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息的流年

　　这个星期的最后一天，放学后，四人并肩走着，金色的夕阳的余晖熠熠地洒下，那一片金色令人晕眩。
　　夏雪提出要去品尝一下小吃，于是，他们放弃了去高档的卡拉餐厅，改去了学校对面的大排档。
　　这里的饭菜很特别，尹俊业饶有兴趣地吃着，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有些班刚刚下课，校门口黑压压的人群像潮一样涌出。
　　“喂，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来了一个月，天天看书都闷死了。”夏雪抱怨着。
　　“当然有。”阿杰忙不迭地说，“King，我们经常去的迪斯乐园不就是个很好玩的地方吗？”
　　“好啊好啊，明天放假，我们一起去吧。”夏雪兴奋起来，却看见尹俊业和阿杰一脸痛苦的表情，不由愣住了。
　　“俊业哥，俊业哥。”四五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跑过来。一个看上去像是代表的女生，满脸通红地走上前，递上一沓精美的信封，声音激动地说：“俊业哥，我们仰慕你很久了呢……”
　　“咳咳。”阿杰站起来拦阻她们。
　　“你干什么？”女生不满地说，“我们是来找俊业哥的，关你什么事？”
　　“我再重申一遍，King对你们没……有……兴……趣！！”阿杰摇着手大声说道。
　　“哼！”女生们理都不理，几个人一起上前推开他，可怜的阿杰被挤到了墙角。
　　“俊业哥，我们……”依旧是激动的声音。
　　“死了这条心吧！他已经有女朋友了!”阿杰在角落声嘶力竭地喊着。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尹俊业自己，林惜然正在夹菜的手指也停在了空中。
　　“你骗人！”女生们生气地说。
　　“信不信由你。”阿杰不用喊了，排挡里一阵寂静，他用得意洋洋的口气轻蔑嘲讽地笑着那些女生，“搞清楚好不好？King的女朋友可是林惜然！你们连她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还过来骚扰King！哈哈哈！”最后大笑三声。
　　女生们全部由愤怒变成了惊愕：“俊业哥，这不是真的吧……”
　　“快走吧，别影响我们食欲了。”阿杰不耐烦地推着那群女生，她们伤心地离开了，排档里却仍就安静。
　　尹俊业抬起头，发现林惜然正含笑看着他，心一慌，仓忙移开目光。
　　“真烦死人了，那帮女生。”阿杰气愤地说，“King，你就是对她们太温和了，让她们得寸进尺啊，天天都来！”
　　没有人搭理他，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对了！”好不容易沉闷地吃完饭，夏雪忽然说：“开始提到迪斯乐园，你们到底去不去？”
　　“当然去！”阿杰立刻答应，“King，你呢？”
　　“随便。”尹俊业漫不经心地说。
　　“惜然，你呢？”夏雪征询地看着她。
　　沉默了一会儿，她很清新地笑出来：“好啊，大家一起去。”

　　漆黑的夜空下，尹俊业默默地想着心事。
　　刚才阿杰说的那段话，她竟然没有反对，以她的性格，不是应该冷冷地否认吗？他心里蓦地涌出一阵狂喜，但很快又沉降下来，她大概是觉得无聊而懒得搭理了吧。
　　虽然她现在已经变了很多，但这也不是不可能……
　　诶，尹俊业轻叹一声，自己好像是真的喜欢上她了，要不然为什么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情绪呢？
　　对了，明天还要和她一起去迪斯乐园，尹俊业忽然很想试探一下她的想法。

