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歌行

作者:玉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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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娶须啼?


      “啊——————————”我在自己的尖叫声中醒来。脑中仍残留着蒋豊在面前的样子,他在梦中的表情,就像那天我扶他起身时一样,那么平静,却又让我觉得寒冷彻骨,绝望如堕冰潭。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在婵慌忙地奔了过来,脸上一片焦急之色。

      “是蒋豊!在婵,我不要嫁给蒋豊!不要!”我满脸是泪,紧紧地抱住在婵,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像是受惊的猎物。

      “好好好,不嫁不嫁,有在婵守着,公主谁也不嫁!”她一边抚摸着我的后背,一边哄道。“公主这是做噩梦了呢!放心放心,公主小小的年纪嫁的什么人?大公主的婚事都没定下来呢!”

      本来已经平稳不少的心跳因为在婵的这句话又剧烈起来。难道,我做的这个梦,预示着姐姐姻缘不顺?

      江明其人,真真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出当下时兴的风雅,今春的国试他已参加,并早早脱颖而出,被点名进入殿试名单。上次在风荷馆,父亲大宴群臣,江明等几个子弟果然像蒋廷周所说一般,文采超群,出口成诵。

      当日蒋廷周自然也把弟弟蒋豊带了来。不想在凝萃堂里被谢夫子所不喜的蒋豊居然也不落人后,每诗必题,每题必妙,首首不俗。他和长兄蒋大学士性子一点也不相像,一个油滑似狐狸,一个冰冷如豺狼。总之都给我很不好的感觉。但是这一点却并未影响父亲对他们的夸赞。

      我们从别苑回到王宫,不仅是为了举行殿试,也是为了另外一件大事。六月时大辽的萨仁钦可汗派使节来贺弟弟妹妹百岁,并和燕王商定他们草原一族将会在秋天来朝拜会。

      这可是件大事,就连中原或者南方的王者也鲜少亲自到别国拜访。萨仁钦此举看似像平常老百姓串门子那样轻松友好,实际上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总之,这些事情都像附骨之疽一般时刻干扰着我的心神。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我自小便容易心慌失神,身子却还强健。

      记得一次,王姑对父亲母亲说,天地正邪两气相交,相持不下,其气必赋人,发泄殆尽始散。使男女偶秉此气而生者,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我这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正邪相交之气,所以每日所思所想皆与常人有异。常人所安之乐之处,我必忧之惧之;常人所薄之鄙之物,我必珍之爱之;常人所轻之淡之事,我必慎之重之。当时父亲母亲都说王姑是读经卷读得痴了。王姑却笑笑不语。

      后来母亲将此事告知我,我倒也觉得她说的很是贴切,大概等到我长大的时候,就会变了吧?

      “公主,公主,你想什么呢?该不会又让魇住了?已娟!已娟!快拿些艾叶来熏熏!”

      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心情已是平静了些许。便笑道:“在婵,别费那劳什子劲了,你和已娟还是帮我梳洗一下吧!”

      玉榻上方正悬着一幅墨宝,题“心斋”二字,语出《庄子人间世》“唯道虚集。虚者,心斋也。”原来的那幅“洞天春晚”摘下来收进了库房。我没有治国齐家平天下的大志,也不想像凡俗女儿一般将此身寄予深闺,只学学清静无为的法子静静心神罢了。

      已娟像往常那样把《庄子》递给我,便在一边帮着在婵一起为我梳洗。此时正是午后,七月的阳光浓烈得很,映得窗上竹影斑驳,摇曳生姿。室内却是光线正好。午睡刚起,镜子中映照出的是一个面貌清奇,气质如玉的女子,不似荷花明媚,杏花温柔;也不如海棠娇艳,桃花烂漫。只是几杆竹子的风骨,配上玉兰的清丽傲洁罢了。

      在婵梳着我瀑布般倾泻的墨发。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突然想起了刚才做的那个近乎真实的梦。

      “如果有一天我不是公主了,你还能认出我吗?”

      头上的梳子停了下来,“公主今天是怎么了?在婵不认识你,谁还能认出你,只怕连陛下娘娘都不如奴婢熟悉公主的一切呢!”

