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弄

　　十天，一个月，两个月……江雁容依旧住在寒风堡，没有回溪月谷。杨炎枫的心渐渐冷了。他不再有温暖的笑意，不再练武，只是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喝着酒，神色愈发地憔悴。
　　雁容，雁容。虽然恨之入骨，他还是忍不住呼唤心爱的女子。他不愿相信那个清丽淡雅的女子是冷酷血腥的杀手，他更不愿相信她和冷慕言真的有暧昧关系。可是她常住寒风堡，又怎么解释？
　　难道，她只是在欺骗自己么？
　　杨炎枫烦躁地猛灌烈酒，清冽的液体顺着他的身体，流到了脖子里，流到了心里……室内弥漫着浓烈的酒精气息。
　　门外，仆从小叶用力地捶打着门，不时高声地呼喊着主子，希望主子能够重新站起来。杨炎枫烦躁地把酒坛砸向门边。坛子发出清脆的破裂声，酒水洒了一地。
　　门外一下就安静了。
　　许久，门外响起了小叶的声音，透着稚嫩的坚毅：“小叶不知道少爷你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山庄内为何会这般慌乱。小叶只知道很多事不能逃避。既然心中有疑惑，就应该去弄清楚。我姥姥说，酒是最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东西。”
　　屋内，毫无声息。
　　“少爷，我走了。”得不到任何回应后，小叶转身离开。
　　在他刚要踏出院落时，龙腾阁的门被打开了。
　　“少爷！”小叶惊喜地转身，飞奔过去抱住杨炎枫，像个孩子似的哭开了。
　　“谢谢你，小叶！”阳光下的杨炎枫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

　　寒风堡，江雁容和冷慕言在商量着什么，两人一脸凝重。可能是许久没有睡过安稳觉，江雁容显得相当疲惫，时不时轻揉着太阳穴，以消除阵阵困意。冷慕言看着她，淡淡一笑。
　　江雁容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道：“你笑什么？”
　　“笑你。”冷慕言倒也坦然，“其实你可以做得很绝，可为了杨炎枫那小子，你非得改计划，受这般罪，值得吗？若让他知道了一切，以他那样的性格，想必会对你恨之入骨吧？”
　　江雁容一时语塞，许久，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也许吧！”
　　忽闻堡内一阵骚动，原来是杨炎枫一人一剑寻江雁容来了。
　　望着刀光剑影中俊朗男子，冷慕言沉吟不语。江雁容心中一惊，面上却很镇定。
　　“你真不打算见他？”冷慕言淡淡地问。江雁容低头不语。
　　“既然这样，看他武功也不弱，我便让战神团来会会他。”
　　江雁容轻移莲步，伸手拦住了冷慕言，淡淡道：“那他还有活路吗？”战神团由十二人组成，是杀魄中最顶级的杀手团体。他们出道以来，从未失过手。杨炎枫武功再高，又怎敌得过十二人训练有素的杀招？
　　冷慕言露出玩味的笑意：“你果然还是很在乎他。首辅若知道你这般心软，该是多么失望。”
　　“他早不是什么首辅了。”江雁容淡淡提醒道。
　　“你就不能对首辅客气点吗？他怎么说都是你外公。”
　　“我说过了，他早已不再是首辅！”江雁容用杀人的眼光瞪着冷慕言。
　　“好，好。”冷慕言好脾气的说道。
　　十多年了，她早已不再是那个黏人的小丫头，而自己也不再是个青涩的少年。如今的江雁容真的有点可怕，让自己这个向来冷酷残忍的杀手都觉得有点汗颜。
　　“你打算怎么办？再这样打下去，杨炎枫是必死无疑。”冷慕言说道。
　　望着脚步渐渐虚浮的杨炎枫，江雁容暗暗心惊。
　　“你还是见他一面，让他死了心吧！”冷慕言有些不忍。虽然敌对，他对杨炎枫始终存在着一份英雄相惜的情感。
　　江雁容不语。
　　许久，她拔下头上的发簪，放在手心细细地把玩着。精雕细镂，精致灵动，显然制作之人花了很大的心思。
　　难道真的要决裂了么？