　　第二天下午，尹俊业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等着了。
　　“King，你太慢了。”阿杰埋怨着。
　　“抱歉，我睡过头了。”尹俊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天！看你们穿的！”阿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太相似了，简直是……”
　　“情侣装。”夏雪在旁边口气不善地接道。
　　“别胡说，只是颜色相近而已。”尹俊业慌忙摆手，大概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跟林惜然都穿了紫颜色的外套。
　　“走吧，别浪费时间了。”林惜然不冷不热地催促道，让人无法琢磨她的情绪。
　　走进了迪斯乐园，才发现因为是公共假日，这里的人非常多，几乎每个游乐设施前都排满了等待的人。
　　“King，人好多，玩什么？”阿杰情绪不佳地问。
　　“看着玩吧。”
　　“惜然，我们去坐摩天轮好不好？”夏雪拉着林惜然的手。
　　“你呢，去不去？”她却望着他。
　　“嗯，快去排队吧。”尹俊业回复她。四人插入拥挤的队伍中。
　　好不容易排到了，没想到一个厢只能坐两个人，夏雪于是牵起惜然的手，非常好看地冲尹俊业和阿杰笑着：“女士优先，二位慢等吧。”说完就要进车厢了。
　　“凭什么啊？”阿杰不服气地拦阻她们，正欲与夏雪争论，看见King面无表情的脸，顿生一计。
　　“你们再不上，机械就要开动了。”管理员不满地催促着他们。
　　“知道了。”阿杰出乎意料地抓住了夏雪的手硬把她拖进了车厢还顺手把门锁上了。
　　“你脑袋秀逗了？”夏雪生气地骂道，但无济于事了，机械启动了，她无奈地看着摩天轮越转越高，留下尹俊业和林惜然两人面面相觑。
　　“你搞什么鬼啊？”夏雪余怒未消质问着阿杰。
　　“你是笨蛋啊，没看出来King和林惜然想单独呆在一起吗？还去当电灯泡！”阿杰理所当然地说。
　　夏雪将视线转向了外面的天空，这置身于云间的感觉却是如此压抑和难受。
　　漫长的一圈终于过去了，停稳后他们从车厢里跳出来。
　　“King，愣着干嘛，快跟林惜然上啊。”阿杰笑嘻嘻地拍着尹俊业的肩膀。
　　“惜然，你上吗？”夏雪轻声问。
　　林惜然看了尹俊业一眼，他低声说：“去坐坐吧。”
　　摩天轮又一次转动在云霄之间，车厢里的气氛安静得可怕。
　　阿杰看着越转越高的摩天轮，暗暗地为King祈祷。
　　终于转到最高点了，尹俊业忽然有一种空虚的感觉，他闭上眼睛，任自己冲动地说出来：“昨天，阿杰说的，算真的吗？”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他说的什么？”
　　“你和我……你是我女朋友那句。”尹俊业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她沉静的脸。
　　她没有回答，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了，尹俊业眼里的光黯淡下来。
　　“注意！！飞轮即将降落，请各位系好安全带。”广播员机械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他失望地说。
　　她忽然抬起头，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很清楚地说：“既然说了，那就是真的。”她眼波如海，注满了深邃的感情。
　　好像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咔嚓。”摩天轮停稳了，尹俊业打开车厢门，先跳了下去，然后朝林惜然伸出了手。
　　她对他粲然一笑，顺从地借着他的力离开了车厢。
　　“你们？”夏雪错愕地睁大眼睛，“假戏真作啦？”
　　“你慢慢猜吧。”尹俊业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先走一步。”然后跟林惜然一起走了。
　　“King！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啊！”阿杰在后面气愤地大喊。
　　两人相视一笑，走远了。

　　在热闹的弋江边，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的身影，也许孤独的人冥冥之中会被安排在一起。
　　林惜然静静地望着尹俊业，他那嘴角一直勾起的笑容，使她的心情格外的愉快。
　　他忽然转过身来，很孩子气地说：“我们以后都不会孤单单的了！”
　　林惜然轻笑着，原来素净的脸分外的清新美丽。
　　空气中淌过幸福的气息。

