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Ⅱ]惑心—以妖之名

　　[伍]

　　公主找了理由约霍心去白城边的羊卓雍湖，霍心只道：“公主之命，岂敢不从。”
　　“霍心，这是你当年做羽林侍卫时用的佩刀。你还记得它吗？”公主把剑递给霍心，那把剑已经全然失去了原本的模样，剑身灿灿发光，这剑身已经镀了金，将那黑陈的色彩覆盖了去。
　　镂空的地方镶着艳红欲滴的红宝石，让霍心有种刺目的感觉，“我还以为……这把刀留在了黑熊肚子里了……”
　　“自从你离开了京城，每到下雪的时候，我都会在刀柄上镶一颗宝石。工匠说，再多一颗就镶不上去了……”
　　这段话让霍心重新想起八年前的恶梦，那失职的罪过，深入骨髓的愧疚。八年前，公主问他是否喜欢她，他不答，骄纵如公主，策马离去，竟被黑熊所伤，此后，只能靠面具遮挡那面上的伤痕。他自请驻守边关，怎想，这公主八年后又追到此地。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公主，霍心的职责只是保护您。”
　　公主自然不会相信八年前只是自己自作多情，“霍心，看着我。”霍心转身，“现在你说，你喜欢我吗？”
　　“臣，恳请殿下收回刚才的话，尽快启程回朝。”霍心已单膝跪下，双手奉上宝剑。
　　“我可以走，但我要你跟我一起走，我们两个人远走高飞，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只有我和你。”公主眼里泪光闪烁，万般情意都在眸底。
　　霍心惊愕的起身，眉目揪紧，“殿下说什么玩笑话？！霍心不能再擅离职守了。”
　　公主竟不顾尊卑的抱住霍心，泪已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不要赶我走……”
　　霍心从公主怀中挣出，再次跪在公主面前，“白城和天狼国相距不过百里，随时会爆发战事，殿下不宜久留，请殿下即日启程。”
　　公主咬牙，扯了自己的马便飞奔而去，片刻，马停在悬崖前，公主翻身下马静立在崖前，抚了抚马面，轻笑着开口：“你倒是为我寻了个好地方。我堂堂大汉公主，放下尊严来找他，你说他还想要什么！”
　　公主流着泪，口气突然变得悲哀，“他到底爱没爱过我？他不是说他要保护我一辈子的吗？”公主狠下心放走自己的马，转身望一眼夕阳，仰身便翻下悬崖，重重跌进悬崖下的湖水中，眼中的希冀尽数灭去，安静的闭上眼睛，静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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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唯像一条畅游湖底的游鱼，银白的发在水底肆意张扬，眼里透着淡淡的绿色。前方砰然的落水声引着她向前游去，她渐渐看清了，湖底有一颗她需要的心，心的主人就是那靖公主。
　　她托着公主向上游去，也并不怕公主看清此时她令人惧怕的脸色，甚至是希望公主好好看仔细，她是妖！她是妖！！她是狐妖！五百年前，她的千年妖灵换得他们重生！
　　她从湖底救出公主，在人神不觉的情况下，将公主重新带入校尉府。她卧在在公主身侧的床榻上，身体太冷，竟化出了原形，她在公主身边静静的取暖，眼睛却极度渴求的盯着公主跳动的心脏，那是温暖的源泉，是她重生的希望。
　　渐渐的，她也萌生了睡意，人身慢慢恢复，她的意识也慢慢被拽入梦境……
　　悠悠的弹唱声传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靡靡；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那是她的声音，渐渐的，她看清她自己的背影，忽然，那身影侧身妖娆的看着她，突然，雾气从四方而来，将那身影掩了去……
　　一个身披铠甲的束发男子向那雾气走去，那是……
　　“王生！”她惊叫，想要去追他，却丝毫不能动，像是被困在寒冰地狱禁锢的感觉。好在那身影停下来，回头望着她，皱着眉，又望向雾气里，张了嘴说了两个字，她完全听不到，心底却知道那是叫她。那身影转身向雾气走去，她惊叫着，嘶喊着，不停的叫他，她的王生！他到底要去追寻什么，他要去找的小唯不就在这儿吗？
　　她从梦中惊醒，泪从眼角流下来，恍恍惚惚中，她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王生，王生，王生……”
　　她感觉到公主快要醒来，挥手将所有的烛台都点燃，却依旧默默的闭目躺在公主旁边，直到公主拔出那把剑，说：“你不是人。”语气笃定却带着细微的惊讶。
　　“不错，我是妖。”这是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无法放下的身份。
　　“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起身，看着公主，“因为你能救我。我触犯了妖界的禁忌，被困在寒冰地狱五百年，好不容易逃出来，它们会随时抓我回去。”
　　公主收起剑，“这关我什么事。”
　　“你的心与常人不同，可以驱退寒冰，”她面上露出渴望的神情，眉宇间竟有着痛苦。
　　黎明之际，此时的霍心坐在在城郊外，远远地看着将要跃出地平线的太阳。眼中无波无澜，有的只是远处的黛色山脉和太阳未出之前的薄雾，心里却忽然跳出小唯的影子，莫名的使他感觉多少年前见过她，她曾经温顺的站在他面前，连发间的簪子上细小的花纹都清晰无比，她叫他——他想不起来了。摇摇头，自嘲，一夜未睡就出现幻觉了吗？
　　“殿下既然这么喜欢霍心，就更不应该死的不明不白。”她坐在公主身后，她的身后是两件撑在架子上的紫色长裙，“殿下是否想过，你和霍将军分开八年有余，如今他是否另有所爱？”
　　她一步一步将公主内心的悲伤逼出，一点一点试探着公主的底线，钓取着公主的心，诱饵是爱情。
　　她盯着镜子中公主脸上的悲伤，“恕我直言，男人最在乎的还是女人的样貌。”
　　公主心里依旧抵抗着，“我不信！霍心不是那样的男人！”
　　“那他为什么拒接你？男人眼里只有女人的皮相。”
　　“他说，他记得我原来的样子。”公主的泪，竟被逼出。
　　她伏在公主耳边，用清晰的声音告诉她,“可你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
　　公主低着头，隐忍着泪水，然后，抬头望着镜子里的小唯，“你是妖？”
　　她凝着公主，却并不言语。
　　“你会妖术？”
　　“没错。”
　　“你能帮我回到原来的样子吗？”公主的眼睛浸在泪里，眼底的渴求竟和她有相似的地方。
　　她带着淡淡的笑，道：“妖的相貌可以自己画，可是你是人，画不成的。”
　　公主转过头去遮盖她的伤心和失望，小唯看着她说：“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不如我们交换，我把我的皮……借给你……”
　　公主抬手狠狠的将小唯甩开，“我堂堂一国公主，怎么可能借用别人的皮囊去取得男人的欢心？！”
　　小唯竟笑了，唇角像沐着春风的花，“你试试。如果你变成我的样子，他会怎样对你？”
　　“荒唐。”公主只给了她两字，小唯笑着倚在一旁，是啊，多荒唐，她要的多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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