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声细语

　　一夜谈笑风生，看着方叔叔过分深邃的眉眼，莉安不禁问道
　　“叔叔，您有少数民族血统么？”
　　“你看出来啦，其实方诺奶奶是维吾尔族人。爷爷是杭州人。”芸姨笑著回答，方诺摸摸自己的鼻子，说道
　　“很明显么？”
　　“小安夸爸爸帅，又不是说你，臭美”
　　“那你得意什么勒”
　　“我老公帅，我当然得意”
　　“方诺和叔叔都很好看都很帅”
　　“方诺你脸红了么？”
　　“还不是你的酒”
　　......
　　“吃慢点，留着肚子，还有好多菜”
　　“小安，味道还习惯么，多吃点”
　　“好好吃，年年有余”
　　“恩，小安太瘦了，该增肥”
　　“妈，你该减肥了”
　　“方诺你偏心的太快了吧，爸爸你管管他。”
　　“妈妈。你不能吃太甜，对身体不好”
　　“小安，他们男人不懂甜的好，你要不要我秘制的梅子酱。”
　　“别说没有梅子酱的烧鸭都是耍流氓”
　　“好阿，我也喜欢吃甜其实。”
　　“真的么，我们改天一起做蛋糕吧”
　　“好阿。”
　　“方诺，你要不要考虑现在讨好一下我。”
　　“.我讨好莉安不就好了，而且你做蛋糕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每次都要我给你善后“
　　“什么意思阿？”
　　“她用过的厨房就像战场。”
　　“瞎说，爸爸，你管管你儿子，甜头吃了就倒戈”
　　“哈哈哈。我来善后我来善后，你们放心玩”
　　......
　　梅酒在皮肤开出的粉艳花朵，幸福的颜色晕散在彼此的脸颊，让灯光中谈笑着的脸庞，都在软黄的灯光下，温暖而美丽。
　　那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与拥挤的幸福感，莉安该如何形容呢？
　　怕是时光若能遗忘此刻，她愿意这样一直饮下去，直到岁月烂醉。不叹气也不道别。

　　莉安与方诺站在石砌的狭小阳台，白日晒著的衣裳都已收起。只盛寂静的夜，月光如流水落满一地银白。兰花与百合香的浓艳，刺破空气中渐隐约的海的腥甜。丝丝缕缕缠绕在脖颈与鼻尖。其实大家都只喝到微醺，就被方叔叔换成了果汁，但那用白酒浸泡新鲜杨梅所制的陈年梅酒，还是后劲十足。初时不觉有酒意，只是格外的甜，流淌在身体里渐渐却在血管里升温，点点滴滴暖成绯红的脸颊，轻微麻痹的触觉，还有那眼中有些晃荡的月光。方诺走到莉安身边，递给莉安一杯蜂蜜水。
　　“爸说，大家一人喝一杯吧。”
　　莉安双手握着，温热的玻璃杯，抬头看看眼前奚落的小城灯火。不知道父亲今夜是怎么过的。还有他们呢。她爱的爱过的男人，总是最后都离自己这样遥远。自己却如小偷一般，偷尝着别人的幸福与团圆 。父亲应该会留在省城与那个女人一起过吧。他们的关系她大约知道一些，但父亲似乎不想让她知道。其实有人陪陪他，她多少总是安心些。别的心情不重要，不然难道要他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大理石餐桌，自己喝一碗汤么。也不知道子沣怎么过，走之前听他提起今年不回家过年，不过他总不会是一个人，不对，他定然是在最热闹的地方，怀里也绝不会缺一个温软的身体。她太了解他了，完全不需要担心他。那个人呢，总是不敢想的那个人，他在哪里，他是从来不过节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情人节，什么节日都没过过。他一个人在哪里呢，过的健康么快乐么。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健康平安就好。是这酒太浓了，海风又太宽容，才让她忽然这样放松思绪烦乱么。方诺只静静站在她身边，月光中，脸颊也已有些泛红，不过那红色隐藏在他麦色的皮肤下，并不明晰。但他的眼中已有浅浅醉意。虽极浅，却可透过他浓得过分，逗留亦太久的目光轻易分辨。莉安不回应他的目光，只沉默望着远处隐约又廖落的夜，留给方诺一个冰凉如月色的侧影。她灿烂的笑脸还在刚刚，夕阳里如孩童般喜悦的眼睛也依旧近在咫尺，这忽然的距离与冷清，他不惊扰。只久久站在她身边，为她挡挡海风也好。