　　阿杰和夏雪预料的没错，星期一果然全校都传遍了，他们并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大帮指指点点的人。这对一向安分守己的明辉来说，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同样，尹俊业和林惜然的也无法落个清静。
　　“俊业哥，她们说你跟林惜然交往啊？怎么会这样？～”一个女孩哀哭的声音。
　　“俊业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俊业哥……”
　　“烦死了！！”尹俊业实在忍受不住了，喝退了几个女生，责骂阿杰：“都怪你，谁叫你在排档里给我大声宣传！！”
　　“喂，King，你怎么能怪我呢？”阿杰好不委屈，“当时只有这么说呀，再说，如果不是我，你跟林惜然要等到何年何月啊？”最后一句又变得嬉皮笑脸了。
　　尹俊业想想也是，自己毕竟还欠阿杰一份人情，不好责罚他，只得一个人哀叹命运悲惨。
　　不过，另一边，林惜然的情况可比尹俊业好多了，几乎没有人去烦她。
　　倒是夏雪成了焦点人物，一大群在林惜然那里碰了钉子的，又乐此不疲地转过来向她证实，一下子好不热闹。
　　林惜然啼笑皆非的看着夏雪被包围，决定不等她了，自己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俊业哥～俊业哥～。”那些女生一看见林惜然出来，赶紧闭上了嘴。
　　“放学啦？”尹俊业微笑着接过林惜然的书包，“夏雪呢？”
　　“还在里面，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她轻声一笑。
　　“那我们就走吧，虽然丢下他们怪不好意思的。”
　　“嗯。”
　　两人并肩走出了校门，阿杰好不容易透过人缝看见他们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King，你太过分啦！！”
　　“呵呵，阿杰，看在哥们的份上帮我顶吧。”尹俊业朝他挥手道别。
　　两人相视笑着，慢慢拉近了距离。

　　这个学年的最后一天，那一群人的高一生活就要过去了，尹俊业和林惜然的事终于也被同学们吵到习以为常了。
　　林惜然一个人斜靠在江边的凭栏上，静静地等待着，这最后一天，是要跟某人一起度过的。
　　很长时间过去了，林惜然微微皱眉，他不会迟到这么长时间的，再等等吧。
　　她凝视着渐渐变黑的天空，残缺的月儿弯弯地出现了，天上有个她最亲近的人在喃喃自语，温暖地被关爱的感觉，似乎很久没有这么贴心地靠近妈妈了。心里有好多话，只想像个孩子一样，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把一切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尹俊业了呢。”她轻声地笑着，“妈妈，他对我很好，和他在一起，我很快乐的。”
　　她闭上了眼睛：“总有一天，我会把金泽熙彻彻底底地忘掉的。”
　　“喂！！”一个焦急粗鲁的声音不和谐地插进来，破坏了这温馨安静的气氛。林惜然一惊，猛然转过头，发现竟然是阿杰。
　　“喂，你果然在这儿啊～”阿杰明显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怎么了？”林惜然隐隐有些不安。
　　“哦，没……没什么。”阿杰有些顾忌地说，“King……他说他今天不能来了，要你先回去吧。”
　　“为什么他不能来？”林惜然心中疑云顿起。
　　“这……”阿杰打住了。
　　“他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林惜然一阵紧张。
　　“King说了，不能告诉你。”阿杰行色匆匆，“可恨的金泽熙，就知道以多欺少，不行，我得马上回去帮King。”
　　话刚一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刚才说错了，其实……”阿杰缓过神来，连忙解释，却被林惜然打断了。
　　“在哪儿？”她的声音虽然有些微颤，却坚定，不可置否。
　　“…………”

