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女子

　　子扬这日和子眉聊天，问子眉这么多追求者，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是自己喜欢的。子眉想了想答：我不喜欢仰脖子看人，不需太高太漂亮，能让我觉得安宁就好，如果能让我笑就更好。子扬便告诉子眉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对方待自己也很好。子眉笑着说那很好，可心里有些涩。是，子扬并不担心假设子眉真是陷入若尔与刘碧中会如何，她又如何面对刘碧。她只知道子眉一向是个不会亏待自己的人，子眉有本事让自己幸福的。是的，所以子扬不问，所以她，不担心。

　　这个暑假子眉没回家，她被二个为老不尊的老朋友以美食为饵骗去做义工，干的活是在毒辣辣的日头下翻晒那堆由于保护不善快发霉的古籍。子眉被晒得头晕眼花，喃喃得把那老头从头到脚骂了一千遍，还是不舍得甩手走人。她爱煞老太那手好菜还有老头那永远倒不干的冰镇自制葡萄酒。

　　这天，子眉真是倒足了大霉，子眉一头热汗完成当天工作，正准备进屋享受美食，结果惊讶的发现桌上居然一无所有，老头留字出去串门，仅有绿豆粥一碗请她自己去冰箱拿。满心悲愤的子眉同学回宿舍时还发现门紧闭，钥匙打不开，敲门也无人应，正在怀疑走错门了。对门的小八婆偷偷过来拉她一边，告诉她，她的舍友杨林在里面，不过杨林的男友也在里面。这下子眉真是怒从心中起，到门口猛踢一脚然后冷冷的说给你五分钟。

　　子眉进屋一看，到也瞧不出热情喷发后的场境，火气略消了消。再一看杨林眼眶通红，脸色苍白，显然不是恋奸情热的模样。子眉开口时已经比较平静：“不管怎么样这是宿舍，虽然是成年人了，可如果没有能力对自己做的事负责，那最好不要做，我不希望再碰到这样的事”杨林拿那双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子眉，哽咽着说：“我刚刚做了流产”旁边的男生拉了拉她，杨林甩开他的手低声说：“方子眉，没有关系”又低头对子眉说：“我们没钱了，要不会在外租房的”

　　方子眉哭笑不得觉得自己的形象还真是不错，看着神形憔悴的杨林和那一脸青春疙瘩豆的大男生暗下决心，实在不想在自己宿舍看到这颗打着照顾女朋友名义进出的疙瘩豆，当天子眉就搬去朋友家住了。

　　子扬和方若一为了考研也留在学校，子扬同情子眉同学的境遇发扬革命友谊邀请她去自己宿舍，不过子眉在朋友家的空调下睡了二晚，也就不打算接受子扬同甘共苦的好意了。一晃，暑假过去大半，有些心急的学生甚至准备行装要返校了。子眉这天回宿舍时，到只有杨林在，她提醒杨林时间差不多了，这几天该注意些了。杨林心领神会连声称谢。好在杨林一向对子眉服贴。第二天晚上接到举报电话的巡逻队忽然敲门时，总算没有上演惊起鸳鸯乱飞的场面。

　　但是同楼早有不满的女生和楼下常吃杨林西瓜不大多话的看门大妈，还有给杨林动手术的医生恰好是本校某老师的革命伴侣，这位伴侣革命情深，深觉需要为爱人学校建设纯洁美好风气做出贡献。后果是小情侣双双被开除，而子眉，由于包庇也受了处分。杨林走时还对她说了声谢谢，子眉苦笑，心想某人电话打早些自己都脱不了嫌疑，某人对自己毕竟不薄。

　　这天一向欣赏子眉的刘教授觉得真是愧对自己的得意门生，他结结巴巴好容易说完学校的决定，还不忘反复安慰子眉，子眉凭能力考一定也没有问题，到时一定还是要读他的硕士。

　　凭心说，子眉自己都没想好要不要读研，她是个聪明人，可是聪明人就是这样，最爱有挑战性的东西，最享受那个过程，可并不愿为一桩事花毕生精力。她自认不是个适合做学问的人，她太爱享受生活，不想把自己扔进那个幽深的的科学深井，那口井可是深得把人一辈子扔进去连声卜通声都不会有的。