      “在婵,刚才做的那个梦好真实,你在梦里把另一个我认成我,任凭我怎么努力你也对我不屑一顾,真是伤心死了呢!”

      在婵听罢,双手轻柔地扶住我的肩膀,“公主,我和已娟从七八岁开始就服侍你,到现在已经是十年了。我们二人早已经盟誓,此生定陪伴公主左右,你到哪里我们就到哪里,就算公主遣我们去嫁人,我们也是不依的!你说呢?已娟?”

      “正是呢,这些年若不是公主的周济帮忙,我娘恐怕早就病死了。我们比公主长个七八岁,不敢以姐姐自居,但在我们心里阿,公主就是亲妹妹一般。我已经对娘和哥哥说了,不让给找婆家,甘愿陪伴公主一生!想赶也赶不走的!”

      她们的话湿了我的眼眶。我一手一个牵起她们,动情道:“今天这里没有别人,我就说一回掏心窝子的话。两个好姐姐,你们拿我当妹妹般待,哪知在我心里你们也早就是我的姐姐了呢!你们的心意我都了然,只是不嫁人怎么能成!眼瞅着也十七八了,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我正想回了父亲母亲让给你们两个找个好人家呢!我怎好因为一己私欲耽误了你们!”

      “我们日夜和公主在一起,沾了仙气,已经不愿意食凡间焰火了!”已娟半开玩笑地说道。

      “就是,就是,那句诗怎么念来着,哦,对,公主你是‘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我们两个也自是‘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我不禁哑然,没想到我每日高谈阔论给这两个丫头造成如此大的影响,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愧悔不安,想了想又说:“既是‘但使愿无违’,那你们两个如果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告诉我,我来给你们作主。就算是别的什么事情,也尽管地说,既然你们是我的姐姐,那就没什么不可以告诉妹妹的,对吗?”

      她们二人笑嘻嘻地答应了。我当时哪里想得到,虽愿守诚践诺,奈何命运弄人,再回首已是星河偷暗换,故人不复在了。

      ......

      两个月不见,我的马技生疏了不少。但是紫烟神骏如风,完全弥补了主人的半吊子水平。

      “婉儿,听说静姐姐就要选驸马了,我可真想知道最后花落谁家啊!你们姐妹素来亲近,不如你向我们透露透露呗!”素蘋坐在马背上,一边不熟练地操练着缰绳,一边和我聊着天。

      “这可不是选个吃食玩意儿,这是挑选和自己过一辈子的夫婿啊!我不敢空口白说,这担的干系可重大着。只是一点,希望姐姐嫁给一个自己喜欢,也疼爱自己的人。”

      “你姐姐想随便挑选?说得轻巧容易,哪国的公主不是嫁给外国人?要么就是指婚给朝中显贵。你看看乐康公主,多么受宠爱于先王,可是现在却要窝身在寺庙里,反正公主的婚事啊,说白了就是四个大字,‘身不由己’!”戚朗在一旁边挥着马鞭边摇头晃脑地说。

      这话正说中我的心事,心旌摇荡之下我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方略急忙策马上千扶我坐稳。转过脸来冲着戚朗就是一顿数落,

      “你这个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室的婚事也是你能评说的?”

      戚朗有些莫名其妙,“哎,我是在说大公主,又没说你的婚事,你干吗这么跟我急赤白脸的?咦?说到脸白,蘋儿你看方大哥和婉儿脸色都变了,他们俩是怎么啦?”

      “戚朗你胡说什么!方大哥哪里脸色白了?公主嫁给谁和方大哥有什么关系!你别瞎说八道!”素蘋也突然对着戚朗发起火来。

      戚朗没想到自己一句随意的话招来这么多埋怨,“得得得,今天算我不走运,触到你们的霉头了,我闭嘴,不说话了还不成么?”

      “哼!”
      “哼!”

      方嵇二人一人给他一个白眼,纵马前奔而去。

      “婉儿,你说说......”

      我正低头沉思,就完全没有听到戚朗后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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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嫁娶须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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