　　一个废弃的空旷的施工场地，原来一到6点就没有人了，现在9点了，却是人影绰绰。
　　“尹俊业，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一个块头很大粗犷的男生恶狠狠地说，对着他的脸又是一拳，“你还真不知好歹，连林惜然都敢碰，不知道她是金泽熙大哥的人吗？”
　　“金泽熙？”尹俊业冷笑一声，忍痛用最不屑的语气说道：“他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嘛。”
　　金泽熙被深深的夜色笼罩，他一声不吭，脸上却写满了冷酷和肃杀。
　　“你闭嘴！”正在动手的男生气急了，又要打下去……
　　“够了。”一个如夜雾一样动听的声音，在这压抑的夜里冷冷地响起。
　　男生一惊，动作停住了。
　　她径直走向尹俊业，根本不理会其他人，走到他身边，轻轻地蹲下，握住他的手。
　　尹俊业用力睁开肿胀的双眼，看清楚了，竟然是她……
　　顾不得身上的伤，他拼命站起来，愤怒地冲背后呆立着的阿杰喊道：“不是要你把她送回家的吗？她怎么会在这儿！！”
　　“King……”阿杰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尹俊业背对着林惜然，声音低哑地说：“你快回去，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狼狈的样子。”
　　林惜然失神地望着他伤痕累累的影子，心中暗痛，她上前紧紧抓住尹俊业的手，一字一顿地说：“你在这里，我为什么要走呢？”她有些生气，有些委屈。
　　“是啊，King，林惜然等了很长时间呢。”阿杰也走上前扶住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她，她眼睛里倒映着他满身的伤痕，脸色微白，她支撑着他，仿佛是他唯一的支柱了。
　　“够了。”这一声却是冰冷的泛着恨意的。
　　金泽熙缓慢地走过来，他的双手狠狠地握成拳，气息如冰，周围的几个打手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他在他们面前停下了，冷酷的脸格外压迫。
　　尹俊业用同样的神情回视着他，他直起身子，做好了回击的准备。
　　林惜然忽然挡在他们中间，她的脊背僵硬，声音无比冷漠：“金泽熙，尹俊业是我喜欢的人，跟你没有关系。”
　　那几个字像利刃一样，刺得他鲜血淋漓。
　　他负痛地摇晃了一下，她的声音继续着：“从此以后，你不必再干预我的任何事情！！”
　　说完，她和阿杰扶住尹俊业，转身离开。
　　“金泽熙，你今天对我所做的，我会加倍还给你！”尹俊业冷笑着。
　　金泽熙无力地看着他们的影子重叠着消失，脸上没有了戾气，只是脆弱。
　　“您说，要不要再追了？”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问。
　　他沉默了良久，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尹俊业家中。
　　“还痛不痛？”林惜然轻声问道。
　　尹俊业没有理她。
　　“你在生我的气吗？”林惜然隐隐感觉，“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弄成这个样子的。”
　　他把目光移到别处。
　　“对不起。”她的声音满是悔意。
　　“你是装傻还是真不懂，我才不是在乎被他打了几下呢！”尹俊业气愤地冲她喊道：“为什么你跟金泽熙的事从来没有告诉我！一定要让我从他口里听到吗？”
　　林惜然微怔。
　　他讥讽道：“怎么？你是认为以前的事没有告诉我的必要吧。”
　　她仍旧缄口不言。
　　尹俊业忽然感到伤口又开始痛了，他暗哼了一声。
　　“怎么了？又痛了吗？”林惜然紧张地问他，“要不要再吃点止痛药？”
　　“不必了。”他冷冷地说。
　　又过了很久，尹俊业漠然地收回视线，注视着林惜然，语气陌生地说：“很晚了，你应该回去了。”
　　她站了起来，将半包止痛药放在他的旁边，正欲出门，忽然转身，声音清晰：“我对金泽熙说喜欢你并不是为了气他，是真的，我跟他之间早就没什么了。”
　　说完后，她低下头。
　　她真的很想把以前的事告诉尹俊业，但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去揭起那一层伤疤。
　　尹俊业在她身后呆住，眼看着她就要走出门了，他缓过神来，拉住她：“我送你回家。”
　　他低沉温柔的嗓音让她有些许迷乱，紧接着，她就拒绝了：“不行，你现在好多伤，应该多休息。”
　　“我说了，送你。”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林惜然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只得扶着他，一起走了。
　　到了楼下。
　　“这个给你。”尹俊业掏出自己的手机。
　　“要这个干什么？”林惜然不解地望着他。
　　“暑假这两个月我要出国一趟，你有这个，我就不怕跟你联系不上。”他似笑非笑地说，“你刚才说的话我可当真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你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没错。”尹俊业扬起下巴，硬把手机塞进她手里，“我走了，我会经常跟你联系的，你不许再跟金泽熙见面，他来找你也不可以。”
　　“嗯。你路上小心，好好休养。”她轻柔地说。
　　尹俊业冲她挥挥手，从容地消失在夜色中。

　　夜很深很深了，尹俊业躺在床上，身上挨过的拳头还有些微微的疼痛，他丝毫不予理会，脑海中反复响起的是金泽熙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惜然国中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她跟你交往无非是想刺激我让我痛苦罢了，你以为她是真喜欢你吗？”
　　……………………
　　他的头很痛很痛，强迫自己想起她的话：“尹俊业是我喜欢的人……”
　　这话是她亲口说的啊，不会是假的吧……
　　他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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