　　半响莉安忽然说
　　“今天谢谢你，我好开心”
　　“谢谢你过来才是，我们家太闹了，你会不会不喜欢啊”
　　“怎么会，我好喜欢，我从来没有这样过过新年”
　　“那你们家都怎么过节”
　　“我爸带我出去外面吃顿饭，就两个人，吃完送我回家，他就出门去了”
　　“爸爸很忙么，除夕还要出门”
　　“是，他总是很忙。”
　　“其实还好，因为我小时候根本不知道过节应该是怎么样的。除了整整一夜，此起彼伏的炮竹声，只好睡的更早些，但是还是总被吵醒，有点烦恼”
　　“那以后，你想来，都和我们一起过节吧”
　　听到方诺这样说，莉安不禁侧头看看他，他站在她身边，手肘倚着栏杆，石砌的平面，轻托着下巴，望着眼前的星空与夜景，说这句话时，虽没有看自己，侧脸依然荡漾出轻轻的笑纹涟漪。月光落在他的剪影，让那麦色肌肤月色里镀上一层银白的微光，高高的眉骨，过分精巧的鼻梁，托着月光轻袅，格外好看。只是忽然，只是意外，她那样喜爱他的眉。此刻，自己意外来到这个海岛，意外遇见的他，意外拥有的这片刻欢愉，这一切真的可能多贪一些么。但这句话，他说得多动听，那么诱人，就似明知虚假的美景，她也无法拒绝。
　　莉安也看着方诺认真的点点头，说道
　　“好，一定。中秋节，元宵，七夕与重阳。都可以么”
　　方诺这才转过脸，遇到她带着淘气又认真的神情，总在忍不住笑意时，洋装认真的轻微睁大双眸，甚是可爱。也笑着点点头。
　　一个女人怕是从不知道，她双唇似在思考，眼中却装满笑意，目光浅浅滑过男人的视线，又假装不在意落到他身后。那摸样有多动人。

　　正欲说什么，芸姨唤道
　　“小安，方诺，外边凉，进屋吃水果。”
　　两人相视笑笑，走进了屋
　　电视里播着春节晚会，芸姨笑盈盈说道
　　”小安今晚要不要睡在这边啊，一个人住会不会孤单“
　　“没关系，谢谢你，我还是回去吧。”
　　“小安还是好客气，不要这么客气嘛。那你看一会春节晚会再走吧，陪我嘛”
　　明明是他们陪伴着自己，莉安看着她的笑脸，温顺的点点头。
　　“那一会方诺送莉安回去。”方叔叔宠爱的看看妻子孩子气的脸与莉安有些害羞却快乐的眼睛，说道
　　方诺也点点头。坐在莉安身边，递给她一颗已除去根蒂的草莓。
　　四人便坐下，有说有笑的看起了春节晚会
　　莉安置身这仿佛偷来的热闹中，格外恍惚却也快乐。想想自己甚至没有看过春节晚会，这个传统的中国家庭的新年节目。也不是，很小的时候，也有看过应当，和父亲母亲一起躲进温暖的被窝，只露出脑袋，一起看。家乡的冬天，虽然温度不低，却格外难熬，只因山地过分湿润的空气配上那冰凉的温度，南方又没有任何取暖设施。每每到了冬天，大家就手脚冰凉，缩成一团。那时候爷爷还未去世，在爷爷家吃过年夜饭，三人便挤进被窝，他们把小莉安放在两人中间最温暖的地方，莉安冰凉的小脚丫放在父亲温暖的小腿上，父亲就假装生气捏捏她的脸，母亲见状也把冰凉的手裹住莉安的小手一并放在父亲温暖的胸前。父亲假装生气挠莉安痒痒，三个人就笑成一团。大家都不愿意从被窝里出去，就这么挤在一起看春节晚会。记忆里的那电视机，只留下明亮的印象，什么画面都没有，倒是三个人靠在一起的冰凉脚丫，残留成记忆里旁观者一般的画面。每次母亲或者自己口渴了，爸爸就只好无奈又宠爱的一次次起来给他们倒水或是拿点什么吃的。他格外开心，缩着身体爬出被窝，又抱着一堆东西，笑着钻进被窝。走路的时候假装地上都是冰块，逗她们笑。那样的父亲，是否真的存在，她都不确定。好像也是那时候，他会在母亲不开心，或者自己发脾气时，学企鹅跳舞，逗的母女两笑作一团。好遥远，怎么会想起，早该忘掉。莉安眼睛竟是有些湿红，生怕被周遭快乐的笑脸发现自己的异常，揉揉眼睛，不再想了。与大家一起谈笑着，看着其实并不好看的节目。吵吵闹闹的歌舞，喧哗中全是节日里平凡又珍贵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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