　　子眉自觉脑子颇灵敏，可一踏进宿舍，宿舍里唱得那出大戏让她半天没回过神来。子眉一进宿舍，一对中年夫妇一见她就问你是方子眉？方子眉想我还真是名震四方了？坐不改姓当然就用力点头了。对方二话没有一只茶杯砸了过来，好在子眉身形娇小一缩脑袋擦发而过。她还偷闲瞄了一眼，暗暗佩服对方的眼力，果然是自己心爱的描金青瓷杯。子眉大怒：“你们二个知道不知道凭这个我可以告你们意图伤害，恶意毁坏他人用品，好了，你们有麻烦了，我这只茶杯是古董，你们二个人一把年纪跑到女学生宿舍闹事，我看真是一把年纪活到。。。”人到一把年纪还不能自控抽抽答答，那情境可实在不怎么动人。子眉一句话便骂不出口了。校领导也来了，刚刚二人又动了手，周围的人便一涌而上把二人半劝半推拉了出去。

　　子眉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大学生，成杰连续二个月周周一封情书，子眉觉得还颇自得。发展到一整年时，子眉已经觉得此人也太偏执了，连续三年还在写，子眉觉得简直是不可理喻。成杰来自一个城市小干部家庭，胸怀大志而认为被时代所误的父母，对他寄予了极其宏伟的厚望。奈何，成杰自小资质平庸，进这所大学付出的代价是，除了书本他不知道天是蓝的阳光是灿烂的，除了考试成绩他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别的期待。

　　与其说他爱上子眉，不如说他迷上那种聪明的机变的随意的精采的生气勃勃五色斑阑的生活。他的情书与其说是写给子眉，不如说是写给进入那种梦想生活的自己。所以他一直情深似海、沉迷不醒、不求回报、津津有味。写情书已经是他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他给自己放风的方式。他暑假在家依然在写，英姿勃发的成母恍然大悟，终于从根上找到了这个用功的乖儿子为什么上大学后永远成绩只是中等的原因。当然是立下霹雳手段，果然，暑假里成杰不再写信了，人越发沉默生活全部重心就是教科书，渐渐发展到对着书自语微笑深深沉醉。读书不多的成母深觉自己英明伟大，她觉得儿子这种状况叫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好得不得了。

　　好得不得了的成杰回校后，越演越烈，渐渐发展到舍友常常在梦中被他对着教科书的笑声惊醒，到最后连在课堂上也如此，而且他的自语有时甚至大过老师的声音。学校只得把打电话给他父母请他们带儿子回去休养，本来成杰父母已经自认到霉只想从速治好儿子，某日这对夫妇接到成杰同学的来信，大意是成杰这么出色的学生不应该休学，他只是迷上一个女学生而已，痴情怎么也算是病呢。这对夫妇如聆纶音，深以为然，并且聪明得自行参悟到既然儿子无辜，那小妖精当然得受到惩罚。于是便上演了这天的一场好戏。

　　子眉这一天都很沉默，她几次拿起电话最后又放了下来。舍友知道她心情不好，纷纷避出去给她清净。深夜这些同志们还流连在外，子眉正埋怨她们对自己的郁闷估计过深，否则这时好歹也能有一二个人带东西回来给她吃了。楼下看门大妈叫方子眉有人找。

　　方若尔和刘碧站在楼下，方若尔看见子眉呲着牙向她挥了挥手上的茅台，子眉大喜示意他们稍等又回身奔上楼，一会见她飞奔下来手上拿着二个空盒子。子眉让他们在学校东南角那个小花园等她。刘碧和方若尔走到那才慨叹子眉真是头地蛇，这里很空，只有一片碧绿的草丛几丛矮矮的月季，完全不能遮掩，故而十分清静也就十分干净。半晌子眉小跑着端着二个饭盒过来，人未到一股食物的香味已经传来。二人一看，一盒是水饺，一盒是茶鸡蛋和卤汁素鸡，二人接过，又见子眉从左口袋拿出一小瓶醋，右口袋掏出一小瓶辣油，忍不住都笑了。

　　刘碧啧啧称奇，这几样小吃都十足家庭味，绝不是小吃店的口味。子眉得意：“我们宿舍隔壁就是老师家属楼，有些不上班的家属勤工补贴家用，自做些简单的小食在家里做外卖，我吃遍了家属楼属这家最好吃，虽然也最贵”

　　方若尔笑着拿出纸杯倒酒，一面对刘碧说：“你瞧吧，我就说不用担心，可怜我从家里偷的二瓶茅台啊”子眉一听二瓶一下瞪圆眼睛：“下次什么时候再聚”

　　刘碧大笑，拍着子眉连连叹气：“好在我是女人，否则我真会爱上你”

