“……是？”
　　“我刚才说过了。”她说，“大海吞下的东西，没有再吐出去的道理——他带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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