　　她手指一动，发簪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金光，擦过杨炎枫的耳际，落入泥土里，只留一点金光在外面。这等身手，连冷慕言都自叹不如。
　　杨炎枫望着那一点金光，先是错愕，之后是了然于心的悲哀。他深深地望了一眼窗边的女子，毫无留恋地离开！
　　而此刻的江雁容已泪流满面。
　　发簪是他送给自己的，一直带在身边。今日这般，便是情断了。这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结果吗？为何会觉得这么难受呢？
　　江雁容伏在窗棂上，脸色苍白，而冷慕言不知何时已离开。江雁容神经质般地大笑，笑声穿过春日的晴空，飘向远处，谁也不知道，这笑声里掺杂着一个女子无可奈何的悲哀。
　　“你当真爱他？”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江雁容回头，是他，蔡纯之！他的外公！
　　“冷慕言说安排你我见面，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江雁容恢复冷淡。
　　老人静静地站着，许久，慢慢吐出一句话：“你和她一点都不像。”
　　“你说的‘她’，是我母亲，还是我师父？”江雁容冷笑。
　　老人露出微笑，果然是个冷冽的孩子。
　　“你母亲。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很会妥协。从某种程度上讲，她很软弱。而你不同，你能够硬得下心来。”蔡纯之微笑。
　　“呵呵，谢谢夸奖了。”江雁容转身，面容冷冽。
　　“叙旧该到此结束了。我来是有事想和你商量。”江雁容望向远处，“我知道你想称霸武林，而杨鹏举是你最大的障碍。既然这样，干脆我们合作吧！我不贪恋任何东西，但杨鹏举的命必须由我来决定。其余的你都可以拿去。”
　　“呵呵，虽然你是我的小孙女，可是你拿什么跟我合作？”
　　“‘踏莎行’难道还不够吗？母亲创立的‘踏莎行’可是很多武林中人的梦想，你难道不想要吗？”江雁容浑身散发着冷意。
　　当初不就是为了它，为了江家的财物，你不惜害死自己的女儿的吗？怎么现在没有贪欲了？
　　蔡纯之沉吟不语，眉头紧皱，这丫头不好对付呢？
　　“好，我和你合作。”许久，老人终于下定决心。
　　“等等，我还有个条件。”江雁容淡笑。
　　“我希望你能够放过杨炎枫。”
　　“怎么？你不会真的对他动了情了吧？”老人冷笑。
　　“这是我的事。”江雁容淡笑。
　　蔡纯之愕然，许久淡淡道：“他该恨你入骨了，你还爱她吗？你和他注定是敌对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和他是避免不了冲突的。”
　　“我说过这是我的事。你只要放过他就行了。这是我们合作的最基本的条件。”江雁容回望老人，眼里有着分外的坚决。
　　“你不想继承我的一切吗？我是你的祖父，我们祖孙之间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江雁容淡淡地站在一旁，冷笑。
　　她从未见过他一面，即使是祖父又如何？她连娘都没见过，小时候除了爹，她见得最多的就是一方蓝蓝的天和天空中一掠而过的小鸟。
　　冷慕言是她人生中的意外。在这之前，她以为她会一辈子过那样恬淡的日子。
　　可是他，这个站在自己身边的老人毁了一切。现在却在这儿说什么祖孙之情，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说过我什么都不要，除了姓杨父子两人的命。至于我们的祖孙之情，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等事情成功了，有的是时间。”江雁容丝毫不肯让步，即便是自己的祖父。
　　“好，我答应你。”老人终于点头。
　　望着老人离去时的背影，江雁容阴惨惨地笑了，嘴角渗出了殷红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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