　　子眉含情脉脉：“没关系，我不会嫌弃你是女人的”

　　方若尔气结：“你们就互相吹捧，共同提高吧！”又故意刺激子眉：“今天听说上演群英会了？”

　　子眉苦笑：“什么群英会，忒没规矩，场面话都没交代一句，一只杯子就飞来了，还是我的杯子”

　　刘碧笑倒：“我当你多潇洒原来还舍不得一只杯子”

　　子眉愁眉苦脸道：“这杯子还真不贵，我从朋友那骗来的，时价二千多吧，我到想潇洒走一回，但实在抵不过滚滚红尘钞票香味”

　　方若尔故意讥笑：“我说，你可够狠的，把人小书生都弄得五迷三道了，你眼里还只有你的杯子”

　　刘碧嗤的一声：“得了吧，分明是一对性格有缺陷的夫妻把自己儿子弄得精神出问题了，未了还找个小狐狸精出来担罪，一把年纪都活狗身上了，不，是猪身上了”一面看向方若尔“都是你二师兄惹的祸”

　　子眉看若尔一脸窦娥似的表情，乐得眉开眼笑，拍着刘碧的肩膀：“我说，亲爱的，你不如跟了我算了，方若尔有什么好，你当初怎么看上这张小白脸的”

　　刘碧嗔她：“去，当初我可没留意他的外表”

　　子眉说：“啊？原来一打眼你就看见了他的内脏？”

　　方若尔啼笑皆非：“刘碧这眼可值老钱了，还X光了，跟你说，是她追得紧，我开始可只把她当兄弟”

　　子眉道：“那你后来怎么对耽美和□□产生兴趣的呢？”

　　方若尔终于被打败。三人边喝边聊，天南海北十分尽兴。

　　趁着几份酒兴，方若尔对子眉说：“你准备怎么样”

　　子眉仰头看着星星，感觉微风从发间拂过，心头畅快：“什么怎么样？我需要怎么样？不都好好的，最不好的也过去了，你们放心，不会有什么事了”

　　这二人一答一问象猜迷，但刘碧笑咪咪并不多问。

　　方若尔忽然岔开话题：“你知道不知道，成杰也有过人追，有个女孩说他有种特别的与世隔绝一般的气质，象张爱玲描写的那种跟人象隔着层玻璃，看着他，可总也冲不过去”

　　刘碧啊的一声：“这可不是什么浪漫的事，我好象听我老大说这是严重抑郁症的一种表现”

　　方若尔若有所思：“他父母硬闹着成杰要回来上学，他要回来未必是好事”

　　子眉苦笑：“知识分子擅长含蓄的闹内部政治斗争，真遇上强悍的人那是一点辄没有，多半是要息事宁人让他回来继续读了，不过，要让这对神经强悍的夫妻理解抑郁症恐怕是夏虫语冰，成杰真在家里休养也不一定是好事，他只能靠自己。”

　　方若尔不语，子眉又接着道：“这种病别人帮不上忙，只有靠自己。何况她也不是那种乱伤害人的女孩”

　　刘碧自言自语：“爱情劈头盖脸砸下来，有时，善良的人也会做点狠心的事情，何况谁敢说完全了解谁呢？”

　　若尔叹了口气：“你对读研本来是二可之间，如果成杰在学校，恐怕你不会想面对他刺激他，也不想面对他可能会有的下场吧。从取消保研到这件事，太连贯了，这么了解你“

　　子眉轻声道：“你想说什么呢，想说明显得她根本不在乎我知道不知道了？我确实不敢说肯定不是她做的，但是，我愿意相信，从小到大，我的喜怒哀乐她一直在她身边，无论我要做什么，只要我高兴，她就会站在我一边。这样的感情，如果我信错了，也足够我去原谅”

　　刘碧轻轻握住子眉的手，她认识这个精灵的女子以来，一直是喜欢的，可，第一次，生出心疼的感觉。

　　方若尔强打了哈哈取笑子眉：“嗨，别说这么沉重吧。你都快成我心目中的圣女了”

　　子眉笑呸他：“得了吧，如果我真喜欢你兄弟，你再看看。”

　　刘碧紧了紧子眉的手：“我相信你，你才不会做无聊的高尚人士，你要的你会争取，你的隐忍可以宽阔但不会没有尺度，你其实是挺多情的，不过你绝不是滥情的人”

　　子眉轻轻笑：“没想到最了解我的到是你”继而抬头看着天喃喃道：“古人说一日之声气相孚，终生不负。这一点我是做不到，我也不是什么多情，不过是格外鄙帚自珍，十多年的感情我认为是值得珍重善待，值得为它忍耐和做点什么。但是你们不用担心，我肯付出的不过是我能付出的，我肯牺牲的不过是我不在乎的人和事。所以我也不会觉得委屈，你们更没必要为我不值”

　　刘碧由衷赞她：“真的，我认识的男男女女里，男的只有我老大让我折服，现在还添了个你，我一定要介绍你们认识”

　　子眉贪杯，已微有醺意，听了居然催她赶紧带人来见。

　　第二天子眉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刘碧提了几次她都装傻死不承认。

　　真得说，子眉的母亲实在是很开明，子眉一二年级没有男友她很安慰，上三年级后她就开始忐忑了，自己花一样的女儿还是单枝一朵，同事那粗得水桶似的丫头都老来她们单位打长途，说话嗲得要死。

　　这天子眉接到老妈电话说法院李伯伯的儿子原来也在这边读书，今天傍晚他会去看子眉，带着李伯母做的蒸香肠，又千叮咛万嘱咐别忘了时间地点。子眉一听哭笑不得，实在佩服老娘的遥控功夫。

　　看看时间差不多，子眉还是没忍住香肠的诱惑，溜达着过去了。子眉的老母在家享有崇高地位，方父人前人后都是我家领导，子眉出门前想了想得罪老母的后果，还是换了身浅绿纱裙，把长发编了条辫子，颇有点淑女模样。

　　虽然已经傍晚，校园里还是如个大蒸锅，热烘烘的风拂过林□□上的树叶，带着浓浓的热气和植物草香。

　　一个男子正在门口徘徊，子眉绕过植物带，走到他面前。那个男子似乎吓了一跳，子眉目测了一下他，暗自庆幸今天没穿太高的鞋还勉强可以做仰视状。

　　子眉想起子扬中午电话她时说：方妈妈眼届这么高，肯定是个大帅哥。心里想，帅要是这样的话，也太抽象派了。

　　子眉向他笑了笑，男子皱了皱眉，怔忡了下，也向她咧了咧嘴。子眉想，怎么回事，老妈这回也太不靠谱了，这种场合居然这么被动，这人可真够闷啊。

　　子眉见抽象男脚下有个大包，一下心情好起来，想着货还不少。旋笑容加大主动打招呼：“麻烦你了，我是方子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抽象男扬了扬眉毛，子眉发现他的眉毛还真是浓密，抽象男惊讶地说：“你要知道我的名字？”子眉无奈，心想今天见大头鬼了，她只得道：“是啊，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我总不能称呼你李同学吧”

　　浓眉男也一副见大头鬼的模样：“你怎么知道我姓李？”

　　子眉也不知该气该笑，故意逗他：“我猜的”

　　浓眉男对她扯着脸皮强笑了笑，就退开几步，面朝草地做深思观察状。

　　子眉真是黔驴技穷了，只得道：“我只知道你爸爸姓李，你不是跟你妈姓吧？”

　　那个浓眉更惊。子眉想，咦，这个表情到不错，原来他适合下巴掉下来的样子，这么看起来居然怪可爱，倒也有几分姿色了。

　　子眉这时也觉得有点不大对劲，暗想他对我的长相不感冒也不至于要装陌路吧。

　　试探着说：“天挺热的，要你这么远过来给我送吃的，真不好意思”

　　浓眉男目光烁烁的瞪着子眉：“啊，你怎么知道我送吃的？”

　　子眉已经无语了，浓眉男仍然低头看草，只是偶尔警惕的瞄一眼子眉。子眉心想这次相亲是毁定了，但幻想里香肠的香味一阵阵的侵袭她的小脑袋。子眉垂涎欲滴，终于忍不住说：“没啥话可说要不你把吃的给我，你早点回去？”

　　浓眉男再次掉了下巴，子眉看着一身简洁干净的浓眉男，忽然生出奇怪的感觉，这个人，她好象已经认识很久很很，这样的久远甚至已经厚重起来，厚重得安宁温和而且平静。

　　浓眉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用犹疑的口吻问：“同学，是刘碧让你来取东西的吗？”子眉听见自己脑袋嗡一声大了，该死的，不会是。。。那真是糗大了。。子眉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回身就想溜，只听到一声轻脆的笑声，一条标致性的火红人影跃入眼帘：“我正想怎么介绍你们认识呢，你们自己到聊